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李察站在观景台边。

他黑色的长衣被海风吹得呼啦啦轻响，下方冰冷的海水涨而复落，在沙滩上留下仿佛珍珠的白色泡沫月光下白沙泛着银色。

如果仔细看去，阴影中满是生机，小小的寄居蟹在沙下挖着小孔吐出水泡，石头一样移动的是爬上来产卵的海龟，飞鱼偶尔在远处的海面上掠过，它们的翅泛着银色而且透明。

李察没看这些生机勃勃的家伙，他眺望远方，双目没有焦点。天星升起于海面上，波光粼粼。

之前在红木岛的小酒馆当跑腿的时候，李察曾听人说这片大海无穷无尽，倾尽一生航行也看不到尽头。

也有人说航行到某一处时，你会发现自己行船于星海之间，因为海天尽头仿佛一张卷起来的纸，你会航行到天上去······

从红木岛出来后，这些年李察一直忙于追求实力，行事风格都以实用为主，倒是从来没有心情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欣赏这个世界。

艾拉在刚才的一声冷哼过后，就再也没有说话，只是与李察并排站在一起望着观景台外的景色。

良久的无言过后，还是艾拉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现在······是要离开了吗？”艾拉涩声问道。

“对啊，等一会儿就走。”

“那你在走之前，可以帮我个忙吗？”

“不可以。”

李察只是单纯的想听听故事，并不想与故事中的人有什么互动，所以干净利落地拒绝了。

况且，这个故事对于李察来说，实在是太过乏味了。在他以往的人生中，这种人和事不知道遇见了多少次，他那颗日益冷硬的心，早就百毒不侵了。

“帮我杀几个人，我的仇人。”

虽然李察已经明确表示了拒绝，但艾拉还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李察虽然没有阻止，但也没有接话。

【让我帮你杀人，凭什么呢？】

“我很干净，直到现在都从来没有被任何男人碰过，只要你杀了他们，我就是你的了。”

此时艾拉的语气里满是狠绝。

“而且，我相信这对于你来说是很简单的事，只是举手之劳。以后，你的意志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艾拉说完后，静静地等待李察的回答。她不是不知道这样会显得很突兀，但她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这是她最后的机会，最后能手刃仇人的机会。

“我拒绝。”李察的回答还是那样干脆。

“······”

艾拉没有问李察为什么拒绝，更没有痛哭流涕、歇斯底里，以此来博取李察的同情，她只是慢慢熄灭了眼里的光。

拒绝了艾拉之后，李察本以为她会直接离开，却不料她突然“唰”地一声，从裙下摸出了一把刀。

那是一把小号的水手刀，李察之前在东海当过一段时间的船长，所以知道它的锋利。

水手刀是在船上使用的，稍微有点风浪脚下就不稳，不比在陆地上时可以沉稳地劈砍，因此水手刀大都轻薄且锋利。主要攻击方式是削，带着凶险的血槽。

而艾拉手上的这把刀，在月光下，刀身映射着森冷的光，显然刀主人对它研磨得十分到位。

李察可以想象得到，在夜深人静时，艾拉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默默磨着刀的样子。

面对李察探询的目光，艾拉沉声说道：“明天，我会用这把刀杀死每一个想要靠近我的人，然后再割开我自己的喉咙！”

“嗯，那祝愿你在死前多杀几个仇人。”

······

艾拉离开后，李察又在观景台上待了一会儿，随后他拿出永久指针，辨别了方向之后脚下一踏，身体跃入空中，一路向着海军本部的方向去了。

——————

三天后，李察到达了马林梵多。

泽法常年在海军学校做教官，此时正是午后，是午休时间，李察猜测泽法现在应该是在家。

也没多想，李察从空中降落后，直接就去了泽法的住处。

走进院子，李察看到泽法半躺在竹椅上，眯缝着眼睛看天，听到李察走近的脚步声，一丝也没动弹。

尽管泽法已经从海军大将的位置上退下来很多年了，但他现在的实力依然是大海上最顶尖的一批人。多年在海军学校的任教生涯，不但没有使他的实力下降，反而让他的经验更加老道。

但他确实是老了，一个人老了还是年轻，往往不是由岁数来决定的，而是身上那股子气。

有些人的气闻起来就像是走进一栋没人居住的旧屋子，光柱里悬浮着灰尘，老木头和旧棉絮的味道扫过你的鼻端，你扫视四下，想要寻觅以前在这里住过的人留下的痕迹······

泽法端起身旁桌上的酒杯，慢慢喝了一口之后，才抬眼看了看李察，用眼神示意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从哪儿回来？”

泽法直接开口问道，没有一点生疏，这让李察仿佛一下就回到了当初泽法教导自己的日子。

“欢乐街。”李察微微欠身。

“嗯······看得出，你出去一趟回来，确实是长进了不少。现在回来是想要留在海军里发展了吗？”

泽法的眼光一如当初一样老辣，但李察却不复当初了，所以泽法并没有完全看出李察实力——包括他现在已经是一个能力者——泽法只是认为李察现在相比之前有所长进。

“······不，学生只是回来看望一下老师，之后就会离开。”

“好吧，那就陪我吃顿饭吧。”

——————

“啵儿嘞啵儿嘞······”

海军本部，坐在办公室喝茶的波鲁萨利诺接通了电话。

“莫西莫西。”

······

“咔”

原本神态悠然的波鲁萨利诺，在挂断电话之后，面色变得十分为难。

他向桌上的电话虫伸出手，想要拨打电话，几番犹豫后，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李察这边正在陪泽法吃饭，却不知道，海军本部因为他的到来，已经行动了起来。

如同一把弓弩，在人所不知的暗处，弓弦被缓缓拉上，弩箭也已架设好，而它瞄准的方向，赫然正是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