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那天,外院入住了一些等着观礼的宾客,但距离飞仙门诸位女弟子的预期,还是略差了一筹,于是贺仙澄为大家赔礼道歉,将大典向后挪去了初八。
客房多了外来人,除了张红菱谁也不好过来献屄,而张红菱虚得眼圈都有些发黑,恰好来了月事,急忙高挂免战牌,整日缩在屋里喝贺仙澄命师妹帮忙熬制的补药。
袁忠义去悄悄看了一眼方子,虽说不太懂这里面的门道,但以他的小人之心来猜度,张红菱这几副药下去,就算阴关完好,怕是也怀不上娃了。
客居的住所冷清寂寞,并不妨碍他找别的路子寻欢作乐。飞仙门里对他动了心思又模样标致的姑娘,已经被他屌过拔毛日了个遍。白天他来回帮忙,带着这个进园摘果,亲亲摸摸靠在树上一掀裙子,就能小淫片刻;带着那个去帮忙凿渠引水,甜言蜜语哄着往怀里一抱,就能肏到浇梯田的水里都混了尿;选出两个听话的一起入山狩猎,动作快点弄够了猎物,就能坐在死野猪上左抠抠右挖挖,让两女来场较量,看谁坚持得久。
最不济,他还能奔着未婚妻去,在即将上任的门主书房,打着帮忙处理公务的旗号,尽情处理一番贺仙澄与林香袖这两个母物。
若是换了从前过上这种日子,袁忠义八成要乐不思蜀,再没什么挪窝的打算。
转眼到了初七午后,林香袖打理“公务”倦极,趴在桌边瘫着回气,贺仙澄用布吸干地上水痕,也有些抬不起腰,靠在椅背上拿起不过两张的名单,叹了口气,道:“这便是小门小户的坏处,张道安战事不利,没有四剑仙这样的名人来给撑脸面,宾客都邀请不到什么有分量的。”
袁忠义两个时辰出了三次,正心满意足,笑道:“这不是有我么,将来我功成名就,香袖这门主在我见证下即位,不也能跟着面上有光?”
贺仙澄微微一笑,柔声道:“功成名就哪有这般迅速,你如此年轻在西南边陲赫赫有名,已经是了不得的少年英杰了。你看从西南面过来的宾客,不认得你的,也有不少知道你的名字。”
她望向门外,略显惆怅道:“我师父当年即位大典,主宾是断龙剑何惜柏。那名动天下的剑客曾参与围剿魔教一战,着实帮忙带来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这主宾位子上,可不知道该安排谁了。”
袁忠义心中一动,过去搂住她柔软腰肢,笑道:“我小时候就听过这魔教围剿的事迹,当真心向往之。出山至今,也没遇到谁比较了解当年之事,澄儿,你肯给我讲讲么?”
“这……要从何讲起呢?”贺仙澄自然不会忤逆他的请求,微微偏头,道,“你对魔教……知道多少?”
“几乎一无所知。”
贺仙澄轻轻哦了一声,先将魔教的情形大致介绍了一遍。她出外游历格外注重江湖往事,所知也比寻常豪客精准许多,不怎么相信的传言,说出之后便会指出疑点,提醒袁忠义不必相信。
多年来正道中人都称其为魔教,但实际上那个门派的全称是叫做圣龙光明教。教祖和很多门派的祖师爷一样,天赋绝顶惊才绝艳,还有诸多奇遇。适逢光汉朝上上代皇帝多年穷侈极奢,好大喜功,战火不断民不聊生,他便组织圣龙光明教,决心暗中抵抗,以江湖势力,试图去掘江山一隅。
可不料先皇继位后,重用能臣,奸佞纷纷倒台,在圣龙光明教壮大起来之际,光汉竟隐隐有了复兴气象。教祖一腔心血付诸东流,心灰意冷,传位下一任教主,不知所踪。
但他为了迅速壮大而创下的许多武功,与他机缘巧合找到的《不仁经》,均非凡物,无超人心智,极难不受影响。
自那之后,圣龙光明教便风云突变,护法、使者大半替换,招揽十名心术不正但武功高强的护教长老,彻底成了为祸武林的魔教。
之后数年,随着先皇晚年昏庸,名门正派也大受影响,几家欢喜几家愁,几家宴宾客,几家塌高楼,新生势力为了巩固地位,新晋豪侠为了扬名立万,便有了那次规模浩大的围剿。
毕其功于一役,魔教分崩离析,残党四散无踪,败者流血,胜者留名,武林纷争,大都不过如此。
比如那何惜柏,与许天蓉结识时还籍籍无名,只是天资过人练功刻苦,游历西南期间受过飞仙门一些灵药的恩惠,等许天蓉即位大典,已经一战成名的断龙剑,便成了座上主宾。
袁忠义与听自孙断的部分事情在心中印证一番,暗暗好笑。
那教祖钻研《不仁经》解决反噬,连婴儿都能拿来验证,能是什么好人?可只要没有被抓住确切恶行,教派名声变质之前急流勇退及时抽身,作为一手创立了魔教的人,依然能保住个还算不错的名声。
果然,在这世上最后成为什么样的人,不过是取决于世人眼中能看到的是什么样子罢了。
正打算与贺仙澄再温存片刻,外面有弟子通传,终于有贵客到访,参加大典。
而且,是并未发请柬的意外来宾。
来人是一对侠侣,男的叫作白道冲,自号灵虚剑,女的叫作鹿灵宝,还是初出江湖。
他二人自身名气不大,只是武功不错的一对儿年轻侠侣。但他们师出同门,都拜在断龙剑膝下,这便与寻常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有了大大不同。
江湖规矩虽和庙堂迥异,但其中有些道理,本质上并没什么分别。
虎父无犬子,名师出高徒。
背后飘着何惜柏的高姓大名,那在江湖中走动,就是放屁,也比一般武林人士要香。
对这样来头的青年才俊,贺仙澄和林香袖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笑脸相迎。
就像是上天在回报她们顶着压力拖延的这两日一般,白道冲和鹿灵宝刚刚安顿下来,还在考虑要不要敬为主宾的时候,另一位赫赫有名的高手,到了。
白道冲虽然颇有傲气,但若是这位坐在主宾席上,他也无话可说。
贺仙澄听到名字的时候,甚至楞了一下,颇为不信的样子。
白、鹿二人还可说是何惜柏念旧,听闻这边的事情,遣弟子过来撑撑门面。
可这位穆随舞,贺仙澄并不曾听说和飞仙门有过什么交集。
此人年近四十,成名于龙江南岸,主要也是在江岸南北活动,一双短剑使得出神入化,有个名号叫“江凝清光”。女子高手以武技成名者寥寥无几,穆随舞不仅实力深不可测,还是大器晚成,直到年近三十,才凭单枪匹马诛杀奸臣拓拔威明而一战成名。
此后,穆随舞孤身游侠四方,手中请名匠锻造的双剑,一名余光,一名死灰,剑下亡魂无数,诛杀了不知多少奸邪。
这种放眼整个武林都可算是一流人物的高手,屈尊前来边陲小门派贺喜,可说不亚于当年断龙剑为许天蓉撑场面。
“想得出是为何么?”跟着一起匆匆赶去山门迎接的路上,袁忠义轻声问道。
贺仙澄步履不停,为了压制腰酸不得不动用真气疏通经络,语声便略有发颤,“想不出。不过听说她讲话带着这边的口音,兴许当年曾在飞仙门呆过。那如今功成名就,有可能是趁机荣归故里。”
她这话听着就没什么底气,想想也知道,小小一个飞仙门,还不值得穆随舞这样的一流高手过来炫耀。
很快,山门下就走入了众人等待的那个身影。
袁忠义仔细端详一番,在心里暗暗皱了皱眉,隐隐梳理出了一个颇为大胆的猜测。
穆随舞身量不高,衣裙朴素,头上甚至别着无甚花巧的木簪,五官虽颇为清秀,可见年轻时容貌颇佳,但饱经江湖风霜打磨,不论肌肤还是气质,都已比不上寻常半老徐娘。
那两把成名短剑,一左一右别在腰上,没有剑鞘,只有一对用来挂稳的托,将剑柄的位置固定得颇为牢靠,保证她随时随地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拔剑出手。
她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稳定,双脚之间的距离几乎不曾变过,气息的节律,也恰好落在步点之间,就像是来拜访飞仙门这样的正道宗派,她也不肯放松半分警惕。
而且,她身上还透着一股隐隐的杀伐之气。
不是那种征战千里金戈铁马的霸道类型,更近似于鬼头刀砍掉不知多少脑袋的刽子手。
这人杀出的名头,只怕成色极佳。
这些特征,像是叶片周围的花,吸走了所有注意力。
但袁忠义生就一个色胚,又在孙断处炼出了狼心狗肺钢铁肚肠,最不该被注意的容貌,他依旧特意仔细打量。
因而,他竟发现,这穆随舞的五官之间,与林香袖略有几分相似之处。
胸中还算有些墨水的他,自然也马上就注意到江湖武人难以想到的地方。
香袖,随舞,恰恰能凑成一句诗——香随舞袖来。
而这句诗的全文,另有一句,叫做余光照死灰。
双剑之名和这两人的姓名,难道还能算无巧不成书么?
若这猜测为真,不仅穆随舞特地赶来参加这场大典的理由水落石出,许天蓉将林香袖当作女儿般看待,不惜开罪贺仙澄这样的绝佳弟子也要扶她上位的问题,便也有了可能的答案。
啊哟,袁忠义猜到这里,微微一怔,暗道一声糟糕。
林香袖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亲娘?若是知道,难道此前忍辱负重……就是为了等亲娘过来,找到靠山反戈一击?
他不敢怠慢这等生死攸关的大事,看贺仙澄已经上前迎接,悄悄往后撤出几步,轻声道:“我稍有内急,先行告退。你们一会儿跟大师姐交代一声。”
两旁都是他的小情人,乖巧听话,一起点了点头。
他马上微笑告退,快步离开,一到无人之处,便展开轻功直奔林香袖住处。
她精力消耗过巨,本以为过午后不会再有需要她迎接的宾客,与白道冲、鹿灵宝一起吃过午饭,便回房睡了。
贺仙澄过来迎接时曾差人去叫,算上梳妆打扮的时间,此刻怕是也该出门了。
果然,远远已经看到一身干练装束的林香袖快步赶来,袁忠义略略整了一下神情,大步迎上,道:“香袖,你可算来了,澄儿都已经和那位前辈碰上面了。”
林香袖满面倦容,也顾不得还有师妹在旁,拍了拍呵欠张开的小嘴,轻声抱怨道:“我都没听过,怎么忽然就这个名人那个前辈的,白云山这是冷不丁被谁开光了么?”
袁忠义盯着她的眼睛,笑道:“穆随舞终究是为了你来的,你不过去,面上不太好看。”
“明明是为了门主这个位子来的。我坐还是别人坐,对她能有什么分别?”林香袖快走几步,甩开了来叫她的那个师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跟着,压低声音飞快说道。
心里知道林香袖表演起来能有多么逼真,袁忠义仍不放松,柔声道:“可我觉得,别人坐这位子,她兴许真不一定会来。”
“啊?”林香袖一愣,“她认识我?我此前都没在江湖走动过,你说是为了贺师姐来的还差不多。”
“不不不,她听说你在休息,当即就有点不太高兴。不然澄儿就独个应付,不来叫你了。你仔细想想,许天蓉真没给你提过这人么?”
林香袖在他面前一向是惊弓之鸟,闻言顿时一僵,扭头看小师妹已经去忙别的,赶忙转身可怜兮兮道:“主人,我、我真不认识这个什么前辈。师父也没对我提过。你若不信,我可以发誓,发毒誓。”
“你到机灵。”袁忠义微微一笑,道,“既然不是旧相识,那兴许是我多心了。咱们这就赶紧去迎接吧。”
话虽如此,他并不完全相信林香袖。况且,即便林香袖真的并不知情,他依然认为,穆随舞八成就是林香袖的母亲。
穆随舞行走江湖十多年,杀人无算,狠辣老练,她回来看女儿即位门主,真能顺顺当当瞒过去,不露任何破绽?
大典当前,不能出什么岔子,等到大典之后,要是这穆随舞还不肯走,他暗暗寻思,也许,就该动点手段,顺便试试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到底好不好对付了。
安全起见,袁忠义一直保持着一招就能让林香袖晕厥过去的距离,跟着她迎向穆随舞那边。
只要细心观察,即便是戒心十足的一流高手,也能看出些许端倪。
穆随舞跟贺仙澄说话的时候神情颇为倦怠,并没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但远远一看到林香袖过来,那双灰蒙蒙的眸子,就登时亮了几分。
袁忠义心道,看来她应该会定期过来悄悄看一眼自己的女儿,那还真是庆幸,此次许天蓉南下,她没有陪着。
随着武功进境和经验积累,他如今也算是有了些江湖高手的眼力。
和没交过手的不好比较,这穆随舞若跟贺伯玉正面来上一次切磋,恐怕贺伯玉的胜算不会超过二成。
等到林香袖走近几步,穆随舞似乎有些按捺不住,竟颇为失礼地打断了仍在攀谈的贺仙澄,沉声道:“那位便是此次将要在大典上即位的门主吧?”
贺仙澄眉心微蹙,和袁忠义对望一眼,视线交流,跟着心中一震,忙稳住神情,柔声道:“不错,那便是门主师妹,林香袖。她年纪较轻,江湖经验不足,还要仰仗前辈多多提点。”
她嘴里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林香袖,凝神戒备。
只不过她还不明白,为何袁忠义会提醒她留心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
穆随舞上前接近,一抱拳道:“穆随舞,见过林门主。”
林香袖一愣,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说不出来,便只是随口应付,先姑且做好飞仙门的脸面。
穆随舞一路缓行,问了几句飞仙门内的事,便将话锋一转,说起自己曾与许天蓉是旧相识,此次凑巧在附近办事,就顺道来观礼。
大概是实力够强,这女人并不太需要磨练说谎的本事,别说袁忠义跟贺仙澄一听就知道里头起码六成是随口编的,林香袖也觉察出,这位武林前辈分明就是在找借口。
不过思来想去,看这人年纪,也知道她和许天蓉的交情应该不是假的,只是理由不便明说而已。林香袖不好隐瞒,就装出哀戚神情,简略将许天蓉之“死”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穆随舞双手握在短剑柄上,眸中杀气四溢,沉声道:“竟然是个采阴补阳的的淫贼,这种武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香袖,你不必怕,等大典我观礼结束,你便和你大师姐在这里安心当门主。那个柳钟隐,我去找出来杀了!”
贺仙澄在旁柔声道:“可那淫贼采补了不知多少女子,武功深不可测,智信凭着奇遇内功如此深厚,都被打伤,前辈万万不能大意。若是叫他有幸得了前辈的功力,西南之地,怕是从此再无宁日了。”
穆随舞眉心一拧,看向方才就已介绍过的袁忠义,上下端详,道:“你功力很深么?”
袁忠义恭敬道:“不敢,只是遭逢劫难,之后勤学苦练,真气比寻常练功的强横些。与柳钟隐一战,足以教会我,何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知道贺仙澄垫砖,为的就是让穆随舞对他的武功产生好奇,为了了解柳钟隐,兴许会试试他的功夫。这个光明正大的交手机会,他大可以“不知轻重”,给她先留点暗伤,好断了林香袖的念想。
不料穆随舞目光一动,只淡淡道:“他来找我,我自会加倍提防。我去找他,却也不会光明正大。诛杀恶贯满盈之辈,没什么江湖规矩可讲。单凭害死许妹妹这一桩,我便要追查他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袁忠义正色道:“不愧是名动江湖的正义前辈,晚辈佩服。如有可效犬马之劳的地方,还请前辈不吝开口,晚辈定当鞠躬尽瘁。”
“不必,那淫贼既然武功高绝,还和飞仙门有了牵扯,你们便守在此地,保护门主周全。”穆随舞目光一扫,缓缓道,“我独来独往惯了,有人助拳,反而觉得不安。”
迎入正厅,摆好茶水,随口闲聊几句,贺仙澄好似不经意问道:“前辈,先前说来此观礼是凑巧有事,所为何事啊?”
穆随舞顿了一顿,像是没料到真有主家会如此刨根问底。她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才道:“龙江南岸有义军兴兵造反,我不爱掺和官民间的争斗,就想往安定的地方转转。我和许妹妹很久不曾见过,心中想念,就往这边来了。”
跟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不错的借口,放下茶杯道:“我刚进西南,就听闻有精壮男子莫名暴毙,传说闹了狐仙。我担心又是什么恶贼在用邪术戕害百姓,就一路调查追踪,果然,白云镇上,这些天已经死了七人,皆是男丁,死法也是一模一样,脱阳。”
“我正在彻查此事,恰好听闻飞仙门要换新门主,我……四下打听,这才知道许妹妹出事,于是,便不请自来了。”
贺仙澄满面喜色,道:“那还真是有缘,前辈到此,敝门蓬荜生辉,有前辈做主宾,明日大典,必将比我师父那时还要隆重。”
穆随舞果然不是擅长扯谎的,神情微赧,道:“那倒不必,主宾什么的……我本也不太在意。能近距离看你们新门主就任,许妹妹最挂怀的事情有了寄托,我……便心安了。”
闹狐仙的事情,袁忠义也在暗中留意。
而且,他心里还已经略有察觉。
这事的罪魁祸首,八成是之前遇到过的那个采阳补阴的邪门帮派,红罗娇。
从上次被他反杀的情形推断,红罗娇的弟子并不是抱团行动,会把壮年男子和江湖侠客当作猎物,尝试勾引采吸。
白云镇是个小地方,本就所剩不多的壮丁一气死了七个,外来客势必要被严加注意。
袁忠义昨日过去给云霞、藤花送东西,就特地叮嘱她们紧闭大门不要再出去晃荡,免得惹来怀疑。
回山之后,他和贺仙澄商量一番,两人都有了比较一致的推断,红罗娇的弟子,应该已经随着此次新招收的那些姑娘,一起潜伏在了飞仙门中。
飞仙门是江湖宗派,门下弟子会武,并不奇怪。红罗娇藏身于此,便如落叶入林,安全了许多。
丧礼、大典连着两桩大事,会有不少外来宾客,便于红罗娇挑选猎物。
而且飞仙门距离白云镇颇近,大鱼咬钩之前,还可以尽管打着闹狐仙的旗号去劫掠当地男丁。
连杀七人这种招摇的事情都做了出来,可见对方绝不会藏身在镇上,不怕闹大。
飞仙门新入的那四十多个弟子,便是重点怀疑对象。
本打算把其中形貌粗陋的都先筛选出去,可贺仙澄认为,对方也许会用上易容改扮的手法,不能先入为主。
他们本打算离开前携手将红罗娇的小狐狸精揪出来,免得将来在这儿惹出麻烦,影响飞仙丹的供应。
结果穆随舞竟然把借口找到了这个上头。
贺仙澄顺水推舟,将先前就已经做好的调查和推测,挑拣着不那么重要的部分讲了出来。
袁忠义推波助澜,愿穆随舞早日将“狐仙”们一网打尽,为民除害,说得正气凛然。
两人一起带偏,话题便怎么也回不到林香袖身上,闲谈一阵,贺仙澄叫来师妹,安置穆随舞住下,总算应付过去了这一场。
不料穆随舞走到门口,忽然回头道:“林门主,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林香袖已经隐隐有点瘾头要犯的征兆,打了个呵欠,掩饰道:“前辈请讲,不过我实在困得厉害,急着回去休息,还请……长话短说。”
穆随舞略一犹豫,道:“是这样,我曾答应过许妹妹,将来若我武功大成,而她选定了传人,我有空过来,会稍微指点一下武功。大典前后,想必门主会比较忙碌,我看,不如这样,就将我安排在门主屋内,你我入夜后慢慢商讨武学之事,如何?”
林香袖一愣,轻声道:“可我最近都是跟大师姐一起睡的。”
穆随舞也不客气,目光炯炯锁住贺仙澄,“贺贤侄,想必不会怪罪我这个不情之请吧?”
贺仙澄微笑起身,道:“好,那就请师妹将前辈带去门主居处,我那些被褥单子,先收到柜里。”
“多谢。”
等穆随舞一走,林香袖就苦着脸坐下道:“这……为何突然就要跟着我睡啊?”
看她呵欠连天眼看就要犯瘾,贺仙澄将她胳膊一挽,道:“走,先去书房解了你的燃眉之急。智信,你若不忙,也一起过来吧。”
弄好烟壶,扔林香袖进里间缩成一团吞云吐雾,袁忠义将门关上,拉着贺仙澄走到远端,才附耳低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什么?”贺仙澄果然大吃一惊,“这事……我竟然从没听过。”
她蹙眉沉吟片刻,轻声道:“要是这么说……二木为林,香袖这姓氏,多半也是穆随舞指定的。这倒怪了,‘江凝清光’近些年在龙江南岸名动武林,如此强的一个靠山,我师父怎么守口如瓶,一个字也没有提过?”
“你师父有股子傲气,兴许不愿意假借他人的威风吧。”
贺仙澄瞄他一眼,娇声道:“是是,我没那股子傲气,就喜欢假借我男人的威风。”
和力求一劳永逸打算将穆随舞杀人灭口的袁忠义不同,她的打算则较为稳妥。
穆随舞武功深浅姑且不论,能单枪匹马杀掉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且大都是以一敌多,必定胆识过人心思缜密,且不会拘泥于什么道德良心的束缚。
与这样的人为敌,绝不是什么好主意。
除非有什么不可错过的良机,能有十成把握得手,且不会留下后患,不然,她建议还是从林香袖这边想办法。
只要稳住林香袖,让她不敢有什么反抗之心,能死心塌地乖顺,那么不管穆随舞相认与否,飞仙门的门主坐着,麻心丸足量供她爽着,总不会再去贸然揭破他俩的老底。
但此事还不便跟林香袖详谈。
这二人对林香袖都已颇为了解,知道此人心思其实灵活得很,真要去对她威逼利诱,她反而会马上明白,穆随舞是令他们二人忌惮的一个救星。
如今大典在即,杀人灭口诸多不便,真要惹出事端,此前辛苦积累的名望,怕是要一朝丧尽。
沉思良久之后,贺仙澄缓缓抬头,轻声道:“智信,当初处理师父的时候,你为何非要逼我亲自动手?”
袁忠义微微一笑,摸了摸她吹弹可破的娇嫩面颊,道:“你总算想到这个主意了,不枉我痛下决心,今后带你一起闯荡。”
贺仙澄轻轻叹了口气,道:“时候已经不早,你稍微快些吧。我找个由头,为你挡下几个时辰。”
“好,等她过足瘾后,我便带她去。”
大约一刻之后,袁忠义灌股真气,唤回了林香袖飘飘升仙的魂魄,说是要让她去镇上试戴订购的头饰,让她穿戴整齐,随他一起下山。
林香袖本就是放空心思安安分分做傀儡的,完全没有怀疑,便跟着一起去了白云镇。
到之后发现没走正路,而是往偏郊野地绕去,她这才有些心慌,禁不住颤声道:“主人,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你明日便要做门主了,我带你去把一些早该办的事情,办了。”
“早该办的事情?”林香袖心中忐忑,又不敢多说,眼见到了藤花云霞藏身的地方,顿时脸上都没了血色。
袁忠义仍是老样子,抱起林香袖纵身一跃从后墙翻入,伸脚将两只凑过来准备汪汪的黄狗轻柔托起丢到一边草垛上,放下她道:“礼记有云,天无二日,土无二王。这飞仙门,总不能有两个门主,你说对么?”
林香袖点了点头,“嗯。”
“你当上门主之后,若是被人发现这里还有个门主,对你,岂不是大大不利?”
林香袖又点了点头,“嗯。”
“那,知道该如何做了么?”
她沉默片刻,轻声道:“她还活着?”
“还活着。昨晚我才看过,不过……也差不多到了生不如死的阶段。”袁忠义伸出手,“藤花,拿把刀来,给她。”
藤花默默回房,不一会儿,便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云霞也跟了出来,皱着眉嚷嚷道:“喂,做啥啊,不是说好叫我养虫的么?还有三天就孵出来了。不能等等么?”
袁忠义扭头望着她,冷冷道:“怎么,处理她,我还要听你的了?”
云霞哆嗦一下,缩了缩脖子,嘟囔道:“就是可惜呀……蛮好的一个肉窝窝。”
“过后我再给你找。”他淡淡道,“香袖,你去吧。”
林香袖握着匕首,缓缓点了点头,在袁忠义的带领下,进到了许天蓉所在的密室。
云霞大概是心中有气,着实将这位许真人弄得有些凄惨,除了孕宫被种上虫子,明显能见到乳头里也被塞了虫卵,肚脐、耳朵都肿着,想必也叫雌虫爬过。
看见师父的样子,林香袖一抖,手里的匕首都掉了,赶忙抄住,战战兢兢走近。
听到脚步声,许天蓉缓缓抬起红肿的眼皮,两端眼角,竟也能见到白色的卵粒。她眸子动了动,先看到了林香袖的脸。
见林香袖没受什么苦楚的样子,许天蓉的神情竟还有些欣慰,可马上,她就看到了林香袖紧紧握着的匕首。
寒光闪动,将瞳孔中最后的光芒,映成了冷冷的冰珠。
袁忠义并未催促,只是在旁静静看着。
此事须得林香袖自己去做才行,催她反而不美。
林香袖深深吸了口气,小声问:“主人,我……要怎么杀她才行?”
袁忠义淡淡道:“你自己拿主意,但别杀得太久,咱们还要去镇里买点头饰,做做样子。”
林香袖爬上床,分开腿跪坐在许天蓉的身边。
许天蓉缓缓闭上眼睛,被虫卵占据的眼角,连泪水都已流不出来。
这种情形下,杀死,也许真的是一种解脱。
林香袖摸了摸师父的身子,火烫,想来,就算不杀,也命不久矣。
她举起匕首,想了想,胆怯地回眸望了袁忠义一眼,跟着猛一咬牙,拉起破旧单子挡在身前,狠狠挥臂落下。
冰冷的刀锋,深深刺入到许天蓉的肩头。
许天蓉双目圆瞪,显得十分惊愕。
几点猩红喷溅在林香袖的面颊上,她也不去擦,拔出刀锋,便向着另一处不是要害的地方狠狠扎下。
一刀,便是一串血珠喷起。
一刀,便是一个狰狞伤口。
一刀,便是几分赤红现于眼底。
一刀,便是几分异样浮于粉面。
林香袖一刀接一刀刺下,那块用下巴夹着格挡血浆的布单,顷刻就开满了梅花。
她避开了所有要害,就像是在亲手为自己的师父,进行凌迟。
她戳刺,切割,旋转手腕去挖,去剜,血飞进她的眼中,世界顿时一片昏暗。
她用力闭了闭眼睛,温热的液体顺着面颊流下。
那应该是挤出来的血,她如此告诉自己。
睁开眼,视野依旧有些模糊,她用腥臭的单子擦了擦,好像把更多粘稠的液体抹上了面颊。
不过没有什么关系了,她的脸什么都承受过,腥臊的尿,腥臭的精……不差一些猩红的血!
一刀!
一刀一刀一刀……
林香袖的刀刺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密,她甚至没注意到,身前的师父其实早已经没了气息。
她只知道,自己要揣摩袁忠义的心思,要做到最好,唯有如此,才能活下去。
死并不可怕,敢安然赴死,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
她胡乱划着,刀锋切割皮肉的阻力一刻不停地传来,让她手腕不得不绷紧,小臂也要配合发力。
知道么,师父,我这样活着,才是真正困难的事情啊!
她在心里大声尖叫着,双掌握紧匕首,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一刀扎进了许天蓉圆睁的眼中。
然后,她的唇角,浮现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袁忠义转身出门,沉声道:“藤花,去准备一盆清水,帮香袖擦洗一下。衣服上也要处理好,不要留下任何血迹。”
“是。”
他长长吁了口气,望着天边渐渐落下的夕阳,心想,也许该给林香袖稍微灌灌功力,让她在飞仙门做得久些。
看她能将飞仙门带成什么样子,好像也挺有趣。
等了一阵,打理完毕的林香袖低眉顺眼走了出来,默默站在袁忠义身边,轻声道:“主人,我收拾好了。”
袁忠义转身瞄了一眼,伸出手捏着她那些还湿着的地方,运功为她蒸干,跟着贴住她的心脉,将醇厚内力强行灌入。
并非同一种心法,仅仅靠阴阳属性相通而进行的灌功,仅能耗十存一。
但袁忠义有《不仁经》这旷世奇功在身,最不缺的,便是真气。给林香袖这样的水平灌功,揠苗助长到内息翻倍,所消耗的,也不过是五、六天的分量而已。
“主、主人,你……在为我提升修为?”内力暴涨,学过武的岂能不知,林香袖不知所措,颤声问道。
“不错,恭喜你即将成为飞仙门的门主。今后掌管一派,还是得勤学苦练,压得住阵才行。”袁忠义柔声道,“今晚若是穆随舞肯好好指点你,切莫错过机会,你们这一派发扬光大,就全看你了。”
林香袖战战兢兢低下头,道:“我……尽力而为。”
虽说时候已晚,买不到什么做借口的东西,但袁忠义在这儿留了不少值钱物件,打了一顿云霞屁股,从她和藤花匣子里搜罗两件合衬的给林香袖戴上,差不多也就到了返程时分。
藤花和云霞将尸首装袋的时候,林香袖就在旁看着,面上神情,已经波澜不惊。
袁忠义望向不远处白云山起伏绵延的漆黑轮廓,沉声道:“好了,咱们走吧。”
但他知道,真正的大典,其实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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