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衫子的少年咧嘴冲我一笑。
那厢边李家老爷子找着了儿子,也不逮着人小伙子骂了,李三思向李老爷子介绍了砍刀兄,道:“爹,就是这位大哥送我回来的,他叫……你叫什么?”
砍刀兄忙立正站好,道:“小人名叫王全。”
“恩,王全王大哥。”
李老爷子一听李三思的话,立即上前拱手道:“我儿能够平安归来,全仗英雄出手相助啊!不知英雄可愿到舍下小坐?也让老夫寥表谢意。”
砍刀兄,也就是已经晋升为王大英雄的王全搓着手嘿嘿笑了两声,一副憨厚的样子,若非他曾拿着大刀威胁过我,光看这样子我还真将他当成个老实人了呢。
“小的送小公子回来只是举手之劳,李员外太客气了。”
李老爷子一手拉着李三思,一手举袖引着王全往他家里去。
我身边自称是我们家亲戚的少年一见他们要走,两眼一瞪,喝道:“老头儿!你说我拐了你儿子还将我堵在此处不让走,现在你儿子找是找着了,但你不给本公子道个歉就想走?”
李老爷子嘴上的胡子动了动,道:“依你说怎地?”
“你给本公子道个歉,若哄得我高兴,这事也就这么过了。”
李老爷子面色一沉就要发怒,一边站着的王全见状立即上前劝慰两句,然后对着我身边的少年做了个揖,道:“方才误会了公子真是对不住,小人帮李员外向公子赔个不是,公子大人大量,这事就莫要再计较才好。”
我挺惊讶的,这王全莫看他是个土匪,打起官腔来却也是一套一套的。
站在我身边的少年却不领情,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王全一身灰仆仆的打扮,哼道:“你算什么东西要替他出头?叫那老头儿自己来向本公子作揖,不然这事儿没完。”
李老爷子怒道:“花家的人蛮不讲理,他家的亲戚也不例外!小子,老夫今日便告诉你,今天别说是你,就算是花老儿来了老夫也不怕!”
李老爷子话音刚落,就听见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外,传来了一个高亢的嗓门儿:“李老头儿我可没犯着你啊!你提我怎地!”
我爹圆滚滚的身体一挤进人群就瞧见了我,登时两眼发直全身发抖的大叫了一声:“儿子啊!”
“老爹!”
我爹一个猛子扑过来将我抱起来,上上下下的迅速检查了一遍确定我完好无损后,才道:“儿子,你逃出来了?”
我刚想点头,王全却一边往李老爷子身后龟缩一边假装不经意的咳嗽了两声。
我这才想起他教过我的话。便转口向我爹道:“不是,那个人是带我去玩的,玩了两天就又把我送回来了。”
我爹没有看见王全,他听了我的话后傻了片刻,不置信的道:“他……他把你劫走是为了带你去玩?”
我大睁着双眼,努力做出温驯的表情:“恩。”
我爹的表情很纠结:“那……那人呢?”
我瞟了眼李老爷子身后,见王全从李老爷子背后探出头来,正对着我拼命的摇头还做出一副可怜的表情。
“呃……他把我送回来就走了。”
我爹的表情还是很纠结:“哦。”
原本一直站在我身后的少年此刻适时的上前,对我爹作揖一拜,道:“侄儿拜见舅父。”
我爹却不认识他,一脸茫然的道:“你是……”
那少年笑道:“侄儿是杭州人氏,陈家当家主母是我干娘。”
见我爹仍是一脸茫然,少年便解释道:“陈老爷的原配夫人去年已经去世了,如今正房夫人正是我干娘花氏。”
哦。敢情是我那个据说总是受人欺负的小姨修成正果了。
我爹恍然大悟,道:“你就是苏三?”
少年不知在从哪里摸来一把描金小扇,此刻刷的一下打开,颇有些风流潇洒的味道。
“正是小侄。”
苏三、苏三。这名字耳熟得厉害。
我曾听我爹爹提起过,与陈家交好的苏家本也算是名门旺族,只是数年前因一件案子获罪,家产被抄,苏家大半的人也被抓去吃牢饭。这苏家唯一的小儿子那时也才十一岁,陈家老爷念着自己与苏家的情份,便将他接入府中。苏家小儿子入得府来总不爱与人说教话,只与当时才嫁入陈家的我的小姨还较为亲近。陈家老爷见状,便顺水推舟的让我小姨认了他做干儿子。
那时陈府中已有两位少爷,这苏家小儿子认了亲之后,家中的见他很得自家老爷的重视,便都顺水推舟的叫他一声“三公子”。这苏三的名头也就由此而来。
我爹见了亲戚,也顾不上李老爷子提了自个儿的名字的事了,当下便抱着我,领着苏三往我家的方向走去。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苏三在我老爹面前也不敢太过放肆,只得乖乖的跟着我爹往家里走去,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冤枉他拐带小孩的李老爷子在家丁的簇拥下领着李三思和王全从街对面离开。
回到家里,我爹吩咐人上了茶水点心果子招待苏三。我爬到我爹的膝头上啃鸡腿,鸡有点咸了,我杂吧杂吧嘴刚捞起杯子喝了一口香茶,苏三的一句话却令我嘴里的茶水混着鸡肉喷了出来。
苏三说:“舅父,小侄此次前来是来接几肆表弟去绿湖书院读书去的。”
我抓着鸡腿就从我爹的腿上跳了下来,叫道:“我不去!”
读书啊……一说起读书我就想起我做苏花花时的惨痛经历。
那时我顶替苏花花,要在凡间过完她未尽的阳寿,可叹那苏花花是名镇京城的才女,不但能吟诗作赋,居然还写得一手好字。……这真真是叫人长太息以掩涕兮!
我虽是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水鬼,可您也甭指望一只水鬼能因为她活得时间比较长就认为她能断章识字。
我是个不认识字的水鬼,这很悲哀。
为了能够成功的顶替苏花花而不被人怀疑,我先是忍着疼把自己一只手给捏折了,然后假装是在花园里赏花时不小心跌倒摔断的。我捏断手骨时力道拿捏得很好,家里人火烧屁股的请来大夫来帮我看治,虽然骨头是接上了,但却从此落了个无力的毛病——连毛笔都握不稳的手自然是不用再写字的了。
我很欣喜。
可是不用写字的才女却仍然是才女。我这个不认识字的水鬼可以装美女、丑女、痴呆女,却是无论如何也装不来才女。
苏花花才名远播,上门来或是请教或是挑衅的人绝对不在少数。可因为我的不识字,逐渐闹出了不少笑话,后来眼看着纸要包不住火了,我干脆就装病,然后每天把自己关在屋里。
牛头马面听说了这件事之后,特地跑到阴间却请了一只据说很有学问的鬼上来教我认字。那只鬼很严肃,而且他不像旁的鬼一样见了我就跑。他不但不跑,他还会打我。
我一认错字他就打,我背错书他也打,有时候还不给饭吃。虽说打肿的是苏花花的手心板,饿得也是苏花花的肚子,但疼的那个是我难受的那个都是我。后来,因为有一天我没能按时完成他留下的作业,他居然罚我抄书,老厚的诗经要我抄上40遍。
我说我手骨断了不能抄,他说没关系,右手不能就用左手。
然后我怒了,我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鬼戒尺,当着他的面就给折成两截,这件事之后,我得到的惩罚三天不准吃饭,原本40遍的诗经也变成了100遍。真抄得我全身抽搐口吐白沫。算是我鬼生中最凄惨的遭遇。所以现在我只要一听到念书、上学等字眼,小心脏就吓得噗通噗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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