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广场本来大的很，但如果站满了二百个杀气腾腾的虎贲军(注1)，便显的小了许多。

“七口人，就剩这小崽子了，要不留个活的带回去给丞相领赏？”一个副官模样的人在请示为首的一员将军。

“不必了，丞相对活人不感兴趣，杀了吧，杀了干净，带七颗头回去岂不更省事？”将军面无表情。

将军的身后站着的侍卫长手中血淋淋的提着六颗人头，两个妇人的，还有四个小孩的。

其中一个妇人头颅上的一双眼睛微微的睁着，想必，这世上还有让她牵挂的心事吧？

逃到广场中间的小男孩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样子。突然脚步踉跄地摔倒在地，显然，他再也跑不动了。

围观的百姓皱着眉头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些年老体衰的纷纷都转身离去了。

既然无能为力又何必呆在这里目睹惨剧？对于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穷苦百姓，除了被这世道蹂躏还剩些什么呢？呆在这里除了增添些无谓的悲伤还能做些什么呢？

乱世，就是一只噬人的鬼怪，没人能幸免，即使是孩子。

小男孩坐在地上，两个小膝盖上磕出了鲜血，他用手婆娑着膝盖向将军身后的侍卫长看去，看见了侍卫长手中提着的首级，“哇”的放声大哭：“娘。。。。。。娘。。。。。。。”

副将得了将军的指示，拔出佩刀，向小男孩走去。而小男孩却不再逃跑，只是望着首级大哭，哭声碎人心肺。

紫阳真人，赵云及几个师兄弟此时已挤到了围观人群的前面。此情此景，几个小师兄弟怎能不义愤填膺，于是各抄兵刃就要动手。

虎贲军，是护卫皇城侍卫的最高级别。是在十几万禁军中精挑细选的。每一个虎贲军都有以一顶十的身手。二百个虎贲军就相当于二千个正规军。

二千，这是一个即使是紫阳真人都需要认真思量的数字。

真人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几个徒弟一眼，厉声道：“把兵器收起来！没我的交代，谁都不准动手！都呆在这里！”说完，手握剑柄便要径自向场中走去。

正在此时。

广场北面，一瘸一拐的向场中走来一个脏兮兮的大汉。

说是大汉，是因为此人身高八尺开外。但仔细打量，却发现来人虽二十多岁正直壮年，但却皮包骨头，一脸病容。头发大概有一年没修，乱蓬蓬的和连鬓络腮的胡子粘在了一起。浑身上下的衣服不是窟窿就是碎条，竟没有一块好布。两只脚都没有鞋，右脚上还生了好大一个肿疮，有些烂了，流着黄色脓水，看了让人恶心。

大汉走到场中，在孩子面前蹲下身来，手伸进破衣服里摸索着，半天从怀里竟摸索出了个红红的苹果，递到孩子面前，并用一双粗糙的大手轻轻拭了拭孩子脸颊的泪水，动作是如此的小心，仿佛生怕双手的粗糙划伤了孩子稚嫩的脸蛋。

孩子看看苹果，又看看眼前这个陌生的大汉，虽然仍抽抽泣泣，但却不似刚才般伤心欲绝了。

孩子，就是这样。在无助的时候只要他感到这世上仍有人在关心自己，便会忘掉眼前所有的悲伤和恐惧，即使是失去亲人的悲伤和死亡的恐惧。

大汉看着孩子停止了哭泣并玩着手中的苹果，开心地裂开嘴笑了，干枯的嘴唇好象干旱多年的土地，露出一道道纵横的深纹。

副官早就在大汉身前站了半天了，可大汉连半个眼睛都没看过副官。而副官，也显然并不屑于杀一个肮脏的疯子。

是的，他肯定是个疯子，否则，他怎么会对这如此浓重的死亡气息毫无知觉？

接下来所发生的更让所有的人相信他是个疯子。

他轻轻地把孩子抱起来，紧紧地拥在怀里，仿佛周围没有其他人，世界上只有他和这个孩子一样，若无其事的转身向城西门，一瘸一拐地走去。

副官惊鄂地瞪着这个疯子的背影，回头看了看将军。

将军仍然面无表情，右手在空中一划，做了个“杀”的手势。

紫阳真人握剑的手一紧。

“既然有人想陪葬，那就只能成全了。”将军自语道。

副官提刀急跑两步追了过去，来到大汉身后，毫不停留，手起刀落！

紫阳真人没有出剑，握剑的手反而一松。

场中寒光一闪。

将军看到了飞溅的血，满意的笑了，边转身离去边下令道：“带上那颗人头，回去庆功！”

场中，副官转过身来紧走几步。

将军停下脚步，笑着回头。

这笑，却僵硬地凝固在了脸上。

副官的刀，竖着，深深地，从他的额头到胸口欠了进去，刀柄没在肚子里。

人轰然倒地，血还在飞溅。

疯子，抱着孩子，跛着脚，仍向城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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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周礼.夏官.虎贲士》注云．“王出将虎贲士居前后”。 根据周礼的记载，夏朝的官员里有虎贲氏，汉代有虎贲中郎将、虎贲郎，历代沿用，一直到了唐朝才被废止.古代称宫廷禁卫军的将领为虎贲，也称勇士为虎贲.虎贲的意思是如同老虎勇猛地奔走追逐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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