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初升,鸡鸣方歇,贺仙澄便在廊外带着八名师妹高声道:“恭请门主梳妆!”
从武学修为上看,飞仙门并不是什么大宗大派。但看门下人数,却也算得上一方豪强。
门主即位,自然不能含糊。
门扇一响,贺仙澄抬眼望去,见穆随舞先一步出来,神情并无特殊之处,提着的心,便算是放回了原位。
等将呵欠连天的林香袖安置在镜台前,贺仙澄驱走旁人,自然要细细询问一番。
如她所料,穆随舞果然没有相认的打算,只说与许天蓉是故交好友,彼此引为知己,但她仇家极多,不愿给飞仙门惹来麻烦,平日便甚少走动。
听到这样的借口,亲手杀了许天蓉的林香袖哪里还敢有半句走漏口风,照着贺仙澄和袁忠义此前的说法,拿出十二分本领,将这弥天大谎圆得严丝合缝。
穆随舞感慨一番江湖之中武功为先,许天蓉不听劝,仍将大量精力投入到炼制药物,一心拯救苍生,到最后,却连自己的贞操性命都没能保住。
借题发挥,她旋即悉心指点,为林香袖点拨了一番武功诀窍,临睡前,还摸出两本誊抄的秘籍,叫她今后只管当作飞仙门的武功传授下去。
“这人真挺奇怪的,”讲完了昨晚的大致情形,林香袖又小声道,“她絮絮叨叨啰啰嗦嗦说了那么多,最后却叹了口气,劝我别一直赖在门主的位子上。”
“哦?”贺仙澄正为她梳头编发,闻言眉梢一动,轻笑道,“这是为何?”
“我本来还当她是瞧不起我,觉得我武功低微德不配位。可谁知道她……跟我说,飞仙门的门主不能婚配,为此耽搁一生,实在不值,不如做个七、八年,武功有了一定积累之后,传位下去,行走江湖,兴许还能遇上知己,生儿育女。”林香袖喃喃道,“她说的情真意切,倒是挺为我着想。”
贺仙澄柔声道:“既然是为你着想,又有几分道理,你该听便听着。”
林香袖微微低头,轻声道:“我……哪里还敢去想那么远的事情。何况……生儿育女。”
贺仙澄双手为她抚平鬓发,柔声道:“你若真把飞仙门打理好,到时候智信怎么也已经有了几分名气,万一要想扎下根来,有自己一方势力,你传位后投奔而来,我便亲自为你调理身体,一定能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林香袖沉默片刻,恍如自嘲,轻笑道:“白白胖胖的儿子,在我眼里,还不如黑黑小小的麻心丸。”
大典虽然隆重,流程却并不太长,毕竟飞仙门不是什么根基深厚的百年名门,拜过祖师,讲一番慷慨陈词,门下弟子在大师姐带领下俯首叩拜,各方宾客起身恭贺,便是礼成。
作为回礼,飞仙门备下许多灵丹妙药,逐份分发。
在贺仙澄的授意下,白云镇的几个大户,都被分到了满满一盒强效麻心丸,和用来搭配的熏香炉。
她本想也给白道冲和鹿灵宝各来一份,通过林香袖再把穆随舞也拖下水。
但被袁忠义阻止,事到临头,换成了净血丹。
与奸邪宵小为敌,最大的困扰有三样——毒、暗器与淬了毒的暗器。所以净血丹这种好东西,作为给重要宾客的回礼,分量还是相当足够的。
一上午忙碌完毕,午间设宴,宾客就已经走了大半,等到餐罢新门主送行到石阶之前,此次过来的人,包括出嫁旧弟子,就已走了个十之八九。
拿了净血丹的三人,却都留在了白云山。
因为昨夜白云镇上,又有一名男子脱阳而亡。而且,大概是壮丁剩余实在不多,此次死去的男子,已经年过四旬,听上山观礼的镇上居民所说,黎明时分发现尸体时,那软软缩成一团的鸡巴还在往外流精。
穆随舞的借口就找在这邪门狐仙身上,如此贴着脸面闹腾,她怎么好一走了之。
袁忠义也看得出来,此人惦念女儿年纪武功都不足以服众,本也不舍得就此离去,狐仙如此找死,倒是瞌睡给她递了个枕头。
而剩下两人,白道冲自己说了算,鹿灵宝一看就不想再呆着,只能为了情郎委屈跟着留下,看他跃跃欲试打算在一群女子中行侠仗义。
其实论姿色,鹿灵宝并不算差,杏眼樱唇,青丝如云。可一来男人这东西,从来都是人不如新,衣不如故,不讲究的十天半个月穿一身行头不成问题,但见了新鲜妹子,那是肯定要眼珠子跟着走一圈的。
二来,她这小师妹的容貌,也就是曲滢滢那个水准,莫说贺仙澄这个白云山大师姐她摸不到裙边,林香袖这位新门主盛装打扮之下,也能压得她抬不起头。飞仙门内这个档次的姑娘少说能挑出二十多个,白道冲年轻气盛,岂有不看花眼的道理。
三来,鹿灵宝还有一样极为吃亏。她那身段,娇娇小小不说,前后更是坦坦荡荡。即便裙装繁复,多少有所遮掩,可男人只要稍有经验,就知道此女胸中没有丘壑。袁忠义这种眼睛毒的,顺着上衣褶子瞄几眼,就知道这兜儿里还不如云霞有货。那小蛮女胸口起码能挂条蜈蚣,这女剑客,怕是得把蜈蚣摔死。
就冲最后这条,也怪不得白道冲见了曲滢滢那样的走过脑袋就要跟着转。
女的穷胸,男的极饿。这穷胸极饿的道理,袁忠义岂会不知。
那两人若要走,他便不会打他们什么主意,反正此次结识,互相留个印象,他日再见,便能称声久违,江湖中多个朋友多条路,总不是坏事。
可既然这两个打算留下,白道冲似乎还把主意打到了飞仙门的小美人们身上,那袁忠义心里,就有了几分思量。
他当然不是炸毛护住满院子母鸡的蠢公鸡,那些三言两语就能勾搭上手的闷骚娘们,真到了必要时,拿来卖了都无所谓,换俩馒头吃他也不心疼。
他就是忽然觉得,单抓狐仙还不够有趣,他们几人合作起来最后顺利得手的话,穆随舞没什么兴趣分赃,好名声怕是都要被白道冲占去。
如今一众女子之中就他和白道冲两个男人,即便从将来结交何惜柏的长远目的考量,也该设法拔了这个钉子,将鹿灵宝这个一看就好解决的小姑娘留下。
至于如何做得漂亮又不露破绽……他略一思忖,干脆丢给贺仙澄去想了。
这是魔教教祖给他的教训,脏手的事儿,还是尽量交给手下去做,真要露馅,大不了壮士断腕。他猜,万一有些风声败露,林香袖应该很乐意借穆随舞的双剑,除掉贺仙澄这位大师姐。
贺仙澄本不想节外生枝,何惜柏已经是江南一带的名侠,开宗立派广收门徒。断龙剑派从成立起就与江南义军同仇敌忾,与光汉朝为敌。
论立场,他们和飞仙门暂且一致,论交情,两次门主即位大典均是上宾。白道冲在白云山上出事,将来对何惜柏,绝对不好交代。
可还没等她劝住袁忠义,傍晚时分,鹿灵宝就找上门来,怒气冲冲杀进了门主处理公务的书房。
林香袖正在里面吸着麻心丸魂飞九天,当然不能见人。
鹿灵宝脾气不小,竟要硬闯,贺仙澄只得强行拦住,让她有话对自己说。
这一拦,让贺仙澄足足后悔了一个多时辰。
鹿灵宝名门高徒,模样标致,平时跟着白道冲显得乖巧温柔,丝毫不显山露水,哪知道这会儿周围没了旁人,叉腰指着贺仙澄的鼻子,就破口大骂了足足一刻有余。
而起因,是白道冲下山去白云镇调查狐仙的事情,说为了方便办事,请了飞仙门两位女子做向导。鹿灵宝心里不情愿,说了两句,结果白道冲拂袖而去,把她独个留在了山上。
一下子在她心里,那令人脱阳的狐仙,就变得远不如飞仙门的狐狸精们讨厌。
她本是要骂林香袖御下不严缺乏管教不成体统,贺仙澄这位大师姐出头揽责任,她的唾沫星子,自然就换了个人来接着。
单单一番辱骂,不至于叫贺仙澄起阴毒之心。
但这辱骂中,她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何惜柏的弟子,根本瞧不起飞仙门。
由那种轻蔑可知,她跟袁忠义要是到了江南拜会断龙剑派,根本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提携。
那么,便不如设法拉近与他们弟子的关系。
寻常法子之中,色诱白道冲,或者施恩鹿灵宝,都是可行之路。
不过既然袁忠义开了口,那她当然更愿意顺水推舟,解决掉白道冲,让袁忠义征服鹿灵宝。
她还挺想看看,对这种名门大派有靠山的蠢钝小姐,他能拿出什么手段收拾得服服帖帖。
真要有那一天,她不介意把今日脸上风干的唾沫星子,一点一滴悉数归还。
对付白道冲的办法很现成,他们留下的借口既然是狐仙,那么脱阳而亡,推给狐仙,就是最好的手段。
他们手下没有会采阳补阴的能人,但是,他们手上有整整一盒焚身蛊,和补充到六只的逍遥蛊。
“但不宜在白云山上下手。”贺仙澄简单讲罢,披上外衣,站起去旁边角落马桶上坐下,平舒玉掌缓缓按揉丹田之下,雪臀中央噗噜噜一串轻响,将袁忠义排进来的浓精点滴从嫩肠中挤出。
白道冲与穆随舞在白云镇调查狐仙的案子,今夜不归,鹿灵宝喝了些酒,酩酊大醉,袁忠义匆忙去帮藤花和云霞转移到更安全地方后回来,就跟早等在屋里的贺仙澄尽情欢畅了一番。
他往贺仙澄前后各出了一次,正满足倦懒,便只是抬眼一望,等她继续解释。
“你既然打算将飞仙门留下作为后方供应,顺带练出香袖这个帮手,那就尽量少给她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贺仙澄并膝抬臀,在袁忠义面前,她便是揩拭屁股,也要尽量保持姿态优美,免得损了形象,“此外,白云山上人多眼杂,真打算设计什么,也多有不便,至少……不够稳妥。”
袁忠义伸个懒腰,将她揽腰抱进怀里,眯起眼睛道:“那依你的打算,咱们何时动手较好?到了那时,还能有狐仙的名头可用?”
贺仙澄微微一笑,道:“到了那时,只会更加好用。你说的这红罗娇,办事其实颇为谨慎,到这里多日,袭击的都是些寻常百姓,并没对习武之人下手。冷不丁就让白道冲死在牡丹花下,万一何惜柏不信,岂不是要惹下麻烦?”
他点了点头,手拢住娇嫩巧乳缓缓揉搓,静静听着。
“咱们先在这里尽力帮忙,抓出红罗娇的女人,将功劳让给白道冲和鹿灵宝,博得他们信任。之后,咱们说护送红菱回母家商讨婚事,我这边点上两个师妹,都是与你没有关系,这两天想讨好白道冲的。如我所料不差,他会借着顺路的由头,跟咱们同行。”
“到时候穆随舞要么会留在白云山继续调教女儿的武功,要么继续游历江湖,八成不会跟着咱们。少了个厉害人物盯着,咱们稍微使些手段,炮制白道冲这样初出茅庐的小年轻,想必不成问题。一旦得手,布置成红罗娇报仇,便毫无破绽。”
袁忠义捏着她乳头略一沉吟,道:“可从这里快马赶去红菱母亲那边,日夜兼程也要三、四天。那便宜丈母娘叫咱们中秋节前务必赶到,明天就是初九,一两日的功夫,那红罗娇有这么好捉?昨晚山门可是一直有人值守,并没见谁从山上下去。”
“那是因为咱们之前就猜错了。”贺仙澄微笑道,“你觉得红罗娇不敢藏身在镇上,是因为你办事稳妥,力求谨慎,才会认为,她混进流民之中,躲在飞仙门里。”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她摇头道,“飞仙门内都是女子,宾客一去,她便再难近水楼台,若是打算对来访之人下手,前两日就该设法接近山上的男子才对。可案子,还是发在白云镇上。此为其一。”
“其二,红罗娇练的是采阳补阴,内功积累比寻常习武要快,混在新入门弟子中,破绽太大。而近来白云镇住了许多外来的江湖人物,居民认为是狐仙作祟,不会往他们身上联想。他们都是习武之人,有内功十分寻常。如果混在他们之中,谁能查出端倪?”
袁忠义点了点头,“难怪穆随舞并不理会咱们的分析,跟着白道冲就去了镇上。可若是如此……红罗娇岂不是已经走了?”
贺仙澄又摇了摇头,道:“未必。采阳补阴的功夫,寻常男子十几个,也比不上一个有内功修为的练家子。我猜,这次这个红罗娇,只怕和上次你遇到的那个一样,是跟几个江湖人同行,要在他们之中寻找目标。”
她目光一闪,笑道:“若是她选好了目标,此前又铺垫够了狐仙作祟的事情,你猜她是大典结束就走人呢,还是会设法留在镇上,将目标吃到嘴里之后,赖给狐仙,再扬长而去?”
袁忠义眼前一亮,“所以明日早晨,大家便会发现一个死掉的江湖人?”
“不错,而且,最近与他交好的人中,就一定有那位红罗娇。”
他哈哈一笑,抱住她往床上一倒,美美亲了个嘴儿,“澄儿啊澄儿,你若是红罗娇,真不知道要有多少男人遭殃,连我怕是也敌不过你。”
贺仙澄将他阳物轻轻一握,引到雪腻玉股上缓缓磨蹭,道:“红罗娇再厉害也只是狐狸,你是猎人,我若是狐狸,一定这辈子都躲你远远的。”
“可惜,如今你是躲不过了。”他笑着一翻,把她香汗未干的玉体压在身下,抖擞精神,又来了一场巫山云雨。
事毕,贺仙澄见时候不早,起身穿衣,扭头道:“智信,你近些次往我里面越出越深,就不怕……留下什么祸患,叫我拿住你的把柄么?”
袁忠义半闭双目,懒洋洋道:“你真当血亲就能成为我的把柄么?不怕告诉你,我第一个孩儿,就是我亲手害死的。孩子的生母,也是因我而自裁。”
贺仙澄望向他的眼睛,看到那股深不见底的寒意,身子一震,强挤出一个微笑,柔声道:“那……要不要我每次都服些汤药,以绝后患?毕竟,拖儿带女,行走江湖多有不便。”
“那也不必。”袁忠义敛去眼中乍现寒光,温柔一笑,“澄儿,咱们两个之间,随缘就好。没那个娃娃,我不强求,但若有了,你就为我好好生下,好好抚养,我还真的挺想知道,既像你,又像我的一个孩子,会长成什么模样。”
贺仙澄浅笑道:“若是儿子,必定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若是女儿,必定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闲话几句,贺仙澄打理完毕,含笑出门。
刚到门外,她便抚胸长长出了口气,将掌心冷汗尽数擦在裙上,暗暗告诫自己,今后绝不可再对袁忠义主动提起怀胎之事。
她虽然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能从刚才的眼神里感觉得出,那是袁忠义隐藏在心底最黑暗处的一块逆鳞。
若是寻常女子争宠撒娇要个娃娃,他多半不以为意。因为他眼中那些女子,根本不能算人。
她目前则不同。
而为了这份不同,她今后也要加倍小心。得难失易,不可不慎重,三思而后行。
初九一早,天还没亮,贺仙澄就将飞仙门事务交托给林香袖全权处理,过来叫醒袁忠义,一道往白云镇那边赶去。
举着火把沿山而下,行至山脚,昨日的阴霾终于转成小雨,纷纷扬扬洒落。
他们戴起斗笠,熄灭火把交给山门处的弟子,换乘马匹,疾驰而去。
赶到白云镇上,天色才刚蒙蒙亮。但镇子已经不再安静,吵吵闹闹的人群聚集在街巷交集的路口,其中掺杂着不少武林人士,外围一些愚民已经跪倒在地,口中高呼狐仙,祈求能放过镇子。
袁忠义皱了皱眉,看来,还是叫贺仙澄料中了。
快步赶去,白道冲和穆随舞果然都已经在场,面色凝重,望着用布单抬到外面的那具尸首。
那是个正当壮年的高大男子,昨日观礼的宾客之一,在滇州略有几分薄名,算是个急公好义的热心肠,人称“震山拳”。
他妻子是飞仙门出身,只不过孩儿年幼,不便归省,这次便只有他与一些相识旧友结伴,过来为半个娘家捧捧人场。
今晨本该是他们一行上路的归期,可同伴叫门,不见人应,叫来房屋主人,讲明情形,破窗而入,才发现这壮硕汉子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一丝不挂,胯下满是腥臭黏液,尸身早已僵硬。
看死前那凝固了的极乐表情,也不难猜出又是一个脱阳而亡的。
镇上居民都当是狐仙再次显圣,一个个惶恐至极,可这帮刀头舔血的汉子不信,呼喝着将昨晚没走留下的江湖人士纷纷召集起来,要从中揪出凶手。
但此次举办大典的是飞仙门,到来的武林贺客中本就是女子为多,被召集起来的大小娘子足足有十几个。能导致脱阳的法子,自不必说,可这些女人中本就没几个处子,如何查验,才能找出谁昨晚与人交合过?
贺仙澄在旁听完,将穆随舞和白道冲叫去一边,轻声说了此前的猜测。
可没想到,震山拳这汉子为了避嫌,此行并没和女子结伴,一起来的几人,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儿。
白道冲皱眉道:“若真是个采阳补阴的女高手,会不会偷袭之后,连夜逃走了?”
贺仙澄摇了摇头,轻声道:“昨晚还在,今早悄悄告辞,便会暴露身份。明面上这重保障来之不易,我想此人未必舍得轻易消耗。”
穆随舞点头道:“不错,从昨晚到今晨之前,镇上这些外来客,无一人离去。”
袁忠义不愿显山露水,只是在旁默默观察。
其实要按他心思,将剩下没走的这十来个女人按姿色排序,将丑陋年老的排除,剩下的交给穆随舞挨个验身。能把男子采补到脱阳而亡的交欢,绝不会是什么省力的差事,而且事情紧急,这地方条件艰苦,他不信红罗娇的高手还有本事找个地方偷偷洗澡。
只要肯验,必定能发现昨晚有过云雨的女人。
贺仙澄略一沉吟,与他心意相通般道:“穆前辈,依我之见,咱们两个不妨给这些女子稍作验身。既然事发就在昨晚,我想,她应该还来不及沐浴清洗,消灭身上的证据。”
白道冲目光一寒,盯着那些女子扫视一遍,冷冷道:“到底是谁作的,此刻交代,在下还能给你一个痛快,若是被揪出来,这等采阳补阴的邪道妖女,可莫怪在下手中的宝剑无情!”
一排女子老的少的丑的俊的纷纷争先恐后表态,都说只管验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贺仙澄眉心微蹙,走到旁边对着一位过来管事的长老道:“伯伯,烦请就近找一间空屋,这些女人中,就藏着为祸人间的狐仙,我们这就施法,将她揪出来。”
她是飞仙门的仙姑,说话比这些武林高手好用得多,转眼间,旁边就有惊恐居民主动献出自己的临街铺子,请他们尽快做法收妖。
穆随舞一伸手,冷冷道:“请吧。”
袁忠义仍在旁静静看着,但他的注意力,已经放在其中一人身上。
那女子年纪不大,秀丽可人的鹅蛋脸,眼睛灵动有神,像是会说话似的,单论容貌,在这批女子中稳居前列。
而加上身段,则可称第一。那颇为宽松的衣装,仍掩不住她丰腴合度,饱满诱人的娇躯轮廓。
最重要的是,决定被带去那边屋里验身的时候,唯有她,神情不见丝毫变化。
这并非心中坦坦荡荡所致,而是演得太过用力。
要知道,即便是无辜女子,听到要被外人带去屋里赤裸查验,怎么也该有些别扭羞涩才对。
不过既然无人发现异样,袁忠义也不愿提醒。他心想,此女八成留着后手,不如静观其变。转念一想,他给贺仙澄递了一个眼色,暗示性地瞄了瞄穆随舞。
贺仙澄心领神会,凑过去附耳对穆随舞低声说了两句。
穆随舞目光一闪,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捏在手里,微微点了点头。
那些女子鱼贯而入,贺仙澄落在最后,将门板合上,当的一声,落下门闩。
屋外众人围成半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那震山拳的同伴一个个怒不可遏,握着兵器等待结果。
门才关上不久,屋里就忽然传出一声闷响——嘭!
跟着便是一串此起彼伏的惊叫。
袁忠义心中冷笑,果然如他所料,红罗娇的“狐仙”,终于露出了尾巴。
明明杀了人,却还敢跟着进去验身,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她早已做好准备,清理完了所有痕迹。要么,是她早就备好手段,等着验身之时使用。
女子验身,自然要在封闭房间之中,那最好用的,便是毒。
咔嚓一声,屋顶砖瓦碎裂,刚才那个鹅蛋脸姑娘破顶而出,发出一串娇笑,显得颇为得意,足尖一点,便轻飘飘掠向屋后一侧,准备逃跑。
而那个破口中升起的淡黄毒烟,显然便是她的手段。
这种情形,傻子也知道这要逃的便是那个“狐仙”,呼喝声中,一众武人齐齐跃起,展开轻功便要去追。
那女子人在半空,头也不回向后一甩手,密密麻麻一片黑点便劈头盖脸打了过来,娇叱道:“吃我唐门毒砂!”
蜀州唐门虽还是个新晋势力,但其用毒、暗器之精,早已远近闻名。
一听是唐门毒砂,追击者急忙闪避抵挡,有些被打中了的,惊叫着啪啪拍打,顿时乱作一团。
袁忠义暗骂一句蠢货,真要是粘着就中毒的毒砂,那女人还敢直接用手抓么?多半不过是一些炭渣。
白道冲清啸一声,从那群乱了阵脚的江湖人头上飞掠而过,怒喝一声妖女,拔剑出手。
不过断龙剑派听名字就知道是威猛路数,白道冲在这样的门派中混出了一个“灵虚剑”的绰号,要么是学艺不精,要么,恐怕就是带艺投师。
眨眼间,剑光密织成网,兜头罩向一跃之力已尽的“狐仙”。
那女子也不着慌,左掌一晃,已将一副闪着银光的手套戴上,转身便是一挥,当的一声隔开了锐利剑锋。
白道冲虚点数招,也不急着抢攻,只是缠斗游走不叫她逃脱,高声道:“这妖女内力深厚,大家小心!”
“白兄,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袁忠义知道差不多也到了时候,飞奔几步,掌中扣着的碎石哧的一声破空而去。
那女子果然采阳补阴已久,内力极强,挥手间右掌也戴上了那银丝手套,横臂一震,便将碎石弹飞到一旁。
袁忠义有心较量一下,展开醉仙步法,急速欺近,对着那女子就是一招望月掌正面拍落。
那女子实战经验颇丰,抢先一招逼退白道冲,左足一顿,便和袁忠义结结实实对了一掌。
这种走采补邪道的武林人士,最自傲的必定是一身强横内力,所以他出手之前就知道对方绝不会闪避或者侧面格挡,一定会硬碰硬迅速解决一个对手。
只是他没有算到,这女人身上的阴寒真气竟然浑厚到比他还高出许多。
幸好《不仁经》对阴柔内力天然就有海纳百川般的抗性,袁忠义一感觉对面更强,便收功借力倒飞出去,做出受了内伤的样子闷哼一声,撤出丈余,就地一滚倒在地上,心想,白道冲八成也顶不过三招了。
红罗娇中的强者,果然小看不得。
如他所料,白道冲连出数剑,却沾不到那女子裙角。就听一声娇笑,她双掌一合,已将剑锋夹在中间。
白道冲猝不及防,急忙向后猛抽。
不料那女子这一夹,竟已将剑尖震断,犹有余裕笑道:“小郎君可不够硬朗哟,本姑娘一夹,你便吃不消咯。”
那声音甜腻温软,恍如一条嫩嫩舌头,在耳孔中轻柔转动,令男人头皮发麻。
她抬手将剑尖一甩,白道冲闪避不及,痛呼一声,右肩被对穿而过,鲜血淋漓从屋顶摔了下来。
那女子咯咯笑道:“真当本姑娘要跑么?最厉害的穆随舞,已经被毒倒了,你们这些见了本姑娘脸的,一个也别想活!”
袁忠义暗暗赞同,露了形迹,的确就要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可惜,这女人的运气实在是不够好。
那女子在屋顶走了几步,杀气四溢的美眸向着方才打算追杀过来的男人们一横,娇笑道:“刚才那么急着要来欺负人家,怎么这会儿又都不敢来咯?不想让本姑娘也夹一夹你们的宝剑么?”
话音未落,她纵身一跳,反而跃向人群,看来的确不打算留下活口。
众人惊呼声中,袁忠义双掌一拍,拔地而起,凌空拦住,一掌打向那女子胸膛。
她酥胸一挺,跟着一掌接上,雄浑掌力在半空一交,一声闷震,两旁屋檐竟都跟着晃了一晃。
感觉到袁忠义的内力也非常浑厚,那女子微感讶异,下坠中将另一掌打出,显然已催动了全身真气。
宛如千钧巨石压来,袁忠义长吸口气,强行顶住,跟着,微微一笑。
穆随舞已幽魂般出现在那女子身后。
“余光”无形,“死灰”无影,双剑无声无息刺出,就像一道拂过树梢的春风,温温柔柔,吹上那女子细嫩白皙的脖颈。
那女子得意的娇笑,忽然变得僵硬。
袁忠义双足踏实,怒喝一声再度发力,已经无法再运用真气的对手,顿时好似断了线的风筝,远远飞了出去。
只不过,把头留在了原地。
穆随舞微微侧身,避开喷过来的血,将双剑一甩,别回腰间,缓缓道:“有劳袁少侠出手相助。”
袁忠义忍着气血翻涌,恭敬道:“不敢,白兄出力更多,要不是他剑法精绝,将那妖女缠住,可轮不到我出手阻挡。”
穆随舞微微一笑,摇头道:“我是指你叫她提醒我拿好净血丹的事。这妖女果然一早就准备放毒。”
袁忠义仍不居功,拱手道:“前辈江湖经验丰富,武功超群,这种下作手段,即便没有提醒,想来也伤不到你分毫。”
贺仙澄已经推开了门窗,在下面道:“是啊,前辈武功高强,光靠闭气就顶了过去,那些净血丹,都用来救人了。”
穆随舞不再多言,颇为赞许望了他一眼,便下去出手封住白道冲经脉,为他止血。
两个跟来的飞仙门女弟子纷纷摸出身上的伤药,争先恐后帮忙。
袁忠义跟贺仙澄为那些怀疑自己中了毒砂的人检查一番,确认无事之后,白云镇的“狐仙”作祟,便算是走向了尾声。
回到山上,穆随舞不出所料,说对江湖有几分厌倦,打算在飞仙门里多呆一阵,指点林香袖武功。
贺仙澄要与张红菱北上,跟着袁忠义去见张母,既然顺路,便随口邀请白道冲和鹿灵宝同行。
白道冲右肩受伤颇重,剑法几乎不能使用,鹿灵宝武功也就比贺仙澄好些,有他们一起,这对儿小情人自然能心安许多。
只是贺仙澄点选的随行师妹,恰好是两个对白道冲颇有企图的年轻姑娘,鹿灵宝心里有气,却不知从何撒起,大半日的准备中,脸色都极不好看。
晚饭前,贺仙澄带着伤药过去探望,鹿灵宝仍冷着张脸爱答不理。
不过对付这种没什么心机的小姑娘,贺仙澄说是手到擒来也不为过,给白道冲换好伤药,一起来到外间,故意长吁短叹,引得鹿灵宝开口询问,趁机抱怨几句袁忠义生性风流,见一个爱一个,连妻子都要娶俩,便让鹿灵宝顿时同仇敌忾,改了态度。
不多时,她们便手牵着手,坐在堂屋椅子上,亲亲热热姐妹相称。
看鹿灵宝气得直抹泪,贺仙澄柔声道:“妹妹,男人从来都是如此,你若为此气坏了身子,反而不值。其实越到这种时候,你就越该让白公子感觉到你的好。我这些同门师妹,没什么别的本领,不过是温柔体贴,不知廉耻而已。你若能胜过他们,凭你和白公子数年情意,难道还会被她们挤下去不成?你要是一门心思只知道生气,大叫大嚷,大吵大闹,只会让白公子更快倒向她们。”
鹿灵宝委屈道:“可我……我平日在他身边,已经拼命做出温柔乖巧的样子了,我就是知道他喜欢这样的,才一直忍着。我还能有什么法子啊?”
“白公子受了伤,照料伤口,那是极亲密的事。妹妹,这便是你的天赐良机啊。”贺仙澄谆谆善诱,“咱们女人遇到这种事,不能把男人往外推,还是要往自己怀里拉。”
“我……我……姐姐你方才也看见了,我笨手笨脚,包扎伤口换药都弄得他好疼。你那些师妹做起这种事来,准保比我利索。到时候,反而把我比下去了。好姐姐,你就换两个带……好不好嘛?”
贺仙澄微微一笑,“咱们同病相怜,我自然要帮你。但此次远行,门主安排人手,首要就是自愿。我总不好忤逆门主的意思。但你不必着慌,照料伤患,她们两个的药,可及不上我。”
“哦?”
她知道差不多是时候了,便取出一个扁扁方盒,打开交到她手上,轻声道:“这六个格子,装的是飞仙门疗伤奇药,凝云霜。你用这些照料白公子,绝不会输给我那两个不识好歹的师妹。”
“真的?”鹿灵宝大喜过望,“这药该怎么用啊?我学得会么?”
“简单得很。”贺仙澄凑近一些,轻声道,“明天起每日三次,清晨日出一次,傍晚日落一次,子夜寒气最重时候一次,按照颜色从深到浅的顺序,每次喂他一格,六格喂完,筋骨皮肉生长都会加快,这药炼制不易,那些师妹,平常连看都不能看一眼。”
鹿灵宝皱眉道:“只是喂药……他能感受我的好么?”
贺仙澄微笑道:“我早为你找好了借口,此药乃是至阳之宝炼制,须得用女子津唾含化,方能喂男子服用。实不相瞒,当年我就是用这药,与智信趁机亲在一起。你和白公子到时候唇舌相对,缠绵亲吻,我再把两个师妹看管得严些,你说说,他心里还装得下别人么?就算之后还有什么歪心思,咱们第三天的路程就要分别,我那两个师妹有心无力,便再也碍不到你了。”
鹿灵宝满面羞红,但眼中还是禁不住浮现出浓烈喜色,将盖子一合,羞答答揣进怀里,轻声道:“那……我明天早上……就先试试。”
贺仙澄微笑起身,柔声道:“嗯,明早出发之前,我等你的好消息。”
那一盒药中,前五格的确是凝云霜,内服疗伤,极为好用。
只不过,最后一格,被替换成了迷心蛊与焚身蛊。
后天子夜,鹿灵宝满心欢喜将这药喂进师兄口中之后,狐仙,便要来报仇了……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