第196章番外-谢平生

年幼的谢春风并不记得自己是何时随父亲离开了故乡。

那日父亲从教堂回来，眉眼间皆是疲惫，抱着她许久仿佛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最终，他也只是让谢春风拿了几个喜欢的玩具，随他出去。

年幼的谢相逢看见父亲牵着妹妹朝集市方向走去，彼时他还不明白什么是离别。

“去哪儿？”

“带你妹妹去买糖，在家里照顾好妈妈。”

谢相逢不理解为什么父亲会给出这样一句话，他不是每天都在照顾着妈妈么，不过，只要妹妹能吃到糖感到高兴，一切都无所谓了。

谢春风那时才两岁多点，少语也不爱笑，记性很差，总是喜欢独自一人坐在窗口摆放着积木。

那天，去集市的路格外遥远，远到她无论如何回头，也看不见身后那座小小木屋。远到天幕下了一场暴雨，像是神怒一般。

父亲抱着她沉默的躲在漆黑的树洞里，一言不发。

她牵着父亲的手去过很多奇怪的地方，战火纷飞的旧年代，有着许多闪闪发光糖果房子的小镇，更多的却是贫瘠且荒芜的地方。

从故乡带走的玩具因为年久失修而一个接一个的损坏，孤独的谢春风抱着膝盖坐在泥灰里，心底悄悄惦记起了母亲熬的汤。

她已经快不记得那是什么味道了。

那一晚，谢春风高烧不褪，无论是怎样的治疗术也无法让她从昏迷梦呓中醒来。

后半夜父亲抱了一本被打湿的故事书回来，坐在床头一丝不苟的为她读着故事。

她心知，父亲是个坏人，所到之处总有许多仇人。

但那一刻，她却沉溺于其间温柔，想着若是每晚妈妈也能给她读睡前故事该多好呀。可，故事书是他偷来的，梦也永远无法实现啊……

大雪泊岸，是凛冽的寒风簌簌于黑夜里。

他解下披风盖在年幼孱弱的女儿身上，直到她闭上双眼，依旧在雪夜里将故事轻轻念诵着。

谢春风问得最多的，便是何时能回家，何时能再见到妈妈。他不敢答，只敷衍的开口：“等成为神明的那一日。”

可仇家越来越多，能安稳度日的角落越缩越小，他只能将懵懂无知的女儿送进了那所学院里，盼望她能平安长大，直到再见那日。

攥着他衣角的那只纤细的手力度越来越轻，最后她懂事的松开手，只是用一种失落的目光噙着眼泪盯着他。或许那时的谢春风隐约能猜到。

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所以当她亲眼看着他从城楼上消散成污浊的灰，一片片的消失时，她才会哭得那样声嘶力竭。

她恨他执迷，恨他无情，但内心最恨的是父亲此生从未兑现过任何一个承诺。

最后一眼，他的目光那样平静无波，就像是在她高烧那晚抱着她一遍遍讲述着《小王子》的故事那般，没有仇恨，也没有偏执。

或许，他最后也无法得知。

从一开始，谢春风想要成为神明，也只是因为他随口敷衍的一句许诺。

身着长袍的魔法使合上书籍最后一页，于落日余晖之下抬指微扶被风垂曳的宽帽，转过身来周身逆着光，淡得只剩下了一个模糊不清疏离的身影。

这次，梦境里小小的女儿哭着伸手，他亦握住了她的手。

“不去买糖了，我好像闻到了你母亲煮的汤的香味。走了这么远，一起去找回家的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