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烈日灼灼，办公室里的空调嗡嗡作响，忙碌的工作下，不知不觉就到了七月中旬。

阮卿被突然“升职”后，手上就多了许多繁琐的工作，她猜得到的、猜不到的竟然都在往身上压。

先是要负责整理整个部门的工作，然后合理的分配下去，再是公司需要新鲜的血液，面试的时候她需要亲自去看，最后甚至连新人入职都要她带着。

短短半个月内，阮卿的工作量突然翻了好几倍。

她忙工作这半个月都没能回家，陈丽华当然也打过电话来问，一开始还有些不舒服，质问阮卿是不是现在翅膀硬了，在外面过着舒坦的好日子就不愿意回家了。

后来阮卿解释是因为工作太忙，她实在是抽不开身，就连周末的时候也闲不下来，她还需要随时盯着一些项目的进行。

最近公司准备拓展业务，开了很多新的宣传渠道，所以才会导致人手上不够，最近招了很多新人，几乎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工作倒都是最基础的，对学历和资历的要求也不是特别高，最重要的是工资看起来也不错。

招来了新人就需要以前的人带，一次来了四个人，原本阮卿觉得部门里的大家分工合作，一人带一个就好了，但是她怎么都没想到，总经理会把这四个人都强塞给她，要求阮卿全部亲自带。

一个人已经够头疼了，还要带四个。

阮卿觉得自己有苦说不出，她自己都只是个刚上班了几个月的新人，现在还去带人，搞得她好像阅历有三四年了一样，都不好意思告诉别人自己其实也才毕业。

某天中午，午休时间。

周围的人都下去吃午饭了，只有阮卿一个人还坐在办公室发呆，她感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十分钟后阮卿才回过神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烈日，有些刺眼，她起身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有点困得睁不开眼。

还是下楼买杯咖啡好了。

下午还有那么多工作要做，完全不可能给她休息和打盹的时间。

好久没有这么高强度的工作了，上一次还是在大学在学生会的时候，那年德语系承办了一个全院性的大型活动，她是活动的策划之一，每天跟其他策划一起熬夜，半夜十一点被辅导员紧急叫到办公室去改方案，改到深夜才回宿舍。

阮卿上电梯以后才摸出手机，这时候才看到大家发来的消息，刚才工作忙一条都没能看。

【宁昔】：姐妹今晚吃什么呀？

我提前买好菜回去，你今天也要加班吗？

【陶语心】：昨天你让我帮忙寄的快递我已经挤出去啦~

【mama】：我知道你最近工作忙哈，但是你周末有时间还是回来一趟，这都快一个月没回家了！

【余思】：宝贝，听说你最近很忙哦，注意休息！对了，我后天打算去泰国，我去海边畅游一周再回来！

阮卿一边往外面走一边一条条地回复消息，一只脚刚迈出大楼就被外面的阳光照得皮肤发痛，她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行人都走得很快，还有一部分人已经打起了太阳伞。

她眯了下眼，直接锁定那家常去的咖啡店。

阮卿顶着太阳的暴晒过去，咖啡店里很清静，只有一些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和摇晃着冰块的声音。

“你好，我想要一杯桂花拿铁，这里喝。”

阮卿熟练地点单。

她拿着收银员给的小票，刚刚转身去找座位，身后传来一道有些耳熟的女声。

“一杯桂花拿铁，这里喝。”

阮卿微微蹙了下眉，转头过去，看到女人刚点完单也侧头过来看她，两个人的目光对上，似乎隐隐约约地有些火.药.味。

“哟。”

那人先开了口。

阮卿不知道这话是接还是不接，倒是那人扬着眉，打量了她好几眼，问她：“魔芋丝好吃吗？”

阮卿：……

她觉得自己的眉心跳了跳，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是很久之前在便利店碰到的那个要跟她抢关东煮的女人，上次她抢阮卿的关东煮本来是抢成功了，阮卿对她那个“谁先拿到手就是谁的”这个道理没有任何反驳的言语，最后只能接受。

可谁都没想到那杯关东煮最后还是落到了她手里。

还是顾景辞亲自“抢”了给她的。

两个人的第一面印象就十分不好，还起了摩擦，现在就更有种仇人见面的感觉。

对方已经主动搭话，阮卿觉得自己现在说好吃，有点挑衅对方的意思，但若是不回答更是不礼貌。

阮卿跟她对视了好几秒，最后说了一句：“隔壁就有一家便利店，不太远，我请你吃个魔芋丝…？”

郁意愣住，显然是没想到阮卿竟然会这么说，她捏着小票的手倏然收紧，半秒后嘁了一声。

她摆了摆手，说：“算了，我跟你一个小丫头较什么真。”

郁意说完就转身走了，去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正好是刚才阮卿想去的位置。

阮卿：……

她爱吃魔芋丝，郁意也爱吃魔芋丝，她爱喝桂花拿铁，郁意也爱喝，就连想选的座位竟然都是同一个？

不过今天又被郁意抢先了。

阮卿无奈地叹了口气，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找了个地方坐下。

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累呢？

身体和心理上的压力好像都在日益增加。

难道是因为最近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

阮卿刚升职的时候还觉得心情不错，虽然知道工作会比较多，但是一想起自己也是肩负重任的人了就有一种神秘的责任感。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她在咖啡店休息了会儿，出门的时候又碰到郁意在外面打电话，这次郁意并没有看到她。

“顾景辞吗？

我们最近没见面。”

“那我有什么办法，他说很忙啊，那我约不出来我能怎么办，我还能去家里把他拖出来？”

“我都说了，顾景辞不喜欢我这款！”

—

阮卿一如既往地忙到了八点才下班，她已经很久没有正常时间下过班了。

她下班以后在公司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才回家，等到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九点。

夏天的风是烫的，阮卿走着感觉到一阵有温度的风吹过来，她自己低声唱了一句：“夏天的风会永远记得，清清楚楚地说…”

歌还没唱完，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道男声，带着笑，她都能猜到那人眉梢微扬的样子。

“说什么？”

阮卿没反应过来，大脑里还在唱刚才那首歌，她下意识地就哼出声：“清清楚楚地说你爱我。”

她唱出来，自己先愣了一下，又笑嘻嘻地跟顾景辞解释：“歌词。”

“嗯。”

其实大可以不用解释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个时候解释了反而有点画蛇添足。

阮卿走上去，顾景辞垂眸看她，问：“又这么晚？”

“最近一直在加班吗？”

“是的，每天都在加班。”

阮卿这半个月都没什么音讯的样子，现在学校放暑假了，顾景辞其实每天都会下来喂那群小野猫。

大概六点半。

如果阮卿正常时间下班的话，他每天在楼下喂猫的时候阮卿就应该差不多回来了。

顾景辞也大概有十天没有见到她了，半个月前小姑娘还充满活力地跟他说自己升职了，现在再看，感觉阮卿整个人脸上都写着疲惫。

“顾老师现在准备出去吗？”

阮卿问。

“没有，刚回来，顺便看一下之前喂的猫，正打算走就听到你在下面唱歌了。”

阮卿跟他一起往单元那边走，低声叹了口气，顾景辞本来没打算问，听到她叹气后没忍住开了口。

“最近怎么样？

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嗯，确实挺累的，工作太多啦。”

“嗯？”

顾景辞稍微放慢了一些脚步，“你刚升职就那么多工作吗？”

阮卿点了下头，“很多…感觉工作量翻了好几倍。”

“那你给上面的人提意见了吗？”

“没有。”

“怎么不提？

如果你觉得现在的工作负荷是你承担不起的，是应该提出来的。”

“我……”

阮卿沉默了会，随后说：“顾老师，你别笑我，我就是…不知道怎么提。”

“这是我第一份工作，我一直觉得上面安排什么我就应该做什么，虽然身边也有人告诉我不能这样，可是我……”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怎么样去争取。

“我其实真的很担心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会让领导不喜欢，对我有意见。”

“而且我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如果我能力够的话，应该可以更好更快地去完成工作吧。”

顾景辞默默地听着，没有插话。

阮卿其实能感觉到自己有点被压榨的感觉，说是升职，但是好像只是找个借口给她增加工作量，上面的人连加工资这件事都从来没提过。

也没说要给她任何补偿。

可是她也很无奈，因为怕惹到别人不开心不敢随便提，现在也不可能辞职，她如果辞职了就断了所有的经济来源。

阮卿毕业后再也没有找家里要过一分钱，所以那份工资是唯一可以支撑她的。

她自己絮絮叨叨地说完，最后无奈道：“只能暂时先这样啦，社畜的无奈嘛。”

顾景辞刚才一直没说话，直到她说了这句话以后才问：“你为什么什么事情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阮卿愣了好几秒。

因为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是，任何事情出事以后不要随便怪别人，而是要好好地去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嗯…这个嘛…”阮卿支支吾吾了许久都没有给出一个很好的解释。

最后还是顾景辞说，“算了。”

“你如果觉得现在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就可以继续下去。”

顾景辞觉得自己不能干涉阮卿的选择，这是她自己的事情，他又不可能劝小姑娘辞职。

他能做到的只是提点她一下，只能言尽于此。

忽然陷入沉默，等电梯的时候顾景辞忽然来了一通电话，他接起来，语气不是特别好。

这还是阮卿少有的听到顾景辞这么跟人说话的语气，冷冰冰的，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勉强。

“郁意不行。”

顾景辞说，“如果你要坚持的话，结果是什么我也不用多说，你能看见。”

“我不喜欢。”

阮卿低着头听着，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电话那头是中年男人的声音，有些微怒。

大概是顾景辞的父亲。

看来郁意跟顾老师应该是家里介绍认识的，可是顾景辞好像不喜欢郁意，家里很急也可以理解，毕竟快三十岁还没有点动静。

她和顾景辞所面临的烦恼还真是完全不一样呢。

电梯门打开，顾景辞挂断电话，阮卿跟在他身后进去，想起今天中午碰到郁意的样子，郁意和她的喜好那么像。

会不会也喜欢顾景辞呢？

阮卿想着想着觉得自己很在意，她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顾老师…那个，郁意是上次那个姐姐吗？”

“嗯，怎么了？”

顾景辞也没想到阮卿会突然问起。

“哈哈哈，我八卦嘛…”阮卿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觉得她挺漂亮的，顾老师不喜欢吗？”

“嗯。”

他回答地很快。

空气又沉默了几秒，电梯持续上行中，随时都有可能到达。

阮卿憋了口气，压住自己的心跳，假装只是自己八卦而已，有些开玩笑的意思。

“这么优秀的人顾老师都不喜欢。”

“那顾老师…”

“喜欢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