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闹声由远而近,渐渐就在咫尺。
时景终于意识到,原来所谓的“刺客”竟是她自己!
刺客?
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繁复华丽的裙衫,眉头深皱:“穿成这样去当刺客也太不专业了吧?”
远处的大门被“轰隆隆”推开,冒出乌压压一片数不清的人影。
时景叹了口气:“我可真是个劳碌命,到哪里都躲不开被人追杀的局面啊!”
逃,这时是本能。
她已经没有时间去搞清楚眼下到底是什么状况,也不再绞尽脑汁去想为什么她明明是从山崖坠落,睁开眼的四周却是温泉汤池。
凭借着多年逃亡练就的敏捷身手,时景迅速地攀上华阳宫高耸的围墙。
刚从水里出来,从头顶到脚踝全部都是湿的。
“嘀哒哒”水珠从围墙的顶上湍急地滑落,在墙上刻下湿润分明的痕迹,将她从华阳池开始经过的路径毫无遮掩地连了起来。
时景懊恼地嘟囔着:“这样可不行!”
追杀她的人只要沿着地上的水渍走,就能很轻易地找到她。
人生地不熟的,她又没有帮手,照这样下去,顶多十来分钟,她就该被抓住了。
“要是这时候能来一场雨就好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高台上骤然响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闷雷。
时景吓了一跳,连忙回头望去,只见昏黄闪烁的檐灯下,不知何时居然立着一个高大纤瘦的人影。
不,也许并不是人影!
这世间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
白衣飘飘,仙风道骨,如同天上神明。
她揉了揉眼睛,想要看得更加仔细一些。
这时,夜幕之上忽然一阵瓢泼大雨落下,一颗颗比黄豆还大的雨珠子劈里啪啦地洒向天地之间。再向高台望过去的时候,眼前只有雨水做成的帘,再也看不清楚别的了。
倾盆的大雨完美地掩盖了时景留下的痕迹,也阻碍了追兵的视线。
但对于时景却是无碍的。
她从前不知遇到过多少比此时更加恶劣的天气,区区雨水,挡不住她逃跑的脚步。
这地方可真大啊!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所在,她一路狂奔,经过的建筑和景色居然都相差无几,遥遥看不到尽头。到处都有巡逻的守卫,个个着全副铠甲,手持枪矛,看起来就杀气凛然。
时景一路躲避奔跑,逐渐与人声拉开了些距离,也让自己有机会回味思考。
这里当然不可能是一个正在拍摄古装剧的影城一角,因为没有摄像机,也没有穿着现代衣衫的导演或工作人员。
再加上她那奇诡的经历,很难不让她产生点特别的想法。
或许,她这是穿越了?
作为一个暴露了身份的卧底缉毒警,她被毒贩一路追杀至边境上最高的乌石山,实在是山穷水尽了,为了避免被抓后可能受到的屈辱,她选择了自己从山崖上跳了下去。
肉体凡胎之躯,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只有两种可能性——死得很难看,或者,死得非常难看。
“我穿越了?”
“对,我穿越了。”
长及腰部的头发,富贵耀眼的衣衫,纤细白嫩的小手,以及这跑了没一会儿就觉得酸痛难忍的脚丫子,这些发生在时景身上的变化,无一不向她证明了,她就是穿越了。
倒也没有十分惶恐,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过得太多,什么样的变故都不会让她害怕了。
但要说庆幸,却也并没有。
在这种地方被围剿追杀,与死神也不过就是一个擦肩或者转身的距离,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夜呢,自然不会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身子实在太过柔弱,再这样跑下去腿都要断了。不行,我得想想法子!”
透过绵密的雨珠,时景向两边的屋宇望了过去。
“这里的房子那么多,我只要找个地方藏起来,或许能够躲过一劫?至少……也要撑到天亮之后再作打算。”
“我得找个有亮光的屋子,有人虽然危险,但只要我能控制住对方,总可以从他口中了解一些情况。这是哪里?该怎样出去?”
正在她脑中转过万千思绪时,不远处亮着昏黄光线的屋子吸引了她的视线。
很好,要什么来什么,今晚可真是幸运呢!
希望屋子里的人能配合一些,身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她可不想弄伤任何一位无辜的老百姓。
……
萧谨安脱下里衣,慢慢地将整个身子浸泡在浴桶中,热水烫得刚刚好,松散开他的筋骨,也洗去一整日的紧张和疲惫。
已是初秋了,夜里微凉。
屋外的大雨淋漓,雨水伴着冷风从门缝中稍许有些透了进来,还好屋子里点了上等的银霜炭,暖意盈然。
他闭上眼,轻轻地叹口气:“舒服呀!”
倘若不是浴桶中铺满了花瓣,这恼人的花香让他鼻子有丝丝痒,想来他还会更觉得惬意一些。
门“吱呀”一声轻轻动了。
萧谨安开口:“小竹子,从明日起莫要再搞这些娘里娘气的东西了,爷男子汉大丈夫,不爱这花啊草啊红的绿的。”
没有回应。
他心觉有异,蓦得睁开双眼,只见一只柔若软玉般的手紧紧握着一支华贵的金簪正抵在他颈间。
“什么人?”
时景低声喝道:“不许动,也不许喊叫!从现在起,你须得按照我的指示来行事,否则……只要你一有异动,我的簪子就会从你的颈部动脉刺下去,你会流血不止,直到死去。”
这声音有些耳熟……
捏着簪子的手在轻轻转动。
萧谨安的颈间肌肤上漾起一阵微妙的痒意,但他确实不敢妄动了。
他是习武之人,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自然知道那簪子的针尖分毫不差对准的是什么位置……
“好,我都听你的。”
他眼眸微动,沉声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时景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但面上却仍是一副恶狠狠的表情:“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么配合倒也省得我妄开杀戒了。”
她低声问道:“告诉我,这是哪里?”
萧谨安不动声色地侧过脸去,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了湿漉漉的华丽璀璨的裙摆一角。
他目光中透着惊讶,但很快,讶异的眼神散去,反倒是嘴角勾勒出几分玩味来:“这里是庆宫。”
“庆宫?”
萧谨安一字一句说道:“庆国皇帝陛下的居所,大庆的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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