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茵一脸迷茫,她轻轻摇了摇头,“我没哭。”
裴执也习惯了她的口是心非,他漫不经心的嗯了声,松开了手,“今日回来晚了,给你带了些东西。”
男人的声音有些凉意,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从刚才开始似乎周身的气压似乎很驳杂低沉,冰山一样沉静的表面下像是沉睡着一座火山,傅茵下意识的绷直了薄背,善解人意道:“没关系,我不在意。”
“.......”糟糕,话刚出口,她就想再吞回去。
四周冷寂了一瞬,傅茵小心翼翼抬眸,看了男人一眼,浓密的睫毛半遮住冰冷的瞳孔,他的下颌绷的紧紧的,唇角下压,小动物般的直觉瞬间叫嚣着让她逃离,傅茵指尖微抖,悄悄往软塌里缩了缩。
将她害怕的动作收入眼中,裴执敛眸,压了压情绪,轻嘲了一句,“呵,也对,你讨厌我,甚至是恨我,又怎么会在意。”
其实没那么讨厌,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
傅茵张了张嘴,觉得自己还是不说话的好,缄默沉静的看着男人招了招手,有个侍从提了个木盒过来,他穿着深色交领锦衣,袖口束起,腰间别了一柄剑,比她往日见到了裴府侍从都不太一样,傅茵多看了两眼。
那人一直垂着头,把木盒放到案几上就恭敬的退了出去。
“是城南徐记家的糕点,你尝尝看。”清冷的声音将她的视线拽回。
傅茵打开盒子,不大的木盒里装了十二枚花样口味各不相同的点心,各个不足巴掌大,精致又漂亮,徐记在京中开了百年,是个老字号,每种糕点都很经典,傅茵尤其喜欢吃它家的栗子糕,幼时经常缠着母亲买,每次都要抢,三次也只能吃上一回。
傅茵的内心突然波动了一下,认真的看着裴执说:“谢谢。”
女子嘴角微弯,露出了软乎乎甜滋滋的梨涡,盛夏的日光从窗格投射到她黑黝黝清澈明亮的眼中,像藏了星星一样,裴执心脏止不住的悸动,他坐另一边的软塌上,拇指按住圆润的佛珠,舌尖用力的抵了下上颚。
心中喟叹一声,怎么就这么乖软,别人给点甜头,她就傻乎乎的赔上笑。
明明这么单纯好骗,在情爱一事,偏偏那么固执,他蹙眉,抬手拦了下她挑选的动作,“不要多吃,待会还要用膳。”
傅茵听话的点头,只挑了三个,合在一起两手捧着,“嗯嗯。”
她也不舍得一下子吃完,左右都是她的,她可以留着慢慢吃。
收起盒子之前,她问了下,“你吃吗?”
“我喜欢桂花糕,现在还不是时候。”裴执虽拒绝了,却提了下自己的喜好,不动声色的加深傅茵对他的印象。
暗地里无数人窥视裴执的喜好,就被他这般轻易的展示在了傅茵的眼前,就为了这人在吃糕点时,有那么一丝可能想起他。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傅茵想也没想道:“那等桂花开了,我给你做桂花糕。”
桂花开在十月,她允了承诺,就得陪他四个月。
嗯,等到时,估计她都怀上孩子了,然后一辈子被他拴在身边,裴执心情甚好的勾了下唇。
用完午膳后,裴执去了书房处理公务。
傅茵又等了两个时辰,依然不见夏蝉回来,她意识到夏蝉出事了。
傅茵白着脸,一路小跑去书房,外头守着的侍从见了直接放了她进去,简直就像书房的主人已经等她很久了一样。
书房的格局很大,入目是十几排的书架,走进里面,裴执正坐在书桌前,背影挺拔如松,书桌上面除了文房四宝,和一叠奏折外还有一封信,一支簪子。
傅茵心凉了半截,她走上前,轻拉了下裴执的衣袖,与他清凌凌的目光对上,她小声哀求:“对不起,是我逼着夏蝉去送信的,你放了她,罚我好不好。”
是她草率了,不该拖累夏蝉的。
女子的眼睛实在是好看,黑白分明,含着涟漪的水光,像是会说话一样。
裴执没像往日一样纵容她,用冰凉的手搭在她的后脖颈上,用力一按,傅茵踉跄的趴进他怀里,男人说:“娇娇,你要我放人,得拿出些诚意来。”
从拿到信开始裴执就没想轻易的放过她,只是他在看见傅茵落泪后突然就改变了注意,比起被他逼着认错求饶,他更想看她主动求他,一边克制着恐惧一边又主动瘫软下身子任他作为。
女子削瘦瓷白的指尖紧紧抓着男人的衣袖,单薄的背忍不住颤抖,半响将一个吻烙在男人唇侧,裴执抿着唇,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傅茵轻轻蹭着他的唇,努力了很久都没有敲开,她亲他,他冷眼看着她的动作,情绪没有一丝波动,傅茵急的直掉眼泪,最后破罐子摔碎,哽咽着问:“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裴执没急着动她,双臂一抬,让小女人坐在自己膝盖上,再抱入怀中。
手慢慢拍着她的背,动作像是轻哄又像别有深意,傅茵的心跳随着那双手的动作起起伏伏,裴执见她稍微平稳了些,才似叹息的念出了娇娇两个字,轻柔又缱绻的问:“就那么讨厌我吗?一定要爱一个人的话,那个人是我不好吗?
“我会把你捧在手心里,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想撒娇还是想发脾气都随你,那个霍深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一直惦念着?”
“你不懂。”傅茵含着泪倔强的看他。
你不知道一无所有的人突然被上天眷顾的欣喜若狂和患得患失。
你高高在上,根本不明白在被夺走所有一切后,那唯一的希望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裴执轻拍她的动作微顿,另一只手掐紧了她的细腰,他凉凉开口,“娇娇你想好了再说,那个小丫鬟还被关在禁室里。”
他这个样子摆明了是必须要一个理由。
傅茵沉默了下,想起了幼年时的一件事,她从小就好看,身上经常穿金戴银,非常惹眼,十岁那年她被歹人抱走塞进密闭昏暗的箱子里,藏了两日,她才找了机会逃走,天又下雨,她淋着雨找了很久躲进了一座破庙,她烧的意识模糊时,是霍深背着她将她带了回去。
她磕磕巴巴的说出了自己曾经讳莫如深的经历,“他救我一命,我想报答他。”
不过也仅此而已,那时候霍深才十二岁,她又不娈童怎么可能喜欢上他,在爹娘死后她才抛弃了廉耻,开始攻略起了霍深,在霍深把她送出去之前,她一直以为她的攻略是成功的,哪怕没有爱情,亲情友情总是占了一项的。
“你怕黑?”裴执愣了许久,轻声问:
傅茵闷闷点头,她上辈子不怕黑的,这辈子经历了那档子事后就留下了阴影,每到天黑总觉得四周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尤其是她夜里还不能视物,简直是糟糕透了,也幸好古代人都习惯早睡,每日的那点时间她还能忍一忍。
“对不起。”裴执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非常单纯的一个吻,带着他的愧疚和温柔的安慰。
他在为之前夜里数次捂着她眼睛的事道歉。
这些日子,傅茵已经习惯了他的触碰,他没再逼问她,反而是先安抚她的情绪,让她很快从回忆中脱离了出来,她摇了摇头,软而沙哑的声音低低求道:“我都说了,你放了夏蝉吧?”
“好,我放了她。”这次裴执答应的很爽快。
傅茵没想到他这么轻松就答应了,愣了下,展开一个笑,“谢谢。”
眉眼带笑,偏偏眼里含着水雾,小可怜一样惹人疼,怎么就让他的女孩遭遇了怎么多坎坷,裴执心中长叹一口气,本想再使些手段逼她亲口答应不再见霍深,此时再多的手段也不舍得用在她身上了。
“我听说你还有一个弟弟。”把她带回来之前,裴执就彻查了一下傅茵的身世,知道她这些年一直在找自己的弟弟,只是一直没有消息。
傅茵警惕的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裴执笑了下,如白玉般的脸上自信又从容,低沉清冽的嗓音似有穿透力一般,“做你想做的,我帮你找回来,死要见人活要见尸,只要人活着,加官进爵封侯拜相,只要他能做到,我都捧着他。”
他是大晏朝的内阁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他可以将人推入地狱深渊,也能将泼天富贵送出去,端看他愿不愿意,傅茵与霍深之间的羁绊比他想的还要深,那他就用傅茵最在乎最想要的来换,这世上总有比救命之恩还重要的。
“我....”傅茵瞳孔里充满了震惊和喜悦,她贝齿紧咬着下唇,纠结了一会说:“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
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这是她上辈子就明白的一个道理,所以她才会拼命的对霍深好,现在她想要的一切轻易被裴执捧到眼前,反而有种不真实感。
“忘了他,只爱我一人。”裴执想要她全心全意的爱他,想要她那颗真诚的,毫无保留的心。
女子颤抖着手,攥紧他的衣角,明亮的星眸里第一次装进了一个人,“好,我答应你,我会试着喜欢你,慢慢爱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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