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3月,抚松县县城,一座恢宏的宅子里。。
大堂中四处悬挂着名贵的字画,屋子的某些角落摆放着珍奇山珍,年约六十来岁的老人坐在躺椅上摇晃着,一手玩转着两颗硕大的钢珠,一手拿着一支大烟,不断吞吐着烟雾,他虚眯着眼看眼前的年轻人,大堂里静悄悄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才拱起手,恭敬地说:“二爷,小侄有些话,说起来可能不太好听。”
老人缓缓放下大烟,低沉地说:“说吧,我大概也猜得到了,你来找我,是不是为了老鸭爷的事?”
“二爷明鉴。”年轻人点点头,“二爷跟我三叔说起来也是结拜兄弟,一起管理着堂子,小侄也知道这次的买主是个大家,二爷不肯轻易交给其他的弟兄,是怕其他的兄弟经验不足,搞砸了这笔买卖不说还得罪买家,可是二爷也犯不着交给一个外人吧,不说其他,小侄的能力虽然比不上老鸭爷,可也是有着响当当的名号,难道二爷还信不过吗?”
老人抬起眼,瞟了年轻人一眼,年轻人登时退了一步,老人坐着的时候还像一个普通的老人,可是当他抬眼的时候,一股静静的压力逼得年轻人冷汗淋漓,他因为三叔的原因与老人相识已久,自然知道老人这目光的含义。去年堂子里便有个兄弟坏了帮规,老人也是这么看了他一眼,第二天,那人的尸体便出现在了抚松县县城的大道上。
但老人却只是摇了摇头:“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这笔买卖确实难做,但我不交给你做,是有其他原因的,这笔买卖成则罢了,大家都有大把的票子拿,若是不成的话……”
年轻人心里咯噔一声,老人缓缓起身,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将嘴巴凑到年轻人耳边:“若是不成的话,采参人的全家,都得死。”
“二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年轻人一听,心里不禁冒起了冷汗,他十四岁开始跟着三叔在堂子里做事,做到如今也算有些名气了,这样的事情倒是头一次听说,况且抬参这种事得看老天爷,要是老天爷给面子,自然能抬回好参,要是老天爷不给面子,连个叶子都看不到,怎么能靠强求呢?
老人的目光如炬:“你觉得我们帮派也算小有名气,不过这茫茫天下,总有些人是在我们之上的,这个买家也不是你我能够惹得起的。”
年轻人越听越不禁冷汗淋漓,二爷这个名号,在抚松县说起来那可是大名鼎鼎,就算放眼整个东北,黑白两道都要给几分面子,说的难听点,二爷手底下是有真才实料的,不管是横的竖的,从来都没怕过谁,可是如今二爷说起这个买主的时候,竟然透露着些许的恐惧。
好半晌,年轻人才镇定下来,压低了声音问:“二爷,小侄斗胆再问一句,虽然小侄知道这笔买卖之大,但却不知道究竟要抬的是什么货色?”
老人摇摇头:“这是一个秘密,就算是我也不能说,这也是若不成,便要采参人的全家死绝的原因,他们不惜一切也要保住这个秘密。”
“这样?”年轻人瞪大了眼。
“行了,我能对你说的,也就这么多了,你下去吧,我这把老骨头,也经不起多少折腾了。”老人挥挥手,缓缓走到躺椅上坐下,取过大烟抽了起来,年轻人再一拱手,转身走出了大厅。
“我的老战友啊,这次你们可是只能成,不能败啊。”老人虚眯着眼,透过缭绕的烟雾,低声地喃喃。
同时,东北长白山山脚。
身穿中山服的中年人抽着旱烟,默默地看着远处连绵不绝的长白山山脉,他约莫有四五十岁,一双眼睛看起来有些模糊,却透着一股常人难以发觉的尖锐,他摸了摸包里那张老旧的灰白照片,闭上眼睛,像是在祈求着什么。
“老陆,在想啥呢?”身后一个精壮的东北汉子朝他喊着。
老陆含着旱烟摇摇头:“这次进了长白山,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东北汉子慌忙摆摆手:“呸呸,你丫说啥倒霉混话,都到这步了,还打退堂鼓子不成,再说了,有老鸭爷把头,我们还怕啥?”
东北汉子边说边指了指一旁的黑衣老头,老鸭爷此时正拿着一张地图,歪来扭去地看,见东北汉子指着他,便指了指天,说:“你丫又不是‘雏把’,第一次干这事儿啊?难道还不知道这抬参的事儿奇着怪着,进了山里面,谁也吃不准,而且这次去的地儿我以前也没去过,成不成都得靠老天爷看着。”
“哎哟,老鸭爷,您可千万别说这话,谁不知道您老抬参的本事,在我们城里,就是这个。”东北汉子举起了拇指,嘻嘻笑着,他又伸出小指,“我们这样的,就只是这个,要是您老都说吃不准,我和老陆心里不就更没底了。”
“瞧你那熊样,我早跟二爷说了,个子大顶屁用。”老鸭爷说着,看向了默默的老陆,说,“小陆,你又在想你儿子的事?甭想,这进了山可是啥事都不能想,你要是老想着,没准就把‘麻搭鬼’给招来了。这样,老鸭爷给你打包票,只要这事儿成,该你的,老鸭爷分文不取。”
老陆听着点点头,终于露出了笑:“多谢老鸭爷,老陆一定仔细盯着,不给您老添麻烦。”
“那就好,那就好。”老鸭爷满意地点点头,那东北汉子倒是个熟手,只是这老陆是二爷点名要带着去的,还是个雏把,二爷说老陆他的老战友,家里出了点事儿,急需一笔钱,这次抬参的价高,就顺当带着他,让他也搭着挣一点。
老鸭爷心里是不太满意的,但二爷是亲自发了话,这抚松县里,二爷的话有谁敢说个不字,老鸭爷也只好答应,临走之前老鸭爷不放心老陆,怕老陆手生,会搅浑了水,于是对老陆千叮万嘱了一番,这才放下了心,带着这两人到了长白山脚下。
“对了,老陆,听说你家以前是大地主,怎么沦落到这抬参的份上?”东北汉子忽然开口道,老鸭爷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问,东北汉子愣了一下,但是话却已经出了口。
老陆笑笑说:“没事,我家以前是大地主,田少说也有几十亩,但地主不是和政策相冲嘛,所以后来我们就把自家所有田地都还给了国家。”
“其实还了田以后,家里的日子还是能过着走的,只是没想到房子会着火,烧的什么也没有了,我的儿子又生了重病,医院里的大夫说能治好,只是治好这种病要许多钱。”老陆说着,又不禁叹了口气。
“老陆,”东北汉子上前拍了一把老陆的肩膀,“你也别愁,等从山里抬了参回来就有钱了,到时咱三人找个地方好好喝两盅子,我知道有一地儿的羊肉汤,做得那叫一个地道。”
“好。”老鸭爷也点点头,慢慢收起地图,“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出发,早点从那鬼地方出来,也好早点去吃羊肉汤,这两天尽吃些小米梁子,嘴巴都快淡出个鸟了。”
东北汉子问:“老鸭爷,这次咱们从哪儿进去?”
“不能走坡道了,走坡道去那的话,要经过‘干饭盆’,那个地方进得去出不来。”老鸭爷指了指左手边,“我们要绕到西峰,走‘盘龙道’绕行过去,不过走那儿也好不到哪儿去,走‘盘龙道’过去就要经过‘梯子河’。”
东北汉子面色一紧:“我说老鸭爷,怎么尽是些吓人的道,‘梯子河’要是走不好,也甭想出来了。”
“梯子河?我记得东北有句儿歌,叫“梯子河,深千尺,进的来,出不去”,难道说的就是这个梯子河?”老陆也是吓了一跳,传说梯子河有古怪,许多采参人都是遇梯子河而避,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抬参就要走这么危险的道。
“就是这‘梯子河’,”老鸭爷看看老陆,又看看东北汉子,把手一摊:“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嘛,梯子河虽然难走,但总算是有路,我也走过一次,要是走干饭盆,那才是真的出不来,我师傅也是个抬参的老行家了,有一次硬要去走‘干饭盆’,结果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好了,我们也别老在这儿磨磨蹭蹭,赶紧进山,做了这笔买卖,大家都有财发,到时你们也就再也不用做这行当了。”
东北汉子吐了口唾沫在手上,摩擦着双手,像是浑身都来了尽,说:“好嘞,老鸭爷,反正您老说了算。”
老陆也点点头,急忙收拾好了包袱,与东北汉子一起跟着老鸭爷,急匆匆地消失在了长白山脚下,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身后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渐渐落入夜幕的长白山披上了一份凝重而诡异的色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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