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农历三月十九日。(阳历四月十九)
每年春季的最後一个季节,是谷雨,谷雨乃是二十四节气的第六个节气,今年的四月十九,一如往常。每年的这个时候,太阳都会准时到达黄经30°。
古人常说「雨生百谷」,这个时候到了每年播种移苗、垵瓜点豆的上佳时间,只是近年天灾人祸,秧苗种子百姓也留存不多下来。
清明断雪,谷雨断霜,自古都是如此。
春季的最後一个节气谷雨的到来,意味着冬季的寒潮气候基本结束了,气温在快速的回升有利於农物的生长。但是今年的四月十九,还是寒冷的如同冬季一样。
华夏民族历经已经几千年了,已经不知道今年是第几个谷雨节气了,但是今天的谷雨特别的不同,分外的让人撕心裂肺、肝胆寸断……
今天是一六四四年,四月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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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乾清宫。
大殿。
随着陈圆圆的芊芊手指的勾弄,在不紧不慢又从容不迫的琵琶音色中,坤兴公主镇定从容的从大殿的盘龙金柱後面雅步移出。
坤兴公主立身在陈圆圆的身边,有些颤抖着的小小身子穿着雪白一般的宫装,胸肩和领子上布满百合花式的裁剪,瘦薄的胸脯隐藏在百合花下。
细窄的蛇腰上,束着一条白玉带,让细腰更显得不盈一握。腰以下是後翘的小圆臀,在雪白的宫裙下浮起。
坤兴公主有些胆怯的看了看父皇,接着站着不动,螓首低垂了下去。双手擡起於胸脯前,玉手从长长云袖中伸出,芊芊十指互相拨弄着。
在那相对薄弱的胸脯以下,令人惊叹的纤细蛇腰连陈圆圆也自愧不如,隐藏在雪白宫裙下的小翘臀最是跳舞的上佳苗子。折叠的坠地宫裙下,三寸金莲上穿着一双红色的高跟尖头弓鞋。
坤兴公主这麽立着身子,腿部显得特别的修长,加上一身百合花式的宫装,散发着超凡脱俗,矜持含蓄的气质。
南北朝时代,梁宣帝很观赏百合花,曾诗云:「接叶有多种,开花无异色。含露或低垂,从风时偃抑。甘菊愧仙方,藂兰谢芳馥」。诗人陆游也极喜爱百合花,也咏曰:「芳兰移取遍中林,余地何妨种玉簪,更乞两丛香百合,老翁七十尚童心」。
陈圆圆的琵琶音色没有因为坤兴公主的停滞而停止弹奏,她继续弹奏着音色给坤兴公主也是得意门生鼓气助兴。
陈圆圆身穿鹅黄色宫装端坐在圆凳上,中分顺披着长长的秀发,天目琵琶立於修长的大腿中部上面。抚琴弹奏的动作从容不迫、优雅典雅。斜飞的凤眸顾盼生辉,不时望着天目琵琶上勾弄琴弦的玉指,那玉指的指甲上涂着红色的蔻丹,正泛着烛光显得晶莹剔透。
陈圆圆又不时的擡起螓首,瞧看呆立的坤兴公主,两人偶尔双目相触,陈圆圆的樱桃红唇便向着她慢慢分开露出暖人的微笑,那唇内难得一见的洁白整齐贝齿便一展芳容了。
陈圆圆在这尴尬的时刻,却对着坤兴公主作了一个无声的口型,鼓励坤兴公主继续下去,因为以後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坤兴公主也是有所觉悟般,向陈圆圆点了一下螓首。
只见,陈圆圆的性感纤薄红唇微微分开,露出了贝齿,嘴角一勾展现出一个笑意。然後贝齿後面的玉舌缓缓动作起来,红唇接着又开始收拢聚合,唇舌配合着讲出了几句无声的话语。
坤兴公主看着陈圆圆美丽的口型动作,知道了师傅说了些什麽意思,於是自己的感觉在不停的琵琶音色中,於是慢慢恢复了。
陈圆圆优雅的坐在圆凳上,见到坤兴公主已经准备好了状态,抿着的红唇嘴角一勾,露出了会心的笑意。自己的一双玉手,一上一下在琴弦上重新弹奏点绦唇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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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绦唇。
乾清宫大殿里华丽的大理石地板上,泛着一排排摇曳的烛光,一身雪白宫装的身影带着飘逸灵快的动作,行云流水般的舞蹈着。坤兴公主忘掉了一切,沈醉在天目琵琶的音色当中……
宫裙下的玉腿前後竖立,三寸金莲上的红色高跟尖头弓鞋微微顶立,长长的一双云袖先折叠起来用玉手捻住,举在胸脯前,从左肩打向右肩。配合腰臀轻摆,长长秀发飞舞飘散在空中,动作优美连贯、快慢结合精致无比。
「一夜东风……枕边吹散愁多少……」
雪白的云袖在空中如花般绽放,并带着风延伸着如拖着彩虹飞舞的白蝶在空中飞舞,从坤兴公主的左肩飞往右肩。坤兴公主望着父皇,嘴角露出纯洁自信的笑意,眼眸中的漆黑眼珠配合着舞蹈,在眼眶里不时精灵般的划动着。
「数声啼鸟……梦转纱窗晓……」
玉臂一甩,芊芊五指收回在空中飞舞的云袖,衔接着两个优雅漂亮又快速连贯的转身,然後立定身子,双腿前後竖立向後缓缓弯腰。一手用长长云袖遮住美丽稚嫩的瓜子脸,一手挺直举在螓首上方,芊芊五指化作飞舞的蝴蝶,在空中飞翔。
遮住鼻唇的雪白百合花边的云袖,上面露出的是带着泪光的稚嫩眼眸,眼神里有伤感又有情怀,坤兴公主充满亲情的看着父皇。
「乍见春初……数声啼鸟……转眼春将老……」
声线和音质犹如空谷幽兰般纯净,如同仙女下凡舞唱一般,久久回荡在大殿中。
衔接着,坤兴公主转回身子侧身面对崇祯帝,双膝微弯曲站稳,臀部後翘,双臂伸直。一手抚在另一手臂上横在胸前,芊芊五指化作纷飞的蝴蝶扇动着,中分顺披着长长黑发的螓首转首深情望着崇祯帝。
衔接着,收回身子,正面面对崇祯帝,玉指捻着云袖并握拳朝上贴合着,慢慢的向上逐渐遮住细长的脖颈和美丽的面容,然後突然打开在螓首的两边露出微笑的容颜显得是那麽的稚嫩清纯,芊芊十指交叉轻抚在脑後,淹没在万千漆黑的发丝里面。
坠地的宫裙下,三寸金莲上的红色高跟尖头弓鞋,竖一字步移向崇祯帝的方向,前进三步,配合着左右轻晃着双肩和细窄腰身。
「长亭道……天边芳草……只有归时好……」
陈圆圆手下天目琵琶的音色,和坤兴公主的舞姿,在这个时候,在崇祯帝的眼里,组成了一个新的世界。崇祯帝心想,能留住一切该是多美好啊,崇祯帝的星目在坤兴公主的绝伦舞姿和纯净的歌喉前,又湿润了……
陈圆圆的琵琶音色,就像追随着坤兴公主的舞姿的风一般,配合得天衣无缝、行云流水、潇洒自然。
坤兴公主倒步回原地,低下螓首迷恋的看着自己的芊芊十指在胸脯前化成蝴蝶不停飞舞。然後,把一双玉臂交叉在胸脯前,羊脂白玉一般的玉手平抚在上面,接着慢慢的、慢慢的双手交叉着抚摸,一路滑到双肩上,芊芊十指由快至慢开始波浪般起伏。
衔接着,芊芊十指在双肩上由慢至快如波浪般反向舞动。螓首接着些许後仰,眼眸留恋中又带着遗憾的深望着父皇。稚嫩脸上的高挺瑶鼻轻轻的蠕动,红唇白齿张合间,歌声也变得婉转伤感起来……
「一夜东风……枕边吹散愁多少……」
衔接着,宫裙下的双腿一前一後弯曲,红色高跟尖头弓鞋微微顶起稚嫩挺拔的美体,原地如在小舟上轻轻晃动摇摆。细腰往左摇,左手玉手便把叠起的云袖在胸脯前抛向右边,然後,细腰往右摇,右手玉手便把叠起的云袖在胸脯前抛向左边。
点绦唇的歌词,让坤兴公主唱的越来越悲伤,也越来越婉转悠长,但是其技艺影像已经超出了陈圆圆的意料之外,陈圆圆感动得眼眸湿润了开来,欣慰着能出这麽一个悟性和审美奇高的徒儿。
坤兴公主似有决绝般开始边吟唱着点绦唇,边缓步向崇祯帝走来,神色中充满了对父皇的深情悲哀和怜悯。坤兴公主希望在歌声中,父皇用龙泉宝剑,结束自己的生命,自己这一段人生短短的生命,虽然自己还没有看清楚这个世界的美,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这时,坤兴公主动人的歌声依旧,但是已经不再舞蹈,一双玉臂也垂放在身体两侧。玉指也不再收拢叠起捻着云袖,云袖便和坠地宫裙一样,在坤兴公主行走间拖行在乾清宫光滑并泛着一排排烛光倒影的大理石地面上……
窗外很是清冷,阵阵的凉风从大殿的门窗外钻了进来,把坤兴公主和陈圆圆的宫装衣裙吹动在空中……
但是陈圆圆的天目琵琶音色一点也没有改变,依旧的,继续精准弹奏着点绦唇的後半部分。陈圆圆鹅黄色的宫装,高耸的胸脯前与平静的表情相反,开始失常起伏波动,陈圆圆似乎预想到了接下来的事情。陈圆圆知道,这紫禁城里,许许多多的宫人,接下来都会迎接无比凄惨的事,谁都不想那样的事情发生,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很多的事情都不是个人可以说了算的。
「数声啼鸟……梦转纱窗晓……」
坤兴公主的稚嫩身子,离崇祯帝坐着的圆凳一步步的在接近着,点绦唇的歌声优美伤感绵长。坤兴公主伤感着自己、伤感着父皇母後,伤感着紫禁城里的所有宫人,伤感,坤兴公主伤感着大明的百姓。为何好好的,会有天灾人祸要发生?
坤兴公主额前的发丝有些淩乱,遮住了小半边的稚嫩柔美的面容,她也不愿意去拨弄了……
坤兴公主那宛如远山的秀眉下,一双稚嫩又可怜的眼眸里,泪水在眼眶里翻动着,一下,泪水就顺流而下了……
「乍见春初……数声啼鸟……转眼春将老……」
崇祯帝这时,预感到了什麽,他也知道该到了结的时候了。崇祯帝慢慢的从圆凳上站起来身子,神情自卑悔恨又决绝无奈,崇祯帝把龙泉宝剑从剑鞘里抽出,自己以为流干了的泪却又开始流了下来,崇祯帝此时也不知道这些泪是怎麽来的。
「长亭道……天边芳草……只有归时好……」
坤兴公主终於走到了父皇的身前三步距离,背影是一群纵横交错的烛台,上面摇曳的烛光群起发光烘托着坤兴公主的纯洁和美丽。坤兴公主稚嫩的身子才刚好及到父皇的胸前而已,但是此时坤兴公主的脸上却是释然的用笑意面对着父皇的龙泉宝剑……
崇祯帝握着龙泉宝剑横举在胸前,一步一步沈重的向坤兴公主走来。
坤兴公主知道自己短暂的生命该为了大明离开这个人世了,坤兴公主最後释然微笑着仰首伸脖痴望着自己最敬爱的父皇,她的父皇是大明江山的皇帝。
坤兴公主回忆着那一天,在御花园的湖心亭的岛上和宫里的一群姐妹们一起愉快的游玩,王承恩公公急急忙忙的来传圣旨招去进餐了。只是,感觉转眼就到了今天的境况了,坤兴公主心里万分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但是……
崇祯帝举着龙泉宝剑,剑尖已经接近坤兴公主细长洁白的脖颈,龙泉宝剑在空中颤抖着,坤兴公主继续唱完最後一句点绦唇的歌词……
「长亭道……天边芳草……只有归时好……」
陈圆圆感觉坤兴公主的最後一句吟唱,已经达到了极高的造诣,露出欣慰的笑意。
歌词最後「归时好」三个字一吟唱完,坤兴公主最後深情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父皇,终於慢慢的闭上了纯洁稚嫩的眼眸……
崇祯帝举在坤兴公主脖颈边颤抖着的龙泉宝剑,慢慢向下转移了方向,瞄准了坤兴公主胸前那单薄又装饰着百合花样式的胸脯上。
空中的龙泉宝剑不再颤抖,开始往後一收再以极快的速度刺穿了坤兴公主的心脏……
「呃」剧痛下,坤兴公主的胸口被龙泉宝剑刺穿,透背而出,坤兴公主因为剧痛瞪开了双眼,悲伤又遗憾的笑看着悲痛欲绝的父皇。
坤兴公主道:「父皇……儿臣不怕……儿臣在地下……恭迎圣驾……」
崇祯帝此时话不能语,脸部开始扭曲异常,欲哭无泪、欲喊无声,只能对着女儿点了一下头,一手扶着坤兴公主的肩膀,另一手准备把祖宗传下来的龙泉宝剑从坤兴公主的胸膛中快速抽出……
因为剧痛难忍,十几岁的坤兴公主所不能受,坤兴公主双手紧握住刺穿自己的龙泉宝剑剑身,玉手立刻被龙泉宝剑割伤流血出来,滴落乾清宫大殿的大理石地面上……
崇祯帝一忍心,把龙泉宝剑抽出的一刹那,坤兴公主瘦弱的胸脯前,雪白的百合花花瓣,立刻染红,伤口喷出血来,溅射了崇祯帝一身。
「唔……哇……呀……」
坤兴公主口中鲜血开始狂吐不止,尽管有父皇扶着也要立刻跌倒了,崇祯帝连忙丢开讨厌至极的龙泉宝剑,把坤兴公主搂在怀里,撕心裂肺的呐喊起来。用手按住坤兴公主带剑伤的胸口,但是鲜血还是从崇祯帝的指缝喷射出来。
坤兴公主的意识渐渐离散,口里鲜血涌吐不止,都喷在了他的龙袍上。胸前纯洁的百合花已经被自己的鲜血染红,大量的鲜血亦喷射到父皇的怀里……
坤兴公主微弱道:「父……皇……儿……臣……不想……死呀……」
崇祯帝痛哭道:「皇儿……啊……啊呀……啊……皇儿啊……啊……呀……」
在龙泉宝剑刺穿坤兴公主胸口之时,陈圆圆也释然麻木的放下天目琵琶,缓步的行到了崇祯帝的身边,毅然跪下,双手垂直脖颈後仰准备受死,满头的秀发直接坠落到了大殿里的大理石地面上,背影同样也是纵横交错的一排排烛台和摇曳的烛光。
陈圆圆最後望了崇祯帝一眼,眼里又释然更无比遗憾的闭上了美丽的斜飞凤眸。
突然远处传来几声「轰隆」的攻城炮声,把崇祯帝惊醒了过来,崇祯帝知道没有什麽时间了。
崇祯帝见到陈圆圆已经跪在身前,仰脖受死,心里更加的痛苦自责。这时,崇祯帝慢慢抱起坤兴公主的屍体,不知道应该怎麽处置而待在原地。
这时,又是几声「轰隆」的巨响炮声在紫禁城附近响起,惊得崇祯帝差点抱不动坤兴公主了。可怜兮兮杀掉自己女儿的崇祯帝,只好把圆桌上的桌布一抛,把那些饭食和酒具都翻落到了大理石地面上去。
然後,崇祯帝慢慢的把坤兴公主的屍体放到了圆桌上,崇祯帝的双手此时颤抖的很厉害,一直在为皇女痛哭着。坤兴公主的胸口伤处依然还冒出着温热的鲜血,看得崇祯帝触目惊心、悲痛欲绝。
崇祯帝简单的整理了一下,满身被鲜血染红的坤兴公主屍体,看了一下地面上已经弄脏了的桌面布,想了一下,把桌布捡了起来。
崇祯帝站在圆桌边,最後低下头看着死状凄惨的皇女,几度不忍心睁开眼里去看。然後崇祯帝用已经脏了的桌面布盖上了坤兴公主的遗体全身,崇祯帝泪水已经流干,神情反而因为等下继续要做的事情而开始毅然决绝。
崇祯帝从大理石地面上捡起龙泉宝剑,来到陈圆圆的身边,龙泉宝剑的剑尖移动了陈圆圆鹅黄色宫装的胸口前。
龙泉宝剑在空中又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了,崇祯帝不知道自己怎麽的,感觉从来没有过的害怕自责和悔恨,更有许许多多无法表达的情感。
崇祯帝痛哭道:「朕……对不起……你们……」
陈圆圆临死时,听到崇祯帝这样的内心话语,心里反而感到无比的欣慰,双眼并没有睁开,美丽的脸上露出了最後一个意味深情的微笑。
陈圆圆道:「皇上……奴婢在地下……恭迎圣驾……」
崇祯帝听到陈圆圆这样说,竟然胸口巨震更加痛哭起来,感觉自己真是无脸面对嫔妃们,无脸面对大明的子民们,更无脸面对列祖列宗们。
龙泉宝剑在空中再不忧虑,无情的刺穿了跪在乾清宫大殿中,大理石地面上的陈圆圆鹅黄色宫装下的胸口,一剑透背而出。
鲜血立刻从伤口和剑尖之间,喷射而出……
龙泉宝剑再快速的抽出美丽的陈圆圆身子,陈圆圆应声慢慢倒地,剧痛传来,陈圆圆不得不睁开双眼,虚弱痛楚又慈悲的望着崇祯帝。
崇祯帝再次丢下龙泉宝剑,跪在地面上,把陈圆圆抱在怀里,歇斯底里的哭喊起来,活像一个疯子一般。换成另一个人,怎麽也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陈圆圆留着眼泪,用最後的力气从云袖中伸出玉手,崇祯帝便紧紧的握住陈圆圆的羊脂白玉般的玉手,此时玉手已经渐渐冰凉了。
陈圆圆断断续续道:「奴婢……万幸……承蒙……圣恩……奴婢……先走一……」
陈圆圆最後一句话「先走一步」的步字还没有说出,一代芳华陈圆圆就咽气了……
崇祯帝见状,心潮澎湃竟然开始哭笑出来,泪水鼻涕皆出,回想起以前陈圆圆的各种好处,崇祯帝紧紧搂住陈圆圆的屍体,前後摇摆着自己的身子,手中紧握着的陈圆圆的玉手,这只玉手和往常不同,再没有温度了……
崇祯帝绝望的哭喊道:「为什麽呀……为什麽呀……朕已经努力了呀……为什麽还是这样……都是诸臣误朕……都是诸臣误朕……」
崇祯帝和疯子一样,放下陈圆圆的遗体又去趴在坤兴公主的的遗体上痛哭追思,一连在两人之间几个轮回,嘴里不停又绝望无助的喊着。
崇祯帝哭喊道:「都是朕无能……都是朕无能呀……是朕害了你们呀……朕罪该万死呀……」
良久,突然几个炮弹「轰隆」声传来,不知道是轰开了那一座城门,把崇祯帝惊回神来,惊怕不已。
崇祯帝喊道:「闯贼……闯贼……打进来了……朕……朕要赶快去……坤宁宫……慈庆宫」
崇祯帝稍微镇定了一下心神,把陈圆圆的遗体平放在大殿里的大理石地面上,帮她整理了一下遗容和鹅黄色宫装。然後站起迟钝了的身子,想找一块布面遮盖陈圆圆的遗体,但是乾清宫里的许多东西这些年来都为了助饷讨贼而拿去变卖了银子,大殿里竟然空空如也了。
崇祯帝握着龙泉宝剑,见一时找不着布面为陈圆圆遮盖遗体而气急不已,用另一支空着的手握着拳头狠狠的在自己的胸口上捶打了几下,又蹬足了几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突然,崇祯帝想起暖阁里还有被子可用,也知道用桌布遮盖坤兴公主遗体不慎妥当,於是丢下龙泉宝剑并快步到跑出大殿,进入暖阁里去拿锦被子。
崇祯帝此时忘乎所以,大殿外星光暗淡,清冷非常,按理说谷雨时节不该如此。
崇祯帝一路急急忙忙、跌跌撞撞一进暖阁便撞到了什麽冰冷的物体上,差点自己跌身倒地。擡头一看正是悬梁自尽的荭儿和翠儿的遗体,还挂在空中,被破门而入的大风和崇祯帝的撞击而在空中摆动起来,凄惨无比呀。
崇祯帝倏地哭喊道:「爱妃呀……爱妃呀……你们好惨……朕……朕……」
崇祯帝连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荭儿和翠儿的遗体依次放下,并排放到了自己的暖阁的龙榻上面,然後帮她们认真整理了宫装和遗容秀发,并用自己龙袍的袖子衣角帮她们两人擦拭了依旧美丽面容。
做好这一切後,时间又过去了不少,攻城的炮声一直「轰隆」不停,听闻其声已经离紫禁城越来越近了。
崇祯帝顺手就用龙榻上的锦被把荭儿和翠儿的遗体全身遮盖了起来,这才出了一口长气。崇祯帝低头看着自己的龙袍,已经饱含鲜血和汗水了,崇祯帝想要发泄怨气恨意,却是无处寻找。
崇祯帝没有时间换常服了,而且往常都是荭儿和翠儿照顾自己换衣梳洗,现在要自己穿衣,反而会手忙脚乱。
崇祯帝连忙打开紫檀木精制的御用衣柜,从里面拿出两张薄锦被,然後最後看来一眼龙榻上被锦被遮盖得严实的荭儿和翠儿,深深叹了一口气以後走出暖阁,最後关上了阁门。
崇祯帝急忙跑回乾清宫大殿,用上好的皇家御用的金黄色锦被,为陈圆圆遮盖上遗体。然後走到坤兴公主的遗体前,想着把坤兴公主的遗体放在圆桌上似乎不妥,就掀开了桌面布把坤兴公主轻轻抱起,和陈圆圆并排放到了一块,然後为坤兴公主也盖上皇家御用的金黄色锦被。那是江南进贡的上好锦被,崇祯帝一直还没有用过。
做完这一切以後,崇祯帝突然呆立片刻,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麽事情了,脑中还徘徊着刚才不久坤兴公主的美丽舞姿和陈圆圆的琵琶音色,只是一转眼,她们都躺在地面上了……
突然宫外又传来十几声「轰隆」的炮声,似乎把崇祯帝震醒了,崇祯帝一拍脑门想起接下来该做什麽事情了。
崇祯帝道:「坤宁宫……和慈庆宫……朕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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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外城。
一眼望去,大顺军兵营纵横、鳞次栉比,兵卒列队调动不停,各种武器装备接连运至,後勤补给大量云集。後背的大顺兵卒个个整装待发。
从内城不停的运回伤兵,但是少有喊疼叫唤的,立刻又有後备的兵队补充到内城去攻打城门,探子无时不刻都在传递着各种信息到李自成的耳里,可想而知攻城是无比的艰苦。
虽然京师的外城被卖了,但是内城都是最忠心崇祯帝的人守备着,又有王承恩和吴襄等人的督战,一时战事稍有缓和。
那些被运回的伤兵,立刻有人会拿吃食喂给他们吃,还有人替他们疗伤和处理伤口。兵卒们知道大顺皇帝对兵卒们好,他们知道李自成以前也是一个当兵的,知道当兵的苦处。能遇到这麽一个好皇帝是兵卒们的骄傲和自豪,所以大顺的兵从来打仗不怕死。
大顺的兵营分为中、左、右、前、後五营,用不同颜色的旗帜代表,由权将军、制将军、果毅将军、威武将军等统领。大顺以步兵、骑兵为主要兵种,还有炮兵、工兵、水军各军种。李自成很重视改善各兵营的武器,缴获的铳炮、火药、铁胄、骡马经常用来装备中、左、右、前、後五营。
宋献策骑着黄色的战马缓辔而来到李自成的乌龙驹身边,但是落後一个马头的距离,这是一种规矩,下臣是不能和皇帝并马平肩的。
宋献策道:「皇上,估计天一大亮就能攻破内城了。」
李自成坐在乌龙驹背上,似乎在思考什麽事情,看见宋献策到来,转头望着宋献策。
李自成道:「朕在想,崇祯会是怎样的下场。」
宋献策道:「臣以为,崇祯很可能在乾清宫自缢或者服毒。」
李自成道:「朕也以为,崇祯很可能会这样,至於火烧紫禁城……」
宋献策自然知道皇上希望住到紫禁城里,尽管在西安已经定为大顺国都,但是不妨北京成为陪京使用。宋献策知道,相比之下,皇上心里更想住进紫禁城里,躺在崇祯帝和大明先帝们睡的龙榻上面。还有大明後宫里无数的绝色佳丽,等待着皇上的挑选和临幸。宋献策知道,要是崇祯帝或者大明先帝的嫔妃、太妃们有活下来的,皇上是不允许除他一人之外的人染指的。
宋献策道:「皇上,臣以为,崇祯帝未必会火烧紫禁城。」
李自成道:「哦,这又是为何?」
宋献策道:「崇祯性情刚强,和历代亡国之君相比不一样,臣以为崇祯未必会烧毁大明传下来的紫禁城,因为崇祯会不忍心。」
李自成道:「希望如此……」
宋献策道:「臣以为,必须把北京围得水泄不通才行,若是被崇祯帝乔装隐藏民间,再趁机逃回江南,那大事就不好了。」
李自成道:「不好有那些地方?」
宋献策道:「崇祯并无恶名,若是给他乔装逃回江南,加上江南是财富聚集之地,到时候大顺统一天下的霸业就非常不顺利了。」
李自成道:「军师说的不错,还有清兵也会南下,到时候大顺就被夹在清兵和大明之间了,那就是两面作战,到时候大顺就成了第二个大明,朕就成了第二个崇祯了。」
宋献策道:「皇上说得极是,臣以为现在清兵一定在加紧备战准备南下与我大顺争天下。」
李自成一听到清兵的消息,眉头微蹙星目放光,一手举起马鞭指向紫禁城,一回首看着宋献策。
李自成道:「军师以为,大顺拿下北京以後,清兵还会南下吗?」
宋献策道:「这也是臣最担心的事情,臣以为他们极有可能南下,在我们刚刚立足北京不稳的时候。」
李自成道:「那麽,山海关的吴三桂,清兵们有什麽动向?他们打算怎麽做呢?」
宋献策道:「据探子可靠的消息,清兵也在招降吴三桂,吴三桂在我和清兵之间左右不定。」
李自成抿着的嘴巴,不断的蠕动,目光看着前方的北京城,但是眼神里另有所想。身後林立着的十万余大顺雄兵,各营的兵在服装上都有鲜明对比,一目了然,这些兵都是李自成打天下的棋子,都要为李自成上战场拼杀。
李自成道:「朕原本想,让崇祯退位,然後帮他打清兵,因为那样对大顺再好不过了,但是崇祯拒绝了。现在关键的就是山海关的吴三桂,如果他投靠大顺,那麽攻打清兵将是便捷得多,如果他投靠清兵,那麽清兵有山海关这个雄关用来抗拒我大顺,我们将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宋献策道:「皇上说得极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吴三桂期望崇祯逃回江南,那麽山东就处在山海关和江南之间,刘芳亮的兵营就很难在山东和四周立足了。」
李自成道:「那麽那样一来,崇祯逃回了江南,就会立刻加强山东的防备,那麽山海关就有江南源源不断的兵力和物资补给了。」
宋献策道:「所以一定不能让崇祯逃回江南,如果给崇祯回到江南,将比十倍清兵还难以对付。都知道,天灾人祸大都在北方和九边,江南灾情少很多,如果崇祯回到江南,等於丢了一个大包袱给大顺,然後还把大顺推倒了和清兵对战的局面,而北方和九边这些地方,想要再次富强起来,总还要几年乃至十几年的时间啊。」
虽然在李自成的心里,牛金星是最重要的,但是李自成不可否认宋献策的才干是比牛金星要高一些。至於李岩在李自成的心里,又比宋献策要低一些。
李自成道:「军师说的不错,华夏北方在经历天灾人祸以後,需要几年乃至更多年才能回复富强。而清兵就是一个四处破坏和平的饿狼,这头饿狼一直运气很好,清兵统一草原的时候,大明为了唇亡齿寒正在朝鲜和倭寇战争,就是在南部也有许多战事进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给了清兵统一草原大好的机会。」
宋献策道:「皇上说得极是,清兵的崛起有太多的机巧,当年大明在朝鲜和倭寇刚打完,想顾顾不过来的时候,北方大地的天灾就来了……」
李自成道:「我大顺才在这样的混乱的局面艰苦壮大了起来,也正是因为有我们大顺对大明的拖延,让大明两头来回作战,顾此失彼,清兵才能继续的更加壮大,结果给清兵趁机占领了辽东。」
宋献策知道这些事情牵扯到大顺和李自成本人,不好在这个问题上发表什麽看法和立场,於是了望向北京城。
宋献策道:「皇上,臣以为内城快要攻破了。」
李自成骑着乌龙驹缓辔而去,朝向北京外城进发,身後的亲卫营(中营)大军顿时启动,大军的脚步声加上万马奔腾的马蹄声和嘶叫声,开始震耳欲聋起来,场面颇为壮观雄武。烟尘也逐渐弥散开来,一会儿李自成的乌龙驹和宋献策的坐骑就消失在烟尘中……
原来攻打北京城的战事里,中、左、右、前、後五营,李自成自领中营和後营作为预备队,分兵前营攻打外城和内城南向的正阳门等门,左右二营负责围攻北京东西和北方向的各门,为的就是务必不能让崇祯逃回江南。
李自成大喊道:「天下……和紫禁城……都是朕的……」
大顺兵们呐喊:「大顺必胜……大顺必胜……大顺必胜……大顺必胜……」
一六四四年,四月十九日,这时,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但是雾气湿气还是很重,大明走向了关键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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