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小瑄。
那天负气离开,她急切想和我解释的举动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冷静下来後,也意识到自己固执的行为很幼稚,拒绝和她沟通并不明智。十年的感情不该如此草率,我们迟早都要心平气和谈一谈。其一我确实想知道到底怎麽回事;其二,如果她坦诚後悔、如果另有隐情、如果她还非常在乎,很多很多如果,我希望我们仍能有机会挽回。
和小瑄商量好见面时间,我开始思考如何将话说开。彼此的心情感受,过去的甜蜜恩爱,将来的期许承诺,越想心里越舍不得,只希望能快点儿见到她,让一切恢复如常。
交通出奇顺畅,我竟然提前二十分钟就来到小瑄家楼下。正打算掏出电话跟她联系,视线不远处忽然行驶来一辆路虎。完全是种直觉,我停下手里动作,整个人一动不动,怔怔看着那车停在街角不远处。驾驶室里两个人,司机三十上下,而坐在副驾的正是小瑄。那司机熄了火,两人却并没有跳出车,而是急切地拥抱亲吻。
缠绵许久,小瑄终於和他分开,整理好衣服打算离开。可那男人却跳下车又说了些什麽,拉着她一起走进公寓。
没一会儿,小瑄的电话打来,问道:「学谦,你到哪儿了?」
「很快。」我平静说道,发现自己挺有演戏天赋。
「我去街角迎你,大家刚好一起吃些东西。」
我把车停在路口,小瑄立刻朝我跑过来,好像迫不及待想看到我。我暗暗苦笑,她应该一门心思想着快点结束,打发我离开吧。
我自嘲道:「不用这麽着急,我又不是不等你。」
小瑄小心翼翼挨到我身边,讨好道:「一个星期了,你一直在生我的气,我自然要识趣些。」
我抿住嘴角,语气不由自主紧绷,「对我来说太意外,我需要点儿时间。」
「明白,咱们去吃饭。」
我哪里有胃口吃东西,「我不饿。」
小瑄低下头,心有余悸喃喃道:「那咱们在外面说会儿话好不好?上次你真吓人。」
我想起那个下了狠手的巴掌,也是我认识她後第一次动粗。我早该道歉,可现在多说无益。虽然她的解释说得通,可真正原因该是此刻正在家里等待的新欢吧。
「我记得这附近有个公园,去走走?」我叹口气,一路准备好的说辞此刻全无派上用场。
「听你的。」
蔚蓝干净的天气,精心修剪过的大片草坪,一条白石小径绕着一潭池水蜿蜒伸展。这个公园我们曾经走过很多次。然而现在,该说的情话都已说完,我在想如何开场,她在想如何结束。
「小瑄,我以为我很了解你。怎麽回事儿?什麽时候开始的?为了什麽?」事到如今,我也只有这个问题。
小瑄沈默一会儿,闷声道:「开始也就是普通人互相认识,後来因为参加同一个学习小组,接触多了些。他又一直在追我,那感觉挺好奇、挺新鲜,所以一时迷了心思。」她扭过头看向我,继续说:「学谦,我很高兴认识你,大家在一起十年,很开心!」
「你还记得。」我的口中泛出一丝苦涩。
小瑄抓住我的手,使劲儿点头,「我是个肤浅的女人,而且很笨,什麽都不会,只能跟在你後面,跟你要这要那,要我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幸运,像得了大奖那样幸运。你能挑中我当女友,而且那麽爱我。我花痴一样幻想我们的婚礼、未来、孩子,甚至偷偷给孩子起名字。我知道自己很傻很无聊,但是没办法,我真的很爱你。」
小瑄眼圈一红,又很快擦掉即将掉出的泪水,努力挤出笑容,继续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样,说得自己像个怨妇,想必你听得很讨厌。」
我怔住了,心里一时不知该如何如何做想,只是轻轻挣开她的手,认真说道:「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我不是有意伤害你。我们太早在一起,太习惯对方。他追求我时我就觉得新鲜,迷了心思,分不清对你感情还是不是爱恋。」小瑄的眼眶流出泪水,她抓住我的胳膊,快速说道:「我一时贪玩,年轻虚荣,再给我一个机会吧!学谦,我发誓,回来之後就和他再没有联系,我已经和他彻底断了。」
悔恨的表情、柔软的声调、哀求的眼神,如果没有早到二十分钟,如果没有刚才的一幕,我知道我一定会原谅她。这不就是我赶到她身边最期盼的结果麽!
我怔怔看着她的表演,不敢相信这是我认识的小瑄,更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小瑄给我的印象一直是个天真骄纵的女孩子。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愁,生气了就发脾气,高兴了就笑眯眯,没有隐瞒、没有心机。怎麽转眼会变成这样?
见我不为所动,小瑄有些着急,声音提高了几分:「你说话啊,我知道这件事是我的错,所以我诚心道歉。」她的泪水越来越多,带着哭腔恳求道:「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你知道我胆小怯懦,没有经得起诱惑,也没勇气承认,所以连累你遭殃。」
「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啊,如果你有不满、有担心,为什麽不说呢?你明知道我会想办法解决,我总是向着你的。」此时此刻,我已经完全不知该如何思想,只是一个劲儿纠结她怎麽会这样对我。
「我……」她一时语塞,继而说道:「这次是我们第一回分开那麽远,我已经得到教训,你信我啊,以後我再也不会犯错了。」
「虽然分开,可我从来没有忽视过你啊!」我不理解,内心更像打翻五味瓶,百味杂陈。
小瑄有些烦躁,蹙着眉说道:「你知道我一直都很感激。」
「感激?」我气极反笑:「我算什麽,什麽时候需要你感激?」
小瑄哭得更凶,孩子气似的抱怨:「你比我聪明,我说不过你,轻而易举就能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相信我。」
我笑得更加厉害,话说到这个田地,也没什麽好假装了。「小瑄,咱们现在回家,如果这会儿你的床上没个脱光衣服的男人在等你,我就相信你。」
小瑄的眼神顿时慌乱,呼吸更加颤抖,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想说什麽?」
我暗暗摇头,这丫头还是一如既往以自我为中心,明明是她谎话连篇,居然让我坦白说清楚。也罢,最後一次随她的心思吧,我叹口气,承认道:「如果没有早早来到你家楼下,我会原谅你、再给我们一个机会,这本来就是我到这里来的目的。」
小瑄脸色煞白,嘴唇颤抖,「我……我不知道……你……我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想象不到事情会发展至此,看到她语不成句,我心痛地问道:「小瑄,我现在根本看不懂你,你告诉我啊!我以为我们很好的。」
「很好?就像上次你挑路虎和霸道?」小瑄忽然爆发,声嘶力竭。
我吓了一跳,身形微微颤抖,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不是吃惊她的缘由,而是吃惊我最初的预感竟然没错。那麽她说错了吗?没有。她说对了吗?好像也没有。都说女生比男生早熟,可我心里还是难以接受。
「你是个了不起的女孩儿。」我顿了顿,轻轻赞美。
「别说这些没用的,」小瑄僵硬地问道:「所以,你想分手,就这样了吗?」
「就这样吧。」我弯腰捡起地上一片落叶,慢慢地把它碾成粉碎,断然说道:「无论是你先变了心才爱上他,还是爱上他才变了心,纠结哪个先哪个後都不再重要。我不懂,恐怕永远都搞不懂。然而,今天要分就分个彻底,免得日後纠缠不清。」
小瑄看着我摊开双手让撕碎的落叶掉出手心,若有所思,用指尖轻轻揉揉额角,半响才自嘲道:「我是个笨女人,非常非常笨。喜新厌旧让你逮个正着,贪得无厌又让你逮个正着,想挽回都没办法了!」
我面无表情,心里却一阵绞痛,「你不想挽回。」你只是自私,而且自以为是。喜欢的东西,得不到就会很生气,得到了又不想失去。
小瑄哼了一声,道:「你果然绝情,十年的感情说分就分,再见吧!」
说罢,她转身便走,直到跑出去很远,这才停下来回头,看我还站在原地,挥手道:「我想了想,还是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要看见你才好!」
我看着小瑄消失在视野中,事情还是发展到了这一步。预料到的很吃惊,没有预料到的更吃惊。十年的感情就用这种最普通的方式结束,像是谁也没有伤害谁,谁也没有欺骗谁。回想一遍,我只觉得可笑,为我对她的恋恋不舍可笑,为我隐隐绰绰的愧疚可笑。
我心灰意懒,身上没有半点力气。
从小瑄那里回来,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将车开到学校。天也许还没塌下来,生活也还要继续。在办公室,我总能找出些事情让自己保持忙碌,暂时忘掉痛苦、忘掉心伤。走在去办公室的路上,耳边忽然响起响亮的音乐声。我顺着声音看过去,这才想起还有这麽一个好去处。无论是喧闹的人群还是苦涩的啤酒,正是我这会儿需要的。
月湾酒吧每逢大型比赛或庆典活动,都会请乐队现场演奏,还会将店门前大片空地利用起来当舞池,提供便宜的啤酒饮料。因为酒吧临近学校,这会儿正是人满为患。无数兴高采烈的男男女女围在桌边,更不用说双双对对的人群随着女歌手悠扬的情歌,在舞池中婆娑起舞。
大大小小的桌子稀疏地摆在舞池四周,间隙是一圈圈高脚桌椅。我点杯啤酒找个角落的台子,心不在焉看着人群在面前攒动,其中不乏把酒言欢、恩爱幸福的小情侣。他们谁会背叛谁?感情能撑多久?又有几个修成正果?我心里翻腾着千奇百怪的念头,心里无比厌恶。
忽然,一个身影在视野中闪现随之消失。我楞了下,伸长脖子换着角度寻找,果然是焦雁。她梳着简单时髦的发型,精心的妆扮强调出五官,丝绸衬衫下是条卡其色短裙,手腕上的链子和吊坠反射着亮晶晶的光芒。修长的双腿没穿丝袜,脚上蹬着根本不适合走路的高跟凉鞋。她看上去和记忆中一样,漂亮高雅、明艳动人。
焦雁显然和朋友一起来的,她们扭挤着穿过人群,停在稍微开阔些的地方,一边等啤酒一边观察四周环境。
啤酒还没等到,就有几个人围到她们的桌子边,兴高采烈聊起来。没一会儿,他们纷纷放下酒杯,执着手向舞池走去。音响里放着缓慢的情歌,唱完後又是首轻快的舞曲。再是一个慢舞,再是一个快舞,焦雁换了三个舞伴,玩得兴高采烈、气喘吁吁。直到第四个曲子奏完,她终於停下脚步,用手当扇子,边扇边走到吧台前要饮料。
这时舞池中发生骚动,一个男人扑倒在地,使得正在跳舞的人四散躲开,有个女人在尖叫,更多的是高声咒骂,乐队的演奏也停下来。摔倒的男人跳起来,骂骂咧咧低头冲向另一个人,後者跨开一步,巧不巧刚好撞到焦雁旁边的女人,她的男伴立刻出拳报复。
椅子倒了、桌子翻了,还有玻璃破碎的声音。有人忙着闪开,更多的人忙着凑热闹,人群顿时闹成一团。焦雁被推搡挤撞到角落,想走却又无法离开。
我暗叫不好,立刻拨开人群绕到她身後,一把圈住她。焦雁起先吓了一跳,尖叫着抓住我的胳膊想要挣脱。转身看到我後,无论想发出什麽声音都被冻结在嗓子里。我也没多说,连拉带拖离开混乱的人群。
「哇!」焦雁的脸火烧一般红,喘着气说:「这麽巧!」
可不是麽!
「你没事儿吧?」
看,相同的问题又来一遍。我的嘴角微微扬起,即使心情摔落在最低谷,我却很难不受感染。
「没事儿。我的朋友……」她焦急地看向酒吧,擡步就要往回走。
我一把拦住她,「你在舞池玩得正欢时,她们已经和其他人离开了。」
「什麽?」焦雁一脸不可置信,从腰带里拿出手机,里面有好几条留言。她翻了两下低骂道:「见色忘友。」
「以後还是小心些。」焦雁一个曲子换一个舞伴,玩得倒是开心,却不知道会有多大危险。虽然和朋友一起来,但那些人更不靠谱,说走就走。
「又是你救我,谢谢啊!」她将手机放回腰带,擡头看向我,皱着眉头道:「我不是抱怨,可怎麽回事儿,老是你救我。」
我也想知道,你告诉我啊!
又有大批人从门口挤出来,我抓住她的手多走几步避开人群,问道:「你怎麽来这儿的?」
「我们预备喝好多酒,所以打车过来的。」她委屈地说:「我连杯可乐都还没沾呢!」
「来吧,我给你叫车。」
焦雁显然没玩过瘾,双眼直直望着酒吧,一副不想走的样子。音乐声已经再次响起,她说道:「好像没事儿了,我们可以再进去......」
「你脑子在想什麽,里面刚刚在打架呢!」我的声音不自觉带些指责。
焦雁直起腰,理直气壮道:「他们喜欢打架又不是我的错,我没做错任何事。再见!」
「等等,」焦雁却不打算停留,说完再见就朝酒吧走去。我跨出几步到她身边,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冰镇摩卡。」
焦雁擡起眉毛,「嗯?」
「冰镇摩卡,你不是喜欢麽?既然渴了,我记得学校附近有家咖啡店。」
「你不是让我离你远点儿麽?」焦雁眼里闪现一丝怀疑。
我很意外她还记得,却没回她,也不知道怎麽回,只能催促道:「我们快一些啦!」
我紧紧抓着她的手臂,手背有些青筋露出,指尖烫得厉害。不是因为紧张,而是这女孩儿整一行走的灾难,必须小心些。来到店里,我找个座位让她安静等着。买了份冰摩卡递给她,这才坐到她身边。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她身上淡淡的玫瑰花香比在室外时更加明显,我不自觉抽抽鼻子。
焦雁拿着杯子,似笑非笑的表情嵌入五官,说道:「摩卡真香!你呢?什麽都不点?闻闻我就够了?」
我迅速後退,面颊有些发热,「抱歉,我没注意。」
「你怎麽样?」焦雁喝了一口摩卡,问道。
她眼里含着好奇,从认识她的第一天就这样。我胸口有些刺痛,知道这个简单的问题不仅仅是客套寒暄。我也很吃惊,每次都在看见小瑄的前後又看见她。有那麽一瞬,心弦微动,几乎就要向她和盘托出。
愚蠢。
我吞咽一下,摇头让自己清醒,只是敷衍道:「说来话长。」
「我有的是时间。」焦雁不依不饶,又把脸凑过来。
「焦雁。」
出於某种原因,当我说出她的名字时,红晕爬上她的脖子,看我的眼神也多了一丝说不明数不清的意味。虽然视线在我身上没有过多停顿,却依然火热、超乎寻常的粘腻,就像微风掠过一潭湖水,微波荡漾。快要溢出的情愫,明明白白落入我的眼中。我知道焦雁生得好看,却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勾人。就算再强的自制力,这时也不免口干舌燥、下腹一热。
我不是傻子。
「快喝你的摩卡,冰化了就不好喝了!」我焦躁地催促,无法忽视心里一股诡异的变化,像撩拨更像针紮,让人坐立难安。
她拿起杯子,抓着吸管放到我的下唇,「尝尝。」
我稍稍後退,半是警告,半是请求道:「别这样。」
焦雁抿着唇擡眼飞快瞥我一眼。可能没想到我的话里竟然有讨饶的意思,盈盈水眸里竟然有一抹笑意。她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高兴一点,好吗?不是只有你很别扭。」
炽热的呼吸,亲密的靠近。我的心跳倏得加快,绷直的腿也开始发麻,热意宛如浪潮窜过全身,烧毁我好不容易坚持下来的冷静。我大口吞咽唾沫,下身迅速充血肿胀,将裤子顶起一个明显的弧度。我仿佛又变回笨拙的毛头小夥子,原本就心乱如麻,此时更是无法理清思绪。这让我非常恼怒,我痛恨混乱无章,可胯间那东西根本不受脑子控制。
我在忍什麽?
看着面前的摩卡,不知道是丰富的可可味唤醒我的味蕾,还是吸管上残留的湿润在诱惑我的神经。我勉强避开她凑向我的面庞,低头吸了口浓浓美味的咖啡。
焦雁笑得更加畅快,脸庞一下子亮起来,粉嫩的脸颊,扬起的唇角,白色的牙齿,浅浅的酒窝。一切的原则,一切的隐忍,一切的执着仿佛都烟消云散,压抑许久的欲望也终於坍塌。我的理智再也绷不住,动作也不再受控制。有那麽一瞬,我不知道该掐住她的喉咙让她离开,还是压到她的身上让她靠近。
我还没来及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大掌已经放在她的颈後,猛地将她往我面前一带。我低头衔住她润红的嘴唇,鼻腔里铺天盖地全是女孩子清纯的气息,一旦尝上,注定无法草草了事。
也许还在震惊中,焦雁亲得很青涩。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无处安放的双手轻轻拉住我的衣服下摆,依顺又亲昵。抚在她脸颊的手缓缓覆上她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在我的指尖轻眨,有些痒,而难以想象的亲密让我几乎快要落泪。
许久,她的唇稍稍撤离。「你可以什麽都不说,但至少得告诉我,继续亲下去,会不会有个女人忽然跑出来打扰我们?」焦雁小心翼翼问道。
我的脸色更加沈郁,喉结重重滚动。几个小时前小瑄在车里和男人拥抱亲吻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虽然欲望在体内燃烧,软玉温香的滋味给我带来近乎痛苦的解脱。然而,我知道这对焦雁不公平。无论多强烈的冲动和愿望,一旦过了这个劲儿,我将後悔不已。
屋外车水马龙,屋内行人来来往往,我们之间陷入寂静。
焦雁咬着嘴唇,从我怀里撤离,「好吧,我明白。你现在不适合谈情说爱,不适合当男票。你就是这个意思,对吧?孔学谦。」
「是的。」我的嗓子不知什麽时候竟有点儿哑。
焦雁打量我片刻,低头在手袋里翻找,拿出一支笔在装吸管的长条纸上写下一串号码,推到我面前,说道:「这是我的号码。」
我没有拿起纸条。
她问道:「你打算用麽?」
我没有回答。
焦雁很受伤,但仍然固执地擡起下巴,说:「好的,我这就走,你不会拦着我,对吧?你会把我的号码扔了,然後很快忘了我。行,很好,没问题!」
我努力开口道:「这不好,我从来没说过好,我是在为你着想。」
「得啦,别说那麽好听。拒绝就是拒绝……其实挺好,你早早告诉我大家没可能,我也早早绝了心思,这比让你纠结忍耐要强多了!」
棒极了,这就是我想要的!现在可以松口气,给自己时间舔伤复原了。可为什麽我却觉得有人在拿着锯子锯我的骨头。我回头看向大门,冲动地想追上焦雁,但她的手链却明晃晃跃入我眼帘,刚刚她举着吸管让我喝摩卡时,我就注意到上面的普拉达标签。
我缩回椅子里,就在这时,焦雁回头看我一眼,发现我将追未追的狼狈,撇撇嘴角做了个挑衅的鬼脸。
我浑身肌肉都像在重组,动一下都会疼痛,只能僵直着呆滞。
第二天早上,我坐在学校草坪的长椅上,到处是享受蓝天白云、美景阳光的学生。我昨晚大概睡了两个小时,所以无法真正欣赏大自然的美丽。脑子里无数遍回放和焦雁的交谈,我几乎可以一字不落背出来。我没有说谎,也没有後悔。从小瑄那里回来後,我愤怒不平、心痛失望,就算关系已经翻篇,但感情却是另外一回事儿。焦雁出现得太快,太不真实,我们之间不可能,至少现在不可能。
我依旧忙碌,和导师讨论项目的成果和进展,计算超音速飞机在气流中爬升时产生的波阻,辅导毛糙急躁的大学生做课後作业。繁忙的学习和工作对我是好事儿,不仅激励我,还占用大量的注意力,让我从没有见到焦雁的焦虑中分了心,时间不长,三天又十一个小时。
我没有在数日子,没有在算时间。我学数学,对数字敏感而已。
晚上咖啡店经理打电话问我是否有空,他需要人手做晚点班。我虽然非常疲倦,但还是一口答应下来。站在柜台里,我的思绪不由自主飘向焦雁。想起她对着摩卡咖啡垂涎欲滴,偏偏口是心非,改了主意要美咖,那副纠结痛苦的样子实在好笑。等到服务员问她名字时,我开始真以为她不懂规矩,没想到却是憋着心思开玩笑作弄人。我看在眼里,就算心里再郁闷,也忍不住翻个白眼。看到她认出我,并朝我微笑时,一股悸动的、怦然的、难以掌握的炙热的感觉涌上心头,就像乌云密布的天空忽然被割裂个口子,一缕金色的阳光直直穿透,阴暗灰色的世界忽然变得温暖明亮。
我长叹一口气,把用过的咖啡渣扔到垃圾筒,手心使劲儿揉揉眼睛。即使和焦雁已经说清楚,但并没有阻止我回忆和她的相遇、聊天,更不用说那个冲动的亲吻。内心深处有某种情绪以几何倍数增长,无限发涨扩散。柔软、细腻,蚀骨的诱惑,太过危险,可又舍不得放手,让我愈发烦躁、坐卧不安。我什麽时候开始变得患得患失,千百种滋味在心里搅扰,不知是甜还是苦,是愉快还是烦恼。
这种感觉--就叫心乱吗?
再一次,我将焦雁给我的纸条紧紧握在手中,手心有些发痛。我拿出电话,解锁、拨号。铃声响起,被接通後,那头传来清晰的声音:「什麽事儿?」
我停顿片刻,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说道:「卢恺威,你可是从去年秋天就开始追魏嘉,这会儿春天都快过完了,还没摆平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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