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请陛下发兵南吴,小王愿尽起部中精兵,爲陛下前驱!」一个披麻戴孝的年轻人,跪在北周皇宫御书房内,以头触地,声带哽咽,正是那老来得子的老浑邪王的儿子。
坐在书桌後面的北周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下面的新任浑邪王,「贤侄不必忧愤太甚,浑邪王薨逝,朕也悲痛不已,但发兵攻打南吴岂是儿戏?而且现下镇南将军失踪,许是叛国也未可知,雍门关已乱作一团。还请贤侄下去稍作歇息,发兵之事,还要朕与朝中诸大臣细细商议。无论如何,朕必会给贤侄一个交代。」
「陛下!吴人狡诈,将父王骗出封地诱杀,今日是先父,明日又会轮到谁?臣闻吴国老皇帝已半死不活,两皇子相争,朝中文武无心边事!不趁现在,更待何时?请陛下当断则断啊!」年轻的浑邪王字字泣血,咚咚磕头。
皇帝虽然面色依然平静,但是脸却涨的通红,身体微微颤抖,放在桌子上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显然愤怒至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怒火压下:「贤侄至孝之心朕已深知。但吴人兵精将勇,非一日可下,不可轻啓战端。来人,扶浑邪王下去歇息。」
从门外走进几个人,扶起浑邪王。浑邪王起身再次行礼道:「还请陛下明断!」这才与衆人出去。
皇帝看着几人出去,把门关上,良久之後,手猛地一扫,把桌子上的东西哗啦掀翻在地。
「竖子!!竟敢威胁朕!竟敢与朕逼宫!」皇帝从椅子上跳起,双手一擡将书桌整个掀翻,「他以爲朕不知道那老东西怎麽死的吗!还吴人诱杀?!我呸!」
皇帝咣咣地摔着屋里的东西:「这些个逆贼一个个本事没有,整天就知道玩女人,野心倒是不小!还发兵南吴,简直就是狗屎!都以爲自己都是慕容城吗!」皇帝双目通红,面色狰狞,「这些个井底之蛙,吴人是那麽好打的吗!整天发兵!发兵!!吴人劲弩冠绝天下,百步之内可穿皮甲!连他妈的战马都身披铁铠!这些个混蛋东西凭什麽和吴人打?!那帮拿着粪叉的牧民吗!」书房内叮叮咣咣,不知道多少珍玩古董变成一地碎片。
不知多久,皇帝才发泄完毕,站在原地像头老牛似的呼哧呼哧喘着气。黄太监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冲着书房後门招招手,立刻进来一串宫女太监无声无息地开始收拾起来。
「陛下息怒!龙体要紧!」这时候也就只有黄太监敢上来说话了。
皇帝闭上眼睛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再睁开时又变回了之前那个威严深邃的帝王:「摆驾,去长翠宫。」
皇帝摆着仪驾,来到一处种满花草树木的宫殿前,看样子跟「长翠宫」的名字十分般配。皇帝走下步辇,对守在宫外正要通报的宫女摆摆手,自己走了进去。
庭园内小桥流水,假山峥嵘,竹林掩映,奇花异草遍地都是,看着竟然跟江南园林有八九分相似。
皇帝轻轻地走进屋里,只见屋内轻纱罗帐,温暖如春,香炉袅袅,异香扑鼻,纱帐之中架着一只大大的竹篮,里面铺满了锦缎,一名极美的少妇一丝不挂地半躺在其中,,面前支架上放着一本书,两名宫女一左一右,一人摇扇,一人翻书。那少妇看起来三十来岁,盖在半透明的轻纱下的身体居然四肢具无,体态雍容圆润,肌肤雪白,饱满的乳房上鲜红的乳头微微渗着乳汁,肚子高高鼓起,看起已经怀有五六个月的身孕,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身上不着寸缕,仅仅盖着一席轻纱,隐隐透出羊脂白玉似的躯体,更加显得诱人无比。那少妇姿态祥和,一双美目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书本,居然不知道皇帝进来了。
皇帝一进屋门,神情就变得无比温柔。双名宫女看到皇帝进来,好像受惊的小鸟也似,皇帝摆摆手,让她们二人退下,两人急忙行礼退出房间。
「莹儿又在看书。」皇帝走到摇篮旁边,轻轻笑道。
美妇这才意识到皇帝的到来,擡起头,惊喜地道:「陛下。」
皇帝拉过一把椅子,在摇篮边坐下:「莹儿怀有身孕,还是不要太过劳神爲好。」
那美妇柔柔地一笑:「可不看书的话,也无事可做啊。以前还能习剑抚琴,现在……」
皇帝面带愧色地摸着美妇无臂的肩膀:「莹儿辛苦啦。」
美妇摇摇头:「只要能在陛下身边侍奉,莹儿心甘情愿。陛下面有忧色,可是又遇到了什麽难事?」
皇帝在爱妃面前,连声音都温柔许多:「无事,只是朝中一些小人上蹿下跳,惹人心烦。」
美妇见皇帝不愿多说,自然也不会过问:「陛下一定保重龙体。」又担忧地道:「也不知道欢欢她在仙人身边,现在怎麽样了。」
「莹儿放心,以欢欢的天资,肯定能受尽宠爱,就像朕对你一样。」皇帝笑说着说,一边伸手轻轻摸着美妇隆起的肚皮:「已经五个月了啊。」
美妇立刻散发出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太医说,明年春天就要生産了。」
「要是个女孩,朕就封她宁国公主;要是男孩,他就是朕的太子。」皇帝轻声道。
美妇听了惊讶地道:「可是,陛下,臣妾毕竟是个吴国人……」
「那又如何?」皇帝不容置疑地道,「那群老东西,朕当年封个荣国公主,就唧唧歪歪,说什麽非嫡出公主不能以国号相封,哈。莹儿放心,要不了多久,这朝中就再也没人敢对朕说半个不字了。到时朕不但要封咱们的儿子做太子,还要封莹儿你做皇後。」
「陛下,臣妾何德何能……本朝从无吴国女子封後,更别提臣妾只是一具……」
「朕要给你的,谁都拦不了。这是莹儿你应得的。」
皇帝站起来,伸出手轻轻地把美妇从摇篮里抱出来,轻纱滑落,显出丰满白嫩的无肢躯体,好像一截圆润光滑的肉段。
「莹儿又重了好多。」皇帝像抱着婴儿一样抱着美妇笑道。
「陛下不要笑话臣妾了。」美妇脸色微红。
「莹儿怀着朕的龙种,这哪里算是笑话。不过,既然已经五个月了,已经不碍事了吧。」皇帝一边笑着,一边抱着光溜溜的人棍美妇向屋内大床走去。
「还请陛下怜惜……不要压到宝宝……」美妇眼中含波,羞涩地低头道,身下像花朵般绽放开的鲜红小穴依稀泛起了水光。
「哈哈,这个朕自然晓得……」
没过一会,屋内就传来婉转的娇吟。屋外守着的几名宫女都面色微红,眼睛看向别处。
虽是深秋,长翠宫内,春色愈浓。
……
皇帝神清气爽地走出长翠宫,外面黄太监马上迎上来道:「陛下,左相、右相求见。」
「来得正好。另外召集诸大臣,朕要御驾亲征!」
……
吴国,临江城。魏王府。
「合欢派被灭了?难道真的有仙人?」一名身着蟒袍的年轻人,坐在主位,问向坐在下首的一名老者。这年轻人剑眉星目,仪表堂堂,但眼神深处却透着一股狠厉,正是前段时间平叛有功被封爲魏王的三皇子顔灼。
「恐怕正是如此。」座下的老者双目有神,身板笔直,透着一股军武之气,乃是当朝太尉何芮,三皇子的亲舅舅。
三皇子起身来回踱步:「起事那天,也有人在苏家庄看到有金甲力士飞去。会不会於此有关?」
「五个月前,亦有人在云州城看到一男子牵着一裸身女子出城。那女子正是失踪多日的北周荣国公主。恐怕,真的有仙人降世。」
「舅舅,那合欢派树大根深,传承六百余年,南北两国皆不能制,却被那仙人擡手覆灭,如此雷霆手段,若是对我等大计有碍,又当如何啊?」
那老者思考良久,问三皇子道:「魏王以爲,那仙人比之慕容城如何?」
魏王失笑:「舅舅不要说笑了,慕容城再强,也终究只是凡人,怎能跟神仙比?」
「正是如此。然而慕容城当年都差点覆灭我吴国,那仙人又如何与之争胜?此时正是关键时刻,绝不可旁生枝节。那仙人派金甲力士前往苏家庄,也是在苏家被灭之後,并没有干涉我等计谋。所以,仙人之事,宜友不宜敌。」
「舅舅说的是。」
「不过,那仙人既然牵走了荣国公主,恐怕也颇好御女之道。若是有机会,将那崔家的『笼中鸟』送与仙人,结其欢心,再好不过,可惜仙踪渺茫,我等无缘得见啊。」
三皇子听到要把「笼中鸟」送出去,脸上顿时露出肉疼的表情,含糊地道:「既然见不到这仙人,此事以後再说吧。」
那老者也不在意:「合欢派被灭,浑邪王身死,就连那刚刚上任的镇南将军都失踪了。北周现在正是乱作一团。此时按理正是发兵北上最佳时机,但……唉,陛下的身体,京中实在抽不开身。」
「今日刘公公来消息,父皇他昨夜又咳血了。」
「唉,尽人事,听天命吧。殿下可时时入宫,亲手爲陛下熬药。二皇子可还好?」
三皇子脸上露出个讽刺的笑容:「吃得下,睡得着,好得很。」
那老者叹息一声:「如此不孝,枉爲人子。老夫这就上本,请二皇子向诸位先帝谢罪。」
「那……崔家的『笼中鸟』又该如何处置?」
老者看了三皇子一眼:「殿下荣登大宝之时,何女子不可得?还望殿下莫要因小失大。」
临江城郊外,夜。
崔家「香雪园」外一座残破村庄内,一群侍卫打扮的人从一口枯井里,七手八脚地拉出一名男子。
那年轻男子面容消瘦,眼神憔悴,头发淩乱,身上只穿着一袭单薄的麻衣,在夜风里瑟瑟发抖。一旁立刻有人送来一件大氅披上。
「殿下,您受苦啦。」一名清臒矍铄的老者微微佝偻着腰,拄着拐杖道。
从枯井中爬出的男子正是两月前「谋反」被抓的二皇子,顔煜。
「外公,您怎麽亲自来了?」二皇子看到那老者惊讶道。
「如此隐秘之事,老朽岂能不亲力亲爲。」这老者正是吴国文官之首,当朝丞相姜伯墉,老者擡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香雪园:「此番三皇子雷霆一击,当真是好手段。如今只能先行这金蝉脱壳之计,先留有用之身,再图其他。」
「可是外公,我若这般逃走,岂不是坐实了反贼之名?」
「老朽岂有不知?只是,唉,陛下时日无多,昨天何芮更是上书请立太子,这是欲置殿下你於死地啊!此时不逃,他日鸩酒白绫送到面前,又该当如何?只能先脱身而去,再徐徐图之。」
「外公,我当日实不应该去救苏家,结果……」二皇子面带愧色。
「唉,殿下心善,但储位之争,岂能妇人之仁?现在多说无益,殿下速速跟我离去吧。」
谁知那二皇子又恋恋不舍地看了远处香雪园一眼:「可是……柳儿她还……」
「殿下!」姜丞相一顿拐杖,恨铁不成钢地说:「一介刑奴而已!望殿下莫要重蹈覆辙!」
「外公说的是。」二皇子又回头看了一眼,终於一咬牙,披着衣服跟衆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
「什麽?!逃了?!」三皇子面色狰狞地一脚踢翻面前跪着的军官吼道:「那麽大一个活人,香雪园里里外外数百人守着,你们竟然让他给逃了?!」
那军官满脸鲜血,却不敢吭一声。
「殿下也不必太过恼怒。」太尉何芮坐在一边,一口一口地喝着热茶。
「舅舅,这怎能不急!我那二哥这时候逃出去,後患无穷!」
「二皇子已经死了,被陛下亲自赐下了鸩酒,昨天才刚刚收屍下葬 。」何芮看着三皇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三皇子下意识张口反驳,突然想明白了什麽,慢慢睁大眼睛。
「舅舅是说,就算他没死,只要明面上『二皇子』已经死了,那也就无关大局了?」
「正是如此。陛下已然时日无多,怕是撑不过今年冬天了。殿下入住东宫指日可待,而那二皇子已经成了丧家之犬,有什麽好怕的?他不回来最好,回来了大家也不会认他,就算是认了,也不过是畏罪潜逃的反贼一名,鸩酒白绫再送一次就是了。殿下,如今,已然是我们赢了。」何芮把盖碗放到茶几上,气定神闲地道。
「不错,不错,是我们赢了,哈哈哈哈哈!」三皇子仰天大笑,「他日登上大位,孤必定挥师北上,覆灭周国,一雪二十年前京师被围之耻!届时你我君臣,都当青史留名!」得意之间,狂态毕现。
何芮听到「君臣」二字,微微皱眉,但终究没说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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