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早就黑了,崔月浦岔开话题,说饿了。甘凤麟知道,崔月浦一向自负,不太听得进别人的意见。况且,崔月浦是正科长,只好不再多说。
大家都饿了,崔月浦给寇主任打个电话,希望能带大家去吃水饺。寇主任知道大家辛苦,又抓到了大案子,很痛快地答应了。
要了几瓶啤酒,大家筷子如飞,不等第二盘菜上桌,一盘爆肚很快见了底,崔月浦牢骚起来。
执法办案,经常错过饭时。回家吃,来不及,在外面吃又贵。单位一不给报销,二没补助,别的科室还总是眼红,说执法科是肥差。崔月浦抚了一下头发,指着脑袋说:“你们不知道,我这头发,早都白了,这全是染的。有时候,真盼着,快点退休算了。我都五十九了,还在这里担惊受怕,吃苦受累。”
市场办这几年的日子不好过了。
当初,成立通宜批发市场的时候,有一半企业是国营的,其余是其它经济形式,这二十多家国营单位,都是市场办的下属企业。那时候,通宜批发市场是全国有名的批发市场,企业效益都很好,市场办收企业的管理费,又有财政拨款,是全市最好的单位。
这两年,假货充斥,通宜批发市场成交量萎缩。很多企业都不景气,国营的衰败尤甚,破产的破产,改制的改制,已经所剩无几。勉强支撑的那几个,大多也是靠出租经营场地生存。奇怪的是,国营企业经营,连职工的工资也保证不了,租给个体户,人家交了租金,还有利润。
二十几个国营企业,职工们各自为政,变身为近千个个体工商户。管理费已经寥寥无几。市场办的资金来源,除了财政拨款,主要依靠执法科的罚款,花起钱来,小气得很。
谈起现状,讲起历史,崔月浦话多了,似乎在摆自己的老资格。
“哪怕每人一个月给几十块钱的补助也好啊。是吧,崔队?”队员展飞试探着崔月浦的口气。
“那怎么可能呢?市场办不是只有咱们一个科,你在外面受累没人看到,你要是多拿一分钱,他们能把你吃了。”甘凤麟的话得到了大家的认同,都点着头不再说话,只把饺子快速往嘴里送着。
第二天,天刚亮,电话铃就响了起来。甘凤麟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果不其然,单位出事了。
快速穿上衣服,甘凤麟把一支火腿拿出来,放在小桌子上,给儿子小宝当早餐,忙着往单位赶去。
市场办的大门洞开着,门锁已经被剪断,几个公安人员在忙碌着,货车已经被开走了。
门卫的老头正在做着第N遍陈述,大概每来一个人他都要讲述一遍:“半夜里,也不知道几点,我正睡着觉呢,进来几个大小伙子,把我摁在床上,说,别动,我们不想伤害你,只要你不动不说话,没你的事,我们是临河的,就是来拉这车酒。没你的事。我们拉完就走。我吓坏了,看着他们把电话线也铰断了,又把我捆起来,嘴上粘上胶布,然后他们就开车跑了。我这身上到现在还让他们摁得疼呢。天亮了,财务科胡科长今天晚上值班,他起得早,出去锻炼,才发现大门上的锁被铰了,来喊我,才看到我在这里绑着呢。这才报的警。报也晚了,人家早到家了。”
甘凤麟一拍大腿,说什么也没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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