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问

严格的说，

这第三个人进入了结界，但却并没有完全进入净梵天。

也许是因为意念力的火候未到，也许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这个闯入关羽吕布意识的身影只能闻其声，而不能见其人。

说的明白点，净梵天如果是一个巨大的帆布穹顶扣在地面上，那这个人好像就站在帆布的外面，能听到他发出的声音，却任他如何在帆布上摸索探查，就是无法进入这个穹顶。

八成是因为功力的火候未到，不能达到“七识”的境界，所以才升不得净梵天。

“外面的朋友，敢问是何方神圣？”关羽高声道。

“咦？我进来了吗？”一个听起来极其遥远且飘渺的声音在净梵天内响起。

“你是怎么突破结界的？”吕布问的更直接一些，因为毕竟，只有达到“七识”境界的人才能突破结界，而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人确实是不多。

“原来我真的进来了！”那个遥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又有些手足无措：“可我为什么看不到你们？你们在哪里？你们是吕布和，和。。。”

显然，外面的人并不知道关羽的名字。

“不错，正是吕布和关羽在此，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关羽也对这个人十分好奇。

“在下轩辕山赵云赵子龙，在虎牢观战。。。”这个声音想继续往下说，可却被吕布打断。

“轩辕山？！紫阳真人叶冲是你什么人？”吕布急问道。

“正是恩师！”赵云答道。

“你练的什么武功心法？”吕布接着问道。

“无相枪法！”

“呵呵呵，关羽，兴许吕布今天不必死在这里了！”吕布听了这回答显的有些兴奋，转向关羽说道。

“哦？”关羽一愣，问道：“何出此言？”

吕布面露兴奋，调整了一下呼吸，娓娓道来：“紫阳真人的‘无相枪法’与‘帝迦枪法’类似，也分上下两卷，下卷为‘无相枪法’，上卷为‘道家双经’――《道德经》和《南华经》！听师傅讲过，尤其这《道德经》成书时间与《摩诃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大致相仿，佛宗《心经》讲心即宇宙，万法皆空，道家《道德经》讲宇宙即心，道生万物，两者各有侧重但却殊途同归！相信《道德经》的境界绝对在‘七识’之上，甚至能达到‘八识’！赵云既然修炼‘无相枪法’而且又能进入‘结界’，相信修为定能突破‘七识’，更重要的的是他的元神又尚未进入净梵天，这样他完全可以将他的意识之门借与吕布并指引我离开净梵天！赵云，这对你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知你意下如何？

吕布一口气说完，显的有些累了，胸口上下起伏喘息了半天。

可半天过后，外面竟半点回音没有。

“赵云，你还在吗？”关羽和吕布对视一眼，有些迷惑。

“哦。。。在，我还在！”赵云听起来有些底气不足，回答的声音在这净梵天内听起来更加的虚无缥缈起来。

“吕布方才说的话你可听得真切？”关羽追问。

“哦。。。在下。。。全都听见了，可是。。。可是。。。”经关羽这一追问，赵云的声音更加的飘忽起来，其中的犹豫之意十分明显。

关羽琢磨了一下，说道：“赵云，此次兵发虎牢，关羽与吕布也是立场不同，大家各位其主所以才开兵见仗，可是如你所见，这里毕竟是意识界，吕布的肉身还在下界，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死可以，但总要留个肉身全尸有个安葬之地，你若是与吕布立场不同，待我们元神回归肉身，到了下界再拼个你死我活又有何不可？”

“这个。。。我懂。。可是。。。”赵云仍有些吞吞吐吐，停顿了许久，最后彷佛下了很大决心似得，说道：“二位，刚才吕布的话我都听到了，在下师从紫阳真人不假，练的是‘无相枪法’也不假，‘无相枪法’分上下两卷，上卷确为《道德南华双经》，这都不假，可是。。。可是。。。在下没有听懂方才吕布所说的‘七识’，‘八识’境界，相信在下修为尚未达到那个层次，根据典韦所说，在下恐怕连‘意之法’的层次都没达到！”

吕布关羽四目相觑，面露惊疑。

“那，你是怎么入的这结界呢？”吕布有些搞不懂。

“是这样的，典韦授我‘天人合一’心法，将气息布置到结界四周，并然后通过分布极广的气息所传递回来的信息感知你们功法产生的能量，其实，有一点我也不太明白，就是典韦也是这样做的，但他却听不到那琴音，而我却能听到，老实说，我是跟随着琴音才找到这里来的！”

“琴音！？”

这琴音应该指的是方才西门偃月的幻象抚琴所产生的，可为什么赵云能听到这个琴音，而且为什么他又能跟随着琴音到了这净梵天呢？

关羽不懂，吕布也不懂。

但方才净梵天内确实有偃月的琴音响起，这是事实，说明赵云也并未撒谎。

吕布眉头皱了一下，问道：“你方才说你尚未领悟‘意法’境界？你今年多大了？你在紫阳真人门下学艺多久了？”

“在下今年十七，在真人门下生活了十二年，学艺十年。”从语气听得出，赵云显得有些惭愧羞涩。

“学艺十年？！竟还未达到‘意法’境界？”吕布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若是吕布的‘帝迦枪法’十年还达不到‘意法’境界，师傅早就把我打死了！”

“‘帝迦枪法’！？难道，你就是那个。。。西天异叟的徒弟？！那个‘枪神’！？”

赵云的声音显然极为震惊。

“枪神，呵呵，枪神，可惜啊！枪神就要命丧于此了！”吕布自嘲的叹道，接着又说：“赵云，既如此，看来是天要绝我吕布，你也不必太在意，只是你以后要加倍精进功法更加刻苦才行，千万别让那‘无相枪法’中的绝学暴殄天物了！此处无事了，你可以离开了。”

吕布说完，又有些累了，开始闭目养息。

“慢！”关羽问吕布：“吕布，你若能在此引导赵云进入‘意法’层次，达到‘七识’境界，那仍有希望离开此处！”

“什么？！”吕布把眼睁开，迷惑的望着关羽：“云长，在下之所以从极乐天坠下净梵天，正是因为在下不愿违背与师傅的誓言，既如此，我又怎能引导赵云？再者说，这‘七识’境界岂是随随便便就达成的？吕布不才，从‘气法’到‘意法’用了一年时间突破，而从‘六识’到‘七识’又是一年时间突破，而以赵云。。。”吕布本想说“以赵云的资质起码再要练个十年八年”，但想来有些唐突，便改口道：“而以赵云能在这里的这点时间，想达到‘七识’境界，恐怕太勉为其难了吧！”

关羽听出吕布话中意思，点了点头：“你说的这第一条嘛，倒也不难解决，你不见得要传授‘帝迦枪法’与他，但若他愿意，可以将‘无相枪法’的心诀告之与你，这样你来引导他使用‘无相枪法’的心诀来修炼‘七识’境界；至于第二嘛，吕布，你怎么解释他能跟随琴音突破结界到达净梵天外的？”

吕布摇了摇头，彷佛大致知道关羽言中的的意思。

“所以，”关羽接着说：“天地造化，人最神奇，就好像当初你无法明白为什么偃月能通过音律悟透你的‘帝迦枪法’一样，这世界有太多的东西你我恐怕都参不透，但并不意味着不能成功。”

吕布微微点了点头，说心里话，吕布并不想死，自己当年是何等雄心壮志的离开须弥山，立志要成就一番霸业，现在霸业之基刚刚露出点儿苗头，自己就这么死了，岂能甘心？于是，对关羽说道：“我可以一试，不知赵云意下如何？”

赵云在净梵天外听的真切，当下沉思片刻，回答到：“我师傅紫阳真人从来没有门户偏见，即使对外人也从不保留武功心法，只要有所求，师傅必有所应，所以，让我把‘无相枪法’的心诀告诉吕布，这没有问题，而且能得到‘枪神’的点拨，赵云也是受宠若惊。不过，赵云心中还有诸多疑问未解，在这些疑问未解之前，赵云恐怕难以调整心境调动精元。”

“哦？既然如此，你不如把疑问说出来，看我们能否回答一二。”关羽说道。

“好，”赵云吐了口气，理了理思路，开始问道：

“什么‘意之法’？我的朋友典韦猜测所谓‘意之法’是头脑中的精元产生极为强大的意念力，以至于这意念力不必通过‘气’与‘经络’作为媒介而能直接作用于外在物质世界，是这样吗？”

吕布笑了：“哈哈哈哈！‘意之法’的所有秘密只有两个字，就是‘诛心’。你朋友的猜测很有道理，但他却放大了‘意之法’的能量，起码就我所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人能以意念对现实世界造成破坏的，我不能，你师傅紫阳真人不能，我师傅默罕扎因也不能，对现实世界造成破坏必须要通过‘气’，意念无法跨越‘气’的引导与运行。所谓‘意之法’是直接作用于对手的心！它摧毁的是对手的精神，使对手所有的精元无法正常运作，失去思考判断的能力，失去使用一切武功招数的能力，当一个人失去精神能量的时候，要杀他是不是易如反掌？哈哈哈哈！只一刀或是一枪即可了结他的性命，关羽杀颜良你看到了没有？颜良其实人头落地的时候精神已经被关羽杀死了。所以，关羽只需那么轻轻的一刀。。。哈哈哈哈！”

吕布的解释大大出乎赵云的意料！因为这个解释几乎颠覆了他，典韦乃至所有观战的人所亲眼看到的一切，于是赵云头脑中马上就蹦出了第二个问题，赵云觉得这个问题甚至可以推翻吕布对第一个问题的解释。

“那你怎么解释结界？我亲眼看见结界的能量，典韦的酒壶一碰到结界就不见了，还有，那个黑脸儿的方才三番四次攻击结界，结果都无功而返，这不是说明结界强大的力量吗？这力量难道还不是对现实世界的破坏吗？再说，你方才在结界内击败黑脸儿那些个神奇武功，场上上万人都是亲眼所见！就算你能诛黑脸儿的心，那场上上万人的心难道也能被诛？”

“哈哈哈哈哈哈！”吕布大笑，若不是身体虚弱，恐怕会笑的更放肆，只是赵云看不到，其实关羽站在旁边也是满面笑意。

“算你说对了，谁说上万人的心不能被诛？！”吕布反问道。

“什么！！”赵云顿时觉得头晕脑胀气都喘不上来：“你是说，所有的人，看到的，都是幻象？！”

“一念不起！一相不存！一住永远！赵云，紫阳真人虽是道家宗师，但关于世间万象的理解，恐怕与佛宗是同出一门，你可知为何你的枪法叫做‘无相枪法’？我想，要练好此枪，首先就是要‘一相不存’！因为你能看到的，都是假象，其实，什么都不存在！领悟了这一点，你就已经超越‘六识’境界了，如果再能领悟‘无住’，就摆脱了时间的束缚，就能达到‘七识’境界！”

“什么都不存在？什么都不存在？什么都不存在？”赵云默默的在心中念道，不错，师傅的确说过，“无相枪法”的最高境界就是手中无枪，心中也无枪，这不就是什么都不存在吗？为什么自己没能好好体悟这一点呢？！

赵云懊恼自己的粗心，同时又对吕布佩服异常，吕布从未练过‘无相枪法’竟然能一语道出‘无相枪法’的最高境界，看来这‘枪神’一名，真不是虚来的！

心思到此，赵云接着又问：“就是说你的意念能够使得所有的人产生幻像，失去正确的判断力，典韦扔出的酒壶其实还仍在场中，但他看到酒壶消失只是幻象，黑脸儿的攻击仍很有威力，但是他看到招数对结界毫无作用也是幻象？”

“不！典韦根本没有扔出酒壶，酒壶仍在他身上！但他以为他扔出来了，而你也以为你看到他扔出来了，张飞也没有真正做出攻击，真实中的他只是用手胡乱比划了几下，而幻象中的他以为他正在全力攻击！”

赵云有些糊涂了：“那幻象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们看到的黑脸儿，哦，张飞的攻击从头到尾都是幻象？”

“幻象是从结界出现开始的，根本没有结界，结界就是幻象！这个幻象就是‘结界是与另一个世界的边缘’，当这个念头被植入你的脑海中时，结界就变成了阻挡困杀一切的墙，从出现结界的那一刻起，张飞，你，以及场上所有的人看到的都是幻象！突破不了这个幻象就永远突破不了结界！当然，除了一个人。。。”吕布笑着回头看了看关羽：“关羽修炼的是‘离魄刀法’，他能随时使魂魄离开身体来观察这个世界，而那个魂魄是不会被任何幻象所迷惑的。所以，关羽总能看到实相！能看到实相，就是达到了‘七识’境界！”

“那么，你和关羽之战，到底真实情形是怎么样的？你们互相制造幻象吗？”

“不错，我们在意念的层次战斗，谁的意念更强谁就能使得对手被自己的幻象击败！但你要注意，当两个人都使用意念战斗时，失败的一方会变成活死人！就是行尸走肉，永远不能恢复意识！”

“就是痴呆疯傻？”

“不，比那个还严重，痴呆疯傻起码还能到处游荡，活死人只有心在跳动，其他的一切都同死人一样！”

“吓人！”赵云惊的一吐舌头：“那么你们俩谁赢了？”

一直未开口的关羽这时开口答话：“如果吕布不是为了遵守和师傅的诺言而及时关掉了‘八识’极乐天，死的就是关羽。”

“呵呵，”吕布笑道：“那还不是因为你的幻象更厉害！差点让我在净梵天就‘六识’回归！”

“等一下！那么我现在看到的是不是也是幻象？”赵云突然想起这样一个问题，因为他不想即使是现在自己仍在被愚弄中。

“只要你的意识不以我为对象，你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就都是真实的，只要你的意识以我为对象，你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就都不存在。”吕布自己也觉得这个解释有些深奥，于是尽量想解释的清楚些：“比如说，你们观战的时候如果是在看我，那你们看到的都是假象，因为我是幻象的制造者，但如果你在观战的时候看的是你的朋友，那你看到的就是真实的，所以，你的朋友教给你‘天人合一’功法是真实的，但当你使用‘天人合一’功法想探测我的状态时，你所看到的和感觉到的就是假的。”

“什么？但如果我前来的路径是假的，那难道我现在和你的对话也是假的了？”赵云本来挺明白，被吕布一解释反而糊涂了。

“这就是方才我和关羽都不解之处，你听到的琴音是关羽制造的幻象，但你能够通过这个幻象进入我们双方的意识战场――净梵天。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幻象能让你找到我们二人的实相。”

赵云刚要开口再问，吕布先说话了：“赵云，抛去几个细枝末节的小问题不算，你好像已经问八个问题了，也该差不多了吧？呵呵。”

“嗯。。。嗯。。。那好吧，就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吧！”赵云憋了好一会儿，但还是问了出来：

“吕布，关羽，能让对手和这么多围观的人都产生幻象，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吕布笑道：“佛说‘一沙一世界，一世界九亿众神，一句阿弥陀佛能灭八十亿劫生死重罪’，佛法的神通，说白了就是能在一瞬间内找出九亿众神，每位神有八十亿劫，你算算这是多少劫？是无数，是无量！这就是所谓无量佛的由来。每个人的精神都被自己心中的劫所掌控，你找出了这些人心中的劫，自然就能掌控他们的心。”

关羽用了一种更形象的说明：“赵云，小孩子小的时候母亲会唱歌哄其睡觉，歌声唱毕，小孩子已进入了梦乡，当你能让任何一个人随时随地进入梦乡的时候，你也就掌握了‘意之法’的玄妙！”

吕布连连称许：“云长这个说法甚好！赵云，我们就是让所有观战的人都进入了梦乡而已，现在，就让我们教你唱这哄小孩子睡觉的歌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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