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神走近占星大殿的时候，没有任何前兆的，那扇大门便自动打开，一阵幽幽的曲乐正在流淌，空气之中音符律动，氤氲着无法言喻的神秘气息。

“幻律十二，五调非乐, 极乐天韵，魔音万千。东皇阁下是在聆听幻音宝盒么，月神不请自来，请恕罪。”

月神走进占星殿，脚下是星河，头顶亦是星河。在宇宙的中心, 无数星系排列，幻音宝盒就悬浮在那里。

“月神～”

东皇太一的声音有些拖长，就在月神反应不及时, 他已经出现在大殿中央，距离月神不足五步。

嗯？

月神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已是警报拉响。

东皇太一伸手将幻音宝盒收入宽大的袍袖，同时对她说：“世事奇妙，本座正想召见你，这样的巧合，或许不是巧合。”

“东皇阁下召见有何要事，请先示下，月神即刻便办。”

“三刻之前，本座由星律得知，在大司命的身上，发生了令人惊奇的变化。”

什么？！

月神内心一个咯噔，难道是白已经对大司命动手，东皇仅仅在占星殿内足不出户便能算无遗漏吗。

心中的骇浪，没有在她脸上泛起任何波纹，月神只是略微抬头, 疑惑道：“大司命、少司命随星魂大人前往镇守、督造琅琊行宫，究竟发生了何事，连东皇阁下也为之惊奇。”

东皇太一静静地注视着月神，空气中沉寂了片刻，转瞬便是石破天惊，“发生在大司命身上的变化，与二十四年前，发生在你身上的变化，极为相似。”

月神闻言，呼吸一滞。

二十四年前，初出江湖的她在大梁遇到陆言。当时月神对陆言并没有安好心，使用移魂术对后者控心，寄生在她身上的命魂因此发现了陆言超越此界的灵魂，放弃了月神这个寄体，转而跑到陆言身上去企图夺舍。

月神就此摆脱了命魂的影响，整个人的信念从阴阳家的宿命中解放，开始学会作为独立尊严的人而生存，她对陆言的情感，也是从这里开始萌芽。

命魂一开始并没有被消灭，而是寄生在陆言身上, 额, 与其说是寄生，不如说是“卡”在了陆言身上。它被陆言有天书加持的精神屏障挡住，根本无法侵入意识。

直到十多年后，陆言已经站在大成巅峰，天人境界的天堑拦住前路，有一次他超负荷地消耗精神力量，导致自己精神重创，从而被命魂抓住机会。

那一次若不是弄玉凭借心弦之曲，将她自己和具霜拖入陆言的意识世界，三人三剑合璧绞杀命魂，陆言可能真的就被夺舍成功。

在东皇太一的眼中，这十多年里月神的状态就是，摆脱了命魂的影响，但命魂又没有明确地消亡，这种情况太奇异了。

而现在大司命的状态，与之前十多年里的月神，可谓是如出一撤，命魂明明还在，但主体却已不受命魂的控制。

“二十四年前？我身上的变化？”

月神樱唇微张，清冷的声音中，夹杂着淡淡的疑惑与惊奇，演技精湛到完全挑不出一丝毛病。

东皇太一见她演出这副模样，暗金面具遮掩的那双眼睛，似乎都有些看不下去，他直接点破道：“少司命白是你的人，从很早开始，你便在为成为阴阳家的掌门而筹谋。”

“东皇阁下……”

“你可知从你脱离本座掌控之时，本座为何不杀你，反更将你的地位提升到与东君等同，以至如今，你乃是阴阳家三护法之首，地位仅在本座之下。”

东皇太一的直接摊牌，倒让月神一番出神入化的掩饰成了小丑。

月神卸去伪装，莞尔一笑，“东皇阁下料事如神，算无遗策，原来月神的一切动作，从来不曾逃脱阁下的注视。”

“跳脱出被掌控的宿命，你或许有能力带领阴阳家开辟全新的道路。不过在这条路的开端，你需要战胜我。”

东皇太一话音落地，占星大殿内宙星横流，星河倒悬，浩瀚如天的精神意志化作一只将宇宙遮盖混沌的黑手，朝着月神一掌拍下。

仅仅是随兴的一道精神攻击，在月神的感知里，却仿佛是宇宙湮灭的最终末日。

她不敢有所保留，用尽全部精神力量，龙游之气化作青鸾振翅，大道星图随后汇聚双手。

“浩星归流～太一。”

。。。。。。

占星殿内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寂静得可怕。唯有穹顶斗转星移，无数星辰还在按照莫名的规律，无声无息地运行。

“嗯～”

低沉的闷哼，来自月神，她身躯挺得笔直，双手似乎是自然地垂着，但指尖滴落的鲜血，还是暴露出她的伤势。

“不错。”东皇太一素来沉闷的语调在此时有些高昂，他罕见地点了点头称赞道，“如此精神力量，已有陆言十年前的水准。”

月神咽下嘴里的血，嘴唇和两腮轻微地动了动。

陆言十年前的水准，这看似是贬损人的对比，实则是非常难得的夸赞。

月神四十岁出头，这样的精神力水准，意味着她如今也面临着从凡人巅峰迈向天人合一的天堑。

四十多岁屹立凡人巅峰，用尽后半生去参悟天人合一，最终成就天人境，乃至天人极限，诸子百家的诸多前辈，基本都是这么过来的。

比如人宗现在的师祖穷薪子，当年他年近七旬受陆言启发，一朝顿悟入天人，如果没有陆言，或许他便无法突破，如今已是黄土一抔。

还有比如伏念的老师，小圣贤庄上一任掌门人孟思，他就是卡在了天人境之下，在八旬的年纪寿终正寝。

月神的天赋和现在的进境，放在古今众多天才之中，也能够排在中等偏上，后半生参悟天人合一的概率还是不小的。

“大司命的变化，想必是源自你示意少司命的行为。这等涉及灵魂之秘的阴阳术，凭少司命的资质，她还领悟不出。月神，你在本座心中，距离东皇之位，又近了一步。”

东皇太一的言语、举动，一切都太过诡异，月神尽力稳住自己的呼吸，抬头看向后者，脑海中有无数的疑问缠绕，一片乱麻。

他早就看穿了一切，为什么，却从来不曾有所动作。若是他……

我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不对，他也并非全知一切！

月神猛地发现，东皇以为白施展在大司命身上的灵魂秘术，乃是自己所创，还肯定了自己的精神境界和阴阳术造诣。

但实际上，那一招秘术来自十年前陆言所传。东皇太一只看到了自己，却没有发现陆言在一切事件中的重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