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乐的手机坏了。
一部用了多年的老款诺基亚,泡水、落地等各种灾难都顽强的挺了过来,可今天却打着打着电话就死机了,再也没活过来。幸好,电话断掉之前,已经问清了窦总参会所在之处。不然,偌大个北京城,罗乐一个外地司机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找到。
窦总的会议延长到了深夜,罗乐作为公司为新上任的窦总安排的专职司机,也就跟着在京城住了一晚。第二天上午,窦总又在宾馆附近的商场转了转,给家里人带了些礼物,中午吃过饭才返程。罗乐本也想给自己新婚燕尔的妻子王梦丹买些东西,可一来窦总去的商场高档,所售商品价格实在惊人,二来罗乐和王梦丹结婚的事是绝不能让窦总知道的。
窦总履新,人生地不熟,罗乐有信心把他瞒住。事实上,罗乐和王梦丹已经瞒住了公司上下所有的人。
罗乐今年整三十岁,小时候没怎么好好读书,从唐城中学毕业后就开始在社会上打拼,几经更换职业后学了个驾驶本,慢慢的在司机这个职位上稳定下来。三年前,全国首屈一指的民企来到唐城开疆拓土,罗乐进公司筹备部做司机,成为了唐城分公司的元老级员工。他的妻子王梦丹大学毕业起就在这家民企工作,项目筹备时,作为人事部调配的招聘面试官来唐城帮忙。筹备期的工作繁冗纷复,一个人当作几个人来用。王梦丹事杂,常常用车;罗乐勤快,出车率最高。就这么一来二去,两个人渐渐熟悉,互生情愫。
王梦丹是淮南人,家里是书香门第,对罗乐很是不满,亲朋好友里也没一个赞成两人的恋情。王梦丹虽性子温婉,但作为家中独女多少都得些娇惯,此次对爱情无比倔强。她在来唐城寻女的父母面前亲了罗乐的脸颊,无比坚定地说:「我爱他,一定会和他幸福地白头偕老!」看着秋风中两个老人萧索的背影,感受着被泪水打湿的前胸衣襟,罗乐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一定要对王梦丹好!一辈子!而现如今,对一个女人好不好,大部分情况下只是看你能不能给女人一套能让她感觉温暖安全的房子。
罗乐家贫,六亲也不得力,举家借债也只够他在唐城中档的社区付个首付,每月的房贷只能靠小俩口自己的收入。这个时候,公司那条不允许同事谈恋爱的规章就显得尤为刺眼。在唐城,能与罗王二人所在民企的薪金待遇相比的公司几近于无,一些大型的国企也只能甘拜下风。两个人若是有一个离职,那房贷就成了个问题。最终两个人决定,对公司隐瞒下两个人的关系,先不办婚礼,把结婚证领了。
领证那天,罗乐在新房里摆了桌酒席,只请了自己父母和一个同自己光屁股长大的朋友陈杰。五个人吃了顿饭,这婚就算是结了。罗乐看着王梦丹那发自内心的笑容,歉疚之情油然而生。他知道,这个女人为了他与父母亲族决裂,以后只有他一个依靠了。当晚,在婚房里,他跪在地上向妻子发誓,要宠她爱她,让她过上公主一样的生活。
罗乐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两个人结婚快半年了,罗乐几乎没让王梦丹做过家务,时不时地还会给她些小惊喜。虽然大多是些不太值钱的玩意,却充溢着满满的爱意和幸福。王梦丹也总是会用小女人独有的眼光和心思,把家里布置的漂漂亮亮,帮罗乐按摩僵硬的肩头,打一盆热水让他泡去一天的劳累。王梦丹越这么做,罗乐越是觉得自己亏欠了妻子太多,总是会将自己的花费一省再省,把最好的都留给她。这次来北京没能给妻子买上礼物,使得他在回程的高速路上一直懊恼。
「小罗啊,手机是不是坏掉了?待会到了公司,去找财务拿些钱买一部新的,我会给财务打电话的。」一直在后座沉默的窦总出声打断了罗乐的自责。罗乐不迭感谢,心里默默算计着可以用省下的钱给妻子买些什么,也对初来乍到的窦总有了个相当良好的感观。
不到200公里的路程很快就走完了,车进公司地库时才下午三点多。窦总带着罗乐径直去了财务室,给他支了两千大元,然后就说不再用车,让他回家休息。罗乐拿了钱,出门拐去移动营业厅交了些话费,换了部几百块的合约机,然后又去唐城百货大楼给妻子选了副精巧的纯金耳钉,这才乐呵呵地上了回家的公交。
王梦丹皮肤白皙,显得饱满的耳珠特别莹润,让罗乐百看不厌,亲昵的时候经常用嘴去噬含。想着妻子戴上这副耳钉时的美丽,以及自己抚弄耳珠时她脸上的娇羞,罗乐的心都醉了。推开家门,一股温馨的气息扑面而来,虽然已经入秋,但家里还是有着让人留恋的温暖。罗乐才换了鞋往里走几步,就看见茶几上堆了一大捧嗑好的瓜子仁,垫着瓜子仁的白纸上写着几行娟秀的字迹:老公,乖乖的把这些瓜子吃掉。今天如果你回来的早,也不要做饭,我晚上要给你炖汤喝。署名:爱你的老婆。
夫妻俩曾有约定,为了防止不经意间穿帮,互相之间是从不以老公老婆相称的。但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情浓难抑,所以在家时他们经常给对方留手写称呼的纸条。罗乐心头一暖,会心微笑,抓起瓜子仁三两口吃了,又拿起白纸在王梦丹署名的地方亲了一口,就转身去厨房忙活。收拾了两道小菜、焖上米饭,这才坐倒在沙发上,把玩给妻子买的耳钉。待米饭的香味在屋子里弥漫,又转到电脑前,捣鼓起新入手的手机来。
上个月王梦丹过生日的时候,罗乐送了她一部最新的苹果手机,但王梦丹为了省钱,以公司给定制的手机套餐流量足够为由,坚持没让罗乐开家里电脑的宽带包月业务,只是偶尔需要时,按小时算钱来用。罗乐打开电脑,把资料线连上,这才愕然发现自己一直用那古旧的手机,竟好似已和社会脱节一般,懵然不知这新的智慧机除了qq和杀毒软体以外该装些什么。搜肠刮肚半天,才依稀记起王梦丹和同事聊天的那个叫微信的东西貌似很好玩。他把微信下载到手机里,立刻关了网路,打开一直闲置的手机流量,聚精会神的研究起来。
没过多久,外面忽然起了阵风,看上去马上就要下雨的样子。罗乐担心妻子,寻思着打电话问问她有没有带伞,结果这边电话刚接通,电话铃声就在卧室响了起来。罗乐一怔,继而想起妻子在家时那副慵懒的糊涂虫模样,不由带着宠溺的笑容默默摇头。把妻子的电话拿在手里,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取消了未接来电的显示,忽然想起还没有把妻子的微信号码加在自己的微信里。
罗乐点开妻子的微信,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微信号码。左右翻找,两条聊天记录出现在眼前。
「小骚货,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一定让你欲仙欲死!」
「切~ 不要只顾着耍嘴皮子!我倒要等着看你有没有上次那么厉害!嘻嘻……」
罗乐感觉自己身上的血都凉了!
王梦丹家教颇严,这不仅体现在她平日里得体的行为举止上,就连夫妻间亲昵时的言语也是不越雷池半步。记得两个人正在热恋时,罗乐被王梦丹一个娇媚的表情吸引,脱口说了句「你这小狐狸精」,结果王梦丹生了气,几天没理他。罗乐又是打躬作揖,又是向老天保证再不胡说,这才让她破涕为笑。从那以后,罗乐对王梦丹的昵称完全限制在「宝贝」、「亲爱的」等标准夫妻用语上,即便在床上亲热到天雷勾动地火时也不例外,而王梦丹亦是心满意足、甘之如饴。
罗乐看着眼前微信记录中那个刺眼的「小骚货」以及妻子明显全盘接受却又欲拒还迎的回答,整个人如同赤身裸体站在了冰天雪地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他做了几个深呼吸,把手机放回原处,自己也退到客厅里。闭着眼默念了几句「眼花,看错了;眼花,看错了」,再度往卧室走去。
短短几步路,罗乐却走的万分艰辛。到了床尾,心里忽然起了翻涌的愧疚。他觉得自己是在怀疑温柔美丽的妻子,那个听到一个脏字都会脸红、在床上一直青涩如同少女般的纯洁女人;那个喜欢读书、知性雅致的心头挚爱。他忽然笑起来,开始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眼睛竟然花的如此可笑,后来是因为他从未想到一向果决的自己竟然会如现时般掩耳盗铃、首鼠两端。他怕自己刚才看到的是真的,又怕是自己眼花。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是两个人之间情感的不真实、不信任、不忠诚。
「罗乐,如果是你看错了,那下半辈子再也不许怀疑自己的妻子!」罗乐一面默默地告诫自己,一面鼓起勇气再度拿起手机。就在他拿起手机的一刹那,手机忽然响了一声,一条微信不期而至。
罗乐颤抖着点开,一行字彻底摧毁了他仅存的希冀。
「小骚货,你得小心点,可别让你老公发现!等有空再让你吃我的大鸡吧!」
罗乐感觉全身上下的力气像是被这条聊天记录一下子全部抽去,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整个世界只剩下微信记录幻化而成的一张陌生男人的面孔,对着他撕心裂肺地狂笑。他如遭雷击,直挺挺地跌坐在床边,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住,使得他难以呼吸。他想大吼,颤抖着张了张嘴却根本发不出声音;想冷静,可脑子里各种思绪纷至遝来,挤得他的头就要爆炸。
罗乐蜷缩在床边,把头深深的埋在腿间,连伸直身体也难以做到。不知过了多久,大门口忽然传来锁匙转动的声音,他吃了一惊,手忙脚乱地将手机放回原处,又挣扎着上了床闭上眼睛装睡。
罗乐一动不动,听着王梦丹在门口换鞋换衣,向下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湿润起来。生活中,他听过很多起夫妻婚变的事,也曾义愤填膺地和别人诉说,自己会怎样怎样痛快淋漓地决断。可事到临头,却选择了最为懦弱的逃避方式来面对,仿佛自己才是犯错的那一个,生怕妻子知道自己发现了她的秘密。
王梦丹闻到了米饭的香气,娇滴滴地喊了声:「罗乐,你在哪儿?我回来啦!」等了会没有动静,便开始在屋里寻找。待发现罗乐和衣躺在床上,又如同一个犯错的孩子般顽皮地吐了吐舌头,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轻轻地揭起被子盖在罗乐身上。用微凉的小手缓缓地抚过他的额头、脸颊,弯腰在他耳边悄声道:「老公,你辛苦啦!好好睡吧,我去煲汤,过会再来叫你!」
罗乐强抑着跳起质问妻子的冲动紧闭双眼,被子下的双手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和妻子经常玩这个游戏,当自己早回家装睡时,王梦丹就会称呼他「老公」,然后他就突然跃起,抱住妻子亲吻一番。曾经,这游戏是如此甜蜜。可是,在她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乃至有了肌肤之亲以后,怎么还能将这番话演绎的如此自如、没有一丝破绽?罗乐忽然觉得妻子是如此陌生,亦不知她对自己几分真、几分假,更不知自己还能相信什么。
王梦丹见罗乐毫无动静,以为他真的因为劳累而睡了过去,于是又为他掖了掖被角,这才起身。罗乐以为妻子就要出去,不由得松了口气。不料听到王梦丹惊喜地「啊」了一声,然后就站在原地不动了。继而,传来电话解锁的声音和她的自言自语:「太好了!我还以为丢在公车上了!」
罗乐听妻子拿起手机,想起里面的内容,心里又是一阵酸楚。余波未消,听王梦丹疑惑地发了声轻咦,然后便久久无声。罗乐知道,肯定是妻子发现微信已经被自己看过,于是不知所措地呆立不动。他想睁眼,又不敢面对睁眼后的尴尬和后果。思量再三,还是决定闭着眼和妻子默默对峙,不肯主动去揭破自己无法面对的事实。卧室里顿时针落可闻,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连呼吸都要比平时费上许多力气。
半响,只听王梦丹烦恼地「啧」了一声,竟然嗒嗒地按着手机走了出去。罗乐一怔,继而悲中生喜,长出了口气,瘫软在席梦思床垫里。耳边响起卧室掩门声和妻子故意压低的语音:「喂,你在哪呢?」
罗乐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竖起耳朵细细听着。王梦丹的声音虽小,但也清清楚楚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你以后能别在微信里胡闹么?……就你刚才发出来的微信啊!罗乐可能都看到了!……我可生气了啊!你别总是嬉皮笑脸,讨厌!……我结婚的事只对你说了,你却用这件事来欺负我!……反正我告诉你,以后如果是偷偷的,我不管你。要是再在微信里公开发这种流氓话,我就,我就,我就……」
随着王梦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娇媚,罗乐的怒火渐渐直冲天灵。当王梦丹最后的威胁难以为继时,罗乐已经起身站在卧室门后,右手死死地握住了门把手。他已经听明白一切,却不知该不该拧开这道隔绝在他和妻子之间的门。
门外的王梦丹在连说了三个「我就」之后,陷入了长长的沉默。门内的罗乐脸上阴晴不定,一颗心随着妻子的沉默而深深的坠了下去。手机上的微信记录与妻子此时的通话都已证实了那让人心碎的事实,如若再逃避就只能是自欺欺人。
罗乐缓缓地转动门锁,胸中憋着的那一声「你为什么要出去偷人」已经酝在喉口,忽然听王梦丹惊讶地问道:「什么?离婚?你快别胡说!不……不……你这会别来找我,罗乐在家呢……明天……明天我陪你,咱们再从长计议好不好!」
电话那头,听到的是温言软语,可它们落在罗乐耳中,无疑是晴天霹雳。「离婚两个字如同两股巨大的电流,在罗乐的心里循环往复,刺激得他真的如同触电般剧烈颤抖起来。他收回抓着门锁的手,用牙齿狠狠地咬住,终于阻止了上下颚之间的碰撞。门外的王梦丹再也没有说话,只是简单的应诺,便挂了电话踢踢踏踏地去了厨房。罗乐颓然退了几步,如同再次看到微信记录确实存在时一样,无力地坐倒在床上。
厨房里隐隐传来碗碟碰撞的清脆,被王梦丹顺手打开的电视开始播报天气预报和当地新闻,楼下的稚子叮叮咚咚地练琴,楼道里晚归的情侣说说笑笑地回家。似乎整个世界都鲜活无比,只有罗乐身周一片死寂。也许只是过了几秒,也许是过了一个世纪,卧室的门被推开,王梦丹的声音打破了寂静:「醒啦?吃饭吧!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莲藕排骨汤!」
自从两个人确认恋爱关系以来,罗乐一直认为王梦丹的笑脸是世间最美好的事物。只要见到她的笑颜,再多的委屈,再多的疲累,都会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但此时罗乐木木然抬起头,再次见到这疗伤圣药般的微笑,满心的不解、愤恨和悲伤却没有如往常的负面情绪般溃不成军,而是依旧氤氲在心头、缠绕不去。
王梦丹唐了顿,不见罗乐回话,忙上前几步坐在他身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么?是不是发烧了?」她的声音依旧柔顺,态度依旧亲昵,可罗乐却完全不能确定这其中究竟有几分演绎,几分真心。他一把抓住妻子的手,本应脱口而出的厉声质问被长久以来的恩爱卡在喉咙里,难以出口。罗乐注视着王梦丹的双眼,期望她能和他说些什么,哪怕是带着掩饰地告诉他这个事情的另一个版本,他怕是也就毫无保留地信了。可王梦丹却将头略略一偏,避开了罗乐的眼光,低声说:「快来吃饭吧!吃完饭吃点感冒药,早些睡觉,别弄得严重了!」说完,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
罗乐知道,王梦丹是个不擅长说谎的人,更是个骄傲的人。两个人交往以来,她一向对即淡然,错便道歉,无论什么事都是坦诚相告,毫无欺瞒。今天的这一避让,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更何况她已猜到罗乐看过了微信,仍然不肯说话。罗乐怒意更甚,心中却不由自主地转变了仇恨的物件,默默念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把我的老婆迷骗到这般模样!等明天我跟到你,一定要你的命!」
一顿饭,罗乐沉默无语,吃得如同嚼蜡、食不甘味。王梦丹坐在桌子的另一头,扭着头看完了平日里从来都不看的新闻联播,然后就起身收拾碗筷,接着拿了浴巾跑去洗澡,同样静静不言。罗乐坐在餐桌边暗暗计划着明天的行动,不知不觉地,心里倒是平静了许多。不多时,王梦丹如往日般将睡衣穿的整整齐齐,抱着浴巾进了卧室。罗乐起身去卫生间胡乱地冲了个澡,出来便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换台,脑海中适才的计划全随着频道的更迭化成了一团浆糊。卧室里还亮着灯,却没有一丝动静,也不知王梦丹否已经睡下。
各个电视台的晚间黄金档剧集先后结束,片尾曲终了时,卧室传来一声咳嗽。罗乐下意识转头去看,只见王梦丹穿了一件黑色深v的吊带睡裙,双腿交错着站在卧室门口。抿着的双唇、羞红的脸庞、扭动的双肩,共同衬出一种别样的魅惑。睡衣看上去和泳衣的材质相仿,里面没有胸罩,饱满的乳房把两颗葡萄撑成两个小凸起,浮在睡衣表面。深深的乳沟,修长的美腿和细腻若羊脂的小脚丫全都裸露在外,被睡衣的黑色衬得格外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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