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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爱》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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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就这么一直牵着手,听着音乐慢慢消失,看着黄昏变成黑夜。他们幸福地觉得自己拥有了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以为第一次就是恒久不变的许诺,却殊不知第一次其实只是开始,而远远不是最后。

1

那天下班以后,温静又在手机大卖场外见着了江桂明。

他说要表现出色,所以送她回家。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的温静,受宠若惊。

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看着窗外的华灯,温静不自觉地想起了杜晓风。终于有人开车来接她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之外。

江桂明问:“怎么了?”

“没什么。”温静系好安全带说。

只是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惆怅。

回到家中,温静打开了人人网,她想不到居然有这么多人转了这个帖子,因而有着一种成就感。

就在她醉心于每天都上升的转帖数字时,她看到了今天来访者的名字:

杜晓风14:22

金薇薇16:15

温静彻底愣住了。

金薇薇是看到了杜晓风的转帖,才突然决定去温静的主页看看的,女人很灵敏的第六感让她轻易看到了杜晓风在那里停留的痕迹。这算不上背叛,但是仍然足够令人憋屈难受。

前女友对现女友来说,永远是别扭的存在。虽然从名字上就已经用时间做了划分,但是在不同的岁月里,她们确实分享了同一个男人,这是即便明晰如时光也无法解决的问题。

金薇薇在临下班前的那一个钟头里,近乎神经质地一直在翻找关于杜晓风和温静的蛛丝马迹,人人网可以互相送虚拟礼物,金薇薇就仔细查看了温静的礼物清单,看杜晓风有没有送她什么,结果一无所获。然后她又看了杜晓风的账号,仍然没发现什么。

猛地靠回椅子上时,金薇薇才感到自己出了汗。虽然看似那两人之间什么也没有,但是她一点都没轻松,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觉得他们还是联系的,以一种自己无法了解的独特方式,一直联系着。

其实金薇薇并不擅长猜忌。所有女孩子最初都是天真烂漫的,她们相信爱情,相信天荒地老,相信永不分离。而最后,在爱情破碎的微光里,在天荒地老成为童话,在永不分离成为永不相见的时候,她们开始成长,身体变得成熟,瞳孔变得深邃,誓言变成谎言,妒忌变成心机。

金薇薇那时没发觉她已经做了以前自己不会做的事,她只是在害怕着,在七年的时间里,在她没参与过的生命中,她不了解的杜晓风一直用疼爱她的方式疼爱着另一个女人,而她什么都不知道。

下班后杜晓风依旧准时到《夏旅》杂志社楼下接金薇薇,看着安静地停在路边的小车,金薇薇突然涌上了一种陌生感。

jf126,有着什么特殊的含义呢?

杜晓风下了车,微笑地向她挥手,而金薇薇却满怀疑问地沉着脸走了过去。

“今天累吗?”杜晓风打开收音机调到fm97.4问,他平时喜欢听fm103.9的交通广播,而金薇薇则喜欢听文艺广播。

“还行。”金薇薇淡淡地说,“一会去哪儿吃饭?”

“我有点事,不陪你吃饭了,送你回家吧。”杜晓风一边开车一边说。

“什么事?”金薇薇拿起他放在车前挡上的手机,手机座是可爱吐司猫,这车里的一切都是金薇薇亲自选的。

“给客户发邮件。”杜晓风看了看左侧镜子,打算并线,送金薇薇回家,在这个路口要左转的。

“哎,别转了,买点东西去你那儿吃吧,我爸妈都不在,没人给我做饭。”金薇薇扶着他的胳膊说。

杜晓风一怔,“嗯”了一声,继续直行。

金薇薇合上手机,用余光看着他。

手机里什么都没有,而他的神色像什么都有。

2

到了杜晓风家,两人随便买了点菜,金薇薇是不会做饭的,每次都是杜晓风来做。

其实杜晓风刚毕业的时候也什么都不会,他和温静经常糊弄出古怪的不像饭的饭来,然后彼此嘲笑,再一起打闹。不知从何时起,他们都有了自己的拿手菜,但是还没来得及品尝几回,就彻底分开了。

往锅里放鱼的杜晓风猛然想起,自己大概从未给温静做过这道菜。

但是也仅仅一想,鱼入锅起了油烟,他微微眯着眼睛,赶紧往里一勺勺地放佐料。生活就如同这腾起的烟雾,过往模糊一片,转瞬即逝,根本来不及去琢磨了。

金薇薇没在厨房里陪着杜晓风,她在房间里转悠,从床头到书架一处处仔细地看。以前熟悉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东翻西看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只是想把心中的疑惑亮出来,然后证明是或不是。而她并不清楚,有些事情比起水落石出,更适合石沉大海,因为找到的答案,并不一定会让她开心。

可是没有谁能够阻止她去经历,金薇薇看到了一个牛皮纸大信封,它半封着口,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样,吸引着她一步步走了过去。

“薇薇,吃饭吧!”杜晓风推开门。

金薇薇坐在床上愣愣地没有动,甚至连头都没抬。

床单上铺了好几本花花绿绿的《夏旅》,有的已经很破旧了,一看就是经了很多人才四处搜集来的。

“这是你替她找的?”金薇薇轻声问。

杜晓风垂下眼睛,静默了一会,说:“嗯。”

“为什么不告诉我?”金薇薇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知道你为难,所以就没找你,托了别的朋友。”杜晓风走过去,把杂志归拢起来。

金薇薇一把按住他的手,愤愤地高声说:“你们其实一直联系着对吧?你不能接我下班的那几天就是跟她出去了对吧?你们想怎么样?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是。”

杜晓风仍然整理着杂志,手臂上留下金薇薇抓出的一道红印。

“你怎么能骗我呢?”金薇薇哭出了声音。

“我没有……”

“没有你干吗去找这些杂志!不是为了她吗?不是要给她送去吗?”

杜晓风话还没说完就被金薇薇迎面扔来的一本杂志打断了。

已经残破的杂志内页散了出来,在两人之间绽开,飘飘洒洒地落了一地。金薇薇愣住了。杜晓风没有说话,低下头一张张地捡了起来。

“孟帆和苏苏是我的同学,温静也是。我不仅仅是为了温静,也是为他们,或者说为我们这些人。而我们是什么样的,你根本不知道。”他把杂志小心地装在了牛皮纸信封内,也不看金薇薇,转头向门口走去。

就在金薇薇想叫住他的时候,他停住了,背对着金薇薇淡淡地说:“我没想和温静见面,这些杂志我是想快递给她的。”

3

收到杜晓风寄来的杂志那天,温静下班后和江桂明出去吃饭了,江桂明照例开车送她回家,两人在楼前说了会话,温静目送江桂明离开,转身进楼门正遇见妈妈出去。

被母亲撞破自己的约会,温静有些不好意思,而妈妈也没问什么,若有所思地和她一起上了楼。

一直到快睡觉的时候,妈妈才拿着杜晓风寄来的快件走进了温静的房间。温静纳闷地看着她,妈妈顿了顿说:“这是晓风寄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看到今天楼下那个男的,本来我不想给你了,但是又怕有要紧的事。不管他送了什么来,你都要想好了,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别因为以前耽误了以后。”

突如其来的包裹让温静十分惊讶,她懵懵懂懂地接过来,快递单上的字迹模糊不清,但是发件人那栏还能看到杜晓风签字的痕迹,他写风字的时候喜欢把最后一笔拉长,从中学时就这样了。

妈妈没留下陪她一起看,只是帮她带上门,然后就静静地走了出去。

温静拆开了信封,看到了六本《夏旅》杂志,从2005年到2009年,每年的都有,而除了杂志,里面再无其他,他连张字条都没有写。

温静把杂志铺开,有一本散了,杜晓风小心地用曲别针一页页别好,还有一本封面破了,他特意包上了书皮。温静之所以知道是他包的,是因为看下面剪开的痕迹就可以辨别,与别人包书皮时通常把底边剪成正梯形不同,杜晓风一直都是剪倒梯形。

杜晓风会包书皮还是温静教的。

那时他们正在念高一下半学期,没有那么的要好,虽然心里有了不一样的情绪,但说到底仍只是刚刚懂得什么叫喜欢的小孩子。

两个人坐前后桌,看同一本书的时候就多了说话聊天的机会,因而杜晓风不是忘带这个就是忘带那个,而温静尽管每次都好像不耐烦,不过从来没拒绝过。老师让同学们拿出各种练习册,杜晓风便会敲敲她的肩膀,每每这时,温静就向左转过身子,默契得不得了。

偶尔讲到她会做的题,温静也会开开小差,翻翻杜晓风的铅笔盒,掏出块橡皮抠着玩,再或者嘲笑他的字难看,桌面不干净,书乱七八糟。

“你看你的笔记本!都卷边了!难看死了!”温静嘟着嘴,指指杜晓风的本子小声说。

“你的呢,我看看。”杜晓风侧过头往温静桌子上看去。

温静转身拿起自己的笔记本,得意地递给杜晓风:“喏,红色的荧光纸,好看吧。”

“唔,还不错。”

杜晓风随便看了看,突然往后一靠,把书皮拆了下来。

温静够不到她,回头看了看老师,急着压低声音说:“你干吗?”

“你这个这么好,送给我吧!”杜晓风坏笑着用拆下来的书皮包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

“讨厌!还我!你自己不会包啊!”温静愤愤地说。

“我不会包书皮啊。”杜晓风把笔记本藏到自己的位斗里,重新趴到桌子上说,“要不你教教我?”

“你先还给我!”

“你教会我,我就还!”

无奈之下,那天中午温静开始教杜晓风包书皮,两人随便从当代歌坛里抽出一张李玟的插页,孟帆正巧过来发语文作业本,温静替杜晓风拿了,气鼓鼓地说:“喂,你看好了啊!只教一次。”

杜晓风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坐在一旁看着。

“先比大小,然后画下一个点做标记……按照这个折个印儿……剪子给我!剪一下这里,是正梯形!你剪反了!笨!……然后折上去……把边都封好……杜晓风!你到底听没听啊!认真点!”

两个人嬉笑怒骂地包好了书皮,李玟的脸在正中央,脖子的部分写着专辑《暗示》的名字,眼睛里带着说不尽的魅惑,而放在语文作业本上,却变得十分滑稽。

杜晓风看了看,拿过笔,在她的脸颊上写下大大的“高一(3)班杜晓风”几个字,书皮顿时显得更加惨不忍睹。

温静翻了翻白眼,伸出手说:“好了,还给我吧!”

杜晓风举起作业本,对着阳光眯着眼看:“这个没你那个好看呀,算了,我还是要那个吧。”

“杜晓风!”温静气得高声叫。

“哎!”杜晓风丝毫不以为意,笑着说:“要不这个给你?”

“我才不要呢!”温静咬着嘴唇说,“那上面还写着我的名字,你也用不上,快给我!”

“没关系,笔记本,反正也不用交老师。”杜晓风挥挥手,“那这个我也要了!谢谢啊!”

杜晓风心满意足地把作业本装在书包里,温静哭笑不得,转身跑走找苏苏去诉苦。杜晓风看着她的背影,笑弯了眼睛。

那个写着温静名字的笔记本,他用了三年。

包上书皮的杜晓风依然邋遢,很快,红色的笔记本和带着李玟的作业本都再次残损。温静懒得管他,只是心疼自己的荧光纸。

到后来李玟的眼睛上撕坏了一角,杜晓风恶作剧,干脆拿红色水彩笔把她的眼珠涂红了,男生们传看着笑,最后还是孟帆用透明胶条替他做了修补,这个作业本才得以坚持到期末。

那时的孟帆就格外干净整齐,他的本子永远都用牛皮纸包好,端端正正地摆在课桌的右上角,清透得像他的人生一样。

摸索着沾染了杜晓风气息的《夏旅》,温静心中已近冰冷的他再次温暖起来,她仰躺在床上,看着独特的书皮,微笑着给杜晓风发了短信。

“谢谢。”温静写着,这是他们分手后温静最温柔的一次回应,她原先以为自己只剩下了埋怨,即使再碰面也只会漠然,万不可能去说出感谢的话。而现在她才发现,在失去的愁绪之后,多了这么些她预想不到的感念。

在一场爱里面,终究是装不下太多恨的。

4

温静把杜晓风给她的杂志整理好,放进了书柜里。

现在她家的书架上,已经有满满一层都是夏旅杂志了,其中还有不少重复的。随着帖子的不断升温,越来越多的人跟她联系,甚至有人免费把杂志给她邮寄过来,所以现在温静只是在找缺少的那几期,算一算也就还差两三本而已。

在杜晓风找来的这几本中,只有2008年1月刊写了关于从前的一些事,那是一篇关于城市和音乐的文章,在孟帆笔下,从口琴之都芝加哥流淌出的乐曲,一直缓缓蜿蜒到中学的教室里。

在中国尚不能承受流行钢琴和小提琴的昂贵费用时,口琴曾经是风靡一时的乐器。我高中的音乐课就教过半年的口琴,那时很多学校都开设了这样的艺术培养课,大多学一些好上手的简单曲目。

而平庸的我难得成为了突出的表现者,这一切只是因为我从小学起就额外地练习口琴了。只不过我用的是布鲁斯口琴,也就是唱响芝加哥的蓝调口琴,而老师给大家采购的是复音口琴,更通常使用的款式。

会吹奏布鲁斯使我受到了老师的青睐,如果一堂课结束后还富余一些时间,她就会叫我站起来吹一首曲子,《爱尔兰画眉》《少女与水手》或者《dyingyoung》。我总是很紧张,到现在仍然记得使劲攥着口琴的冰凉感觉。

为了应对难以预测的点名,不在同学面前丢脸,我那个学期每天回家都会练习口琴。而这么努力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我发现我喜欢的那个女孩似乎很喜欢听,她坐在那里,眯着眼睛,静静仰着头,手指在课桌上轻轻敲打出节奏。午后的阳光映在她的侧脸上,圣洁美丽,恍若神话。

虽然只是在一间二十几平米的音乐教室里,但是这就是我简陋的舞台,而她是我想为之虔诚献上所有音符的唯一听众。

我那时偷偷准备了一首曲子,《sealedwithakiss》,中文译作《以吻封缄》。我想把它吹给她听,因而苦苦练习。我并没有告诉她,这是一个秘密的礼物,虽然所有人都能听见,但是这首歌只属于她一个人。

也许是我太认真了,太想做一次完美的演出了,所以练了很久仍旧不满意,我总是想,还是下礼拜吧,下礼拜一定会更好。可是就在我觉得万事俱备,开始期盼老师点名的时候,她却再也没有叫我,一直到我们的口琴课结束,她都没有空出三分钟的时间给我。

最后一次音乐课的下课铃声响起时,我知道我唯一的表演结束了。那天放学后,我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独自吹完了这首曲子。音压得很好,优美且悠扬,但这如同我的初恋一样,只能将所有思念对着空气掩埋在内心深处,以吻封缄……

it’sgonnabeacoldlonelysummer

buti’llfilltheemptiness

i’llsendyouallmydreams

everydayinalettersealedwithakiss

我想这会是一个寒冷而孤寂的夏天

但我会填满所有的空虚

我会每天从信中寄出我全部的梦给你

并且以吻封缄

5

对于孟帆吹奏的口琴曲子,温静只留下了浅浅的印象。

就像一张老照片,音乐教室被窗外的藤萝挡了半边窗户,照进来的阳光被分割成一缕一缕的,映在老旧的钢琴上,从漆面反射出大片的光。那个少年就局促地站在钢琴旁,光线产生了独特的角度,让他仿若透明。他的白衬衫袖口微微挽起,露出纤细的手腕。口琴轻轻地从他的唇边划过,带着一些青涩的忧伤曲子响起,然后大家就都安静了下来。

而他吹了什么,当时自己做了什么,温静都记不得了。

对于音乐,其实温静并没有怎样的热爱,她也会买磁带,但只是跟着苏苏追逐流行,那些著名的乐曲和著名的音乐家,什么海顿、巴赫、肖邦、莫扎特,她谁也分不清。

而且她稍稍有些五音不全,口琴她也吹不好,曾经被杜晓风嘲笑过,听不出到底是“135”还是“246”。这让她很羞愤,因此迁怒于那把上海牌口琴,在上完半年课后,毫不犹豫地就把它扔在了角落里,现在更是早已不知踪影。

总之音乐课并不是她所期待的科目,所以没有留下美好的记忆。

现在想想,就是像她这样的漫不经心剥夺了孟帆的机会。

对口琴不感兴趣的温静,纯粹把音乐课当做了说说笑笑的休闲时间,当时的音乐教材和杂志一般大,封面有些音符琴键的图片,用书法严肃地写着“音乐”两个字。温静常带一些漫画放在课本里面看,比起小开本的语文书,音乐书要方便多了,即使《读者文摘》这样的杂志也能放下。

有时她也拉着苏苏跟她一起,两人头碰头地看《魔幻游戏》,争论到底是星宿帅一点,还是鬼宿帅。偶尔苏苏也会心不在焉,她真正地倾心于孟帆的演奏,温静只是陪她一起随便听听。

更多的是和杜晓风闹着玩,传一张小纸条,或者说说话。吵架的时候,杜晓风还给她画过五线谱,上面只有三个音符,“5”“2”和全音音符“0”,合起来就是“520”。那时流行这样所谓的数字语,“530”是“我想你”,“1314”是“一生一世”,“520”的话,则是“我爱你”的意思。这样的表白比起什么口琴曲来,更加会让人记得久远。

他们统一的练习曲目是《友谊地久天长》,女生还好,即使是温静这样的音痴,仍然会跟着老师练习。而男生们常常不耐烦,杜晓风就总在其中吹出古怪的声音。尽管孟帆就站在他身边,音色十分标准,也掩盖不过故意发出的长音。

这样低沉的动静总让大家爆笑起来,有的男生就跟着起哄,大声叫“谁放屁了”,杜晓风便挥着口琴反击“你才放屁呢”,于是又是一通笑。音乐老师被顽劣的学生折磨得头疼不已,往往维持课堂秩序,就要好一阵的功夫。

那时不以为然的他们谁也不会知道,有一个少年因时间的消磨而慢慢绝望,他默默站在人群中,是那么期待着能为心上人吹完那首歌,然而这一切却在无谓的玩笑中一点点地流逝。

多年之后,温静因此而懊悔万分,可是没有用,那段日子一去不返,终成遗憾。

6

第二天温静下载了《sealedwithakiss》这首歌,一路上听着,她总觉得这首欧美情歌仿佛什么时候听过,可是回忆就像游走于手边的丝线,怎么也抓不牢靠。

北京下班的高峰期拥挤异常,在地铁上不用扶着就能站稳,上车的时候,温静都不用自己动脚,就能被涌上的人潮往里挤上去。报站名的广播和嘈杂的人声渐渐吵起来,温静稍稍调高了耳机的音量,闭着眼睛听“it’sgonnabeacoldlonelysummer”。

“听,是什么声音?”站在她身旁的高中生模样的男生说。

“什么呀?”另一个高中女生问。

“好像是首曲子。”男孩笑着说。

女孩回过头,看了看温静说:“人家听歌呢!”

“哦!”男孩恍然大悟。

温静睁开眼,冲他们笑了笑,两人有些不好意思,女孩仿佛嘲笑了他,男孩抓着她的手嬉闹起来。

看着这样鲜艳夺目的青春,温静不禁有点羡慕。她重新闭上眼睛,恍然觉得男孩和女孩方才的对话有点熟悉,就在什么时候,她好像也曾对谁说过同样的话。

换乘车站到了,地铁里发出中英文的提示音,温静猛地睁开眼睛。

她终于想起来了,孟帆吹奏的曲子,她的的确确听到过。

那时临近期末,学生们都要放假回家准备下周的考试。温静和杜晓风约在放学后再说会儿话,他们俩跑到教学楼的顶层,那是高三年级的领地,楼东面的楼梯自由出入,楼西面的楼梯通上楼顶,所以门长年锁着,于是成了一个学生们聚会、谈情说爱的秘密角落。

温静和杜晓风并排坐在楼梯台阶上,杜晓风拍着手里的篮球,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温静说着考试的事,抱怨物理多么难,化学的练习册还没做完,聊假期里想去玩什么,升了高三将会有多么恐怖。

温静抱膝坐着,支着下巴颏乖巧地点头,对那时的他们来说,生活不过就是上学和考试,时光慢悠悠的,爱情朦胧,死亡遥远。

孟帆的口琴声从空旷的楼道里缓缓传来,温静按住杜晓风拍球的手说:“听,是什么声音?”

杜晓风侧着耳朵听了听,说:“什么呀?”

“好像谁吹口琴呢。”温静往楼下看去。

“啊?谁会在这时候吹口琴?”杜晓风狡黠地笑了笑说,“不会是传说跳楼的那个女孩吧?”

“讨厌!”温静缩了缩肩膀,坐得离杜晓风近了点,杜晓风低下头,能清楚地看见她微颤的睫毛和薄薄的嘴唇,轻微的接触令人怦然心动,杜晓风的耳尖热了起来。

两人都不说话,轻柔的音乐声若隐若现。

“好像真的有人。”温静拽着杜晓风的胳膊,凑到他身边说。

怀里的人柔软温润,触手可及,杜晓风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脑中绷紧的弦轰然断了。

“哪儿呢?”

“就在那……”

温静抬起头,话未说完,就被杜晓风附上的吻打断了。

嘴唇轻触的瞬间所有的音乐全部消失,只留下温暖的气息。

杜晓风匆匆退开,紧张地靠在楼梯的栏杆上,而温静一直傻傻地睁着眼,望着他的脸。

就这么过了好半天,温静才掩住嘴唇,她趴在膝盖上,把头埋在抱紧的双臂中。

“对……对不起。”杜晓风以为她哭了,慌乱地去扶她的肩膀。

温静甩开他,不答话。

“我错了,我不是成心的,我……”杜晓风结结巴巴的,不知说什么好。

温静仍不说话。

“你要不打我好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没忍住……”杜晓风拉住温静的手,往自己怀里拽。

“你是第一次么?”温静蒙着脸,小声说。

“啊?”杜晓风脑子反应不过来,愣愣地问。

“初吻,是初吻吗?”

“是,当然是了!我发誓,我绝对没亲过别人!”杜晓风着了急,恨不得找谁来证明自己的真心。

“我也是……”温静抬起头,轻轻地说,“喂,你以后得对我好。”

“嗯!”杜晓风高兴地使劲点点头,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牵着手,听着音乐慢慢消失,看着黄昏变成黑夜。

他们幸福地觉得自己拥有了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以为第一次就是恒久不变的许诺,却殊不知第一次其实只是开始,而远远不是最后。

身旁的高中生还在说闹,温静看着他们微微笑了笑,关上了手中的mp4。

当初在那首歌的伴奏中,她和杜晓风其实已经以吻封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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