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依抚着头,从舒服的床上起来,一睁眼,眼前不是平日看到的板床,而是一张厚实又舒服的床垫,突兀的觉得自己又死了一次,又重新来一次,这一次咱就是再不幸,也比那锅炉房的烧火丫鬟好点吧……
一垂头看到地上红色的地毯,恍然大悟的扯了扯自己的小辫子。扶着头,想起来了,这里是祁墨宫。
秦依扁嘴,从床上下来,看到地上摆着一双鞋。
那是皇宫的太监有的黑色的帆布鞋,这鞋的种类原来见过,它在二十一世纪还有一个好听的学名——懒汉鞋。
秦依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每天在楼下乘凉的老大爷就拖着这鞋在小区里转悠。合着这家伙竟然有千年的历史。料子可能有差异,但那款完全相似。
正要拎着懒汉拿起来看看,小安子端着一个小盘子走进来。看到秦依瞪着诧异的眼睛看着自己,哼了一声,一晃一晃的走进来。一半的脸肿的和馒头似的,把盘子撂下,又哼了一声:“这是好茶,阳春白雪,你尝一尝。”
秦依往盘子里瞅了一眼,又看了看小安子,很关切的问了一句:“你半夜和人打架了?”
小安子翻了翻白眼,亏得这丫头问的出来,谁半夜迷糊抬手就是一个下勾拳。差点把九王爷的花瓶爆碎,亏得自己扑倒在地,奋不顾身。
“这是谁的东西?”秦依很执着的问,眼睛看着那懒汉鞋。
其实,小安子真是尽心了,知道秦依没有鞋,去找了几双丫鬟的鞋,一个个进来比了又比,秦依没有裹小脚,而且脚肿着,没有一双合适的,郁闷的就差半夜三更去虏一个裁缝来,当下缝一双了。末了,从柜子里找出一双男人的鞋。
“能上去不?”小安子问。
“嗯,差不多。”抿着小嘴儿,秦依点了点头。
“嗯,你的脚不太方便,我给人找了一辆车来,等等咱坐车走。”小安子和秦依全是从小无父无母的主儿,小安子看着秦依心里就同情心泛滥,就差两眼泪汪汪了。
“走去哪里?”一边往后退了退,秦依扯住一半的帘子,瞄了他一眼,心惊胆寒的道,“我对那个,天牢的老鼠过敏。”
小安子瞪了一眼:“过敏是因为你们生疏,熟了就不过敏了。”
秦依眨着眼睛看着他。
“那个,太子说不准我坐他的车。”可怜兮兮的问。
“他那车有什么好的,轮子上打滑,往下掉呢。”他小看秦依一眼,“咱们有自己的车。”
“嗯。”秦依没在说其它的,其实心里没底,住了人家的屋子,盖了人家的被子,如今还活着,就是奇迹了。偏头看了看那茶,一仰头全灌下去了,反正是玩完了,能捞一口是一口。
“味道怎么样?”
秦依差点让茶叶噎着,吞下去,直晃脑袋:“忘了尝了……”
如果不是对方是个小丫头,小安子一拳头就抡上去了。他从太子的茶水里,一片一片的省下来的茶叶,人家一口就见底了。
小安子沉了沉声,眼睛闭着,平息了一下,才道:“走吧。”
“嗯。”秦依和小兔子似的,下了床。把两边的小辫子整理了一下,尾随着小安子走出来,看到祁墨宫的外面只有那辆青玉色的銮车,眼睛往两边晃了晃。
小安子毕竟是见过世面的,瞟了秦依一眼:“别着急,等等垂下头,别抬起来。有点规矩。”话毕,不得已又加了一句,“你还是抽空把辫子洗一洗。有点味道。”
秦依今天状态还有点迷糊,总觉得自己是准备带去天牢的犯人,小安子说什么就应什么,拐着弯说自己臭,自己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照原来,脱下这双懒汉鞋,就挥上去了。
小安子看这小丫鬟状态不对,偏头瞄了一眼。
这时候,祁墨宫的正门动了动,秦慕枫披着黑色的披风,翠绿色的锦缎长衫,神色淡漠的走了出来。眉头平静,看到车边立着两个人,愣是头没抬,眼没眨一下,好像小安子和秦依是车旁的两颗桂花树。
小安子一脸标准的太监笑,嘴角上扬的弧度拿捏的正好。秦慕枫照自己的作风是不应该看别人,直接上车去的,但是无奈,那株“母桂花树”一直垂着头,双手交叉在前面,那姿势倒是也很标准,给死人送丧的时候,家属一行人就是这个姿势。
秦慕枫轻哼了一声,脸色沉了一沉。
秦依不动。
他皱起眉头。又咳了一声。
那位还是不动。
太子没在吭声,一撩衣服上了车。
小安子看着太子上了车,撩着衣服原地蹦哒,小声吼着:“小狗子,小鬼子!快点,快点把车推上来。”接着在祁墨宫的一颗树下,露了一个人的脑袋,那小太监猫了一眼,慌里慌张推着一个两轮的车奔了上来。
秦依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看完,又若无其事的把头低下了。如果再看下去,从今天早上就保持的小白兔形象就要完蛋了。私下里扯了扯手指。咬了咬下唇。拼死忍着。
那倒也是一车,两个轮子的,就是建筑工地上推水泥的那车,两个把手,前面一个大斗。在皇宫里,秦依见过一次。小慈推泔水的时候,斗里摆着两个大桶,一路走一路往外涌。
小安子一直在强调,如果不是秦依脚肿着,这车也没有。
秦依不情愿的坐上去,整个人坐在斗里,为了追上太子那车,后边的两个推车的小太监和铲垃圾似的,弯着腰往前冲,“嗡嗡”的风在耳边吹。为了保证自己不扑出去,秦依盘起双腿,拖着那双懒汉鞋,又撸了撸头发。
临走的时候,为了挡脸,还抱了个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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