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本来都打算自己去弹琴伴奏了。

没想到在沈砚霜的安排下，编曲很多的想法基本得到了满足，这可是皇族选手才有的待遇。

36个选手的舞台表现不可能一一呈现，毕竟节目时长有限，即便36场表演会剪辑成为上下两集，分两周播出。

他的表演给了这么多资源，自然镜头是有保证的，这也是不少学员嫉妒到面目全非的根源。

所以，他得好好唱才行。

像是福至心灵一样，前奏开始之后，他瞬间进入了状态。

一首曾经震动他灵魂的作品，此刻他要用灵魂去演绎。

“抱着沙发，睡眼昏花，凌乱头发，却渴望像电影主角一样潇洒。”

气息平稳，唱的比排练的时候要状态更好。

林羽自己感到很满意，开头开好了，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他一边演唱，也一边在用眼神捕捉观众们脸上的情绪反馈。

果然是认真倾听的表情，像是有被开头几句惊艳到。

……

而导师席上，凌一杰忍不住发声。

“哇！难度好大！调子高低起伏的差距好大，旋律也很新鲜。”

凌一杰看向了沈砚霜。

沈砚霜淡淡一笑，带着些自得，“他比排练的时候发挥还要好很多。”

凌一杰看到江航没有说话的欲望，便转回头，又忍不住像是喃喃自语：“画面感很强，我有时候消沉的样子就是这样。”

“你也会消沉？”沈砚霜挑着眉毛。

不过交流到此为止，感觉这首歌的情绪在不断递进。

……

林羽一句句的唱，将一个个字吐出来，感觉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也会在余光之中感应导师跟台下观众的表情变化。

观众们的表情都沉寂了下来，显然是摆脱了海明昌之前那首快歌的影响，进入了歌曲的意境。

这首歌的歌词，华晨宇让作词人写了三版，就是为了寻找那种平和叙述抑郁症体验的感觉。

人是情感复杂的动物，难免会有消沉的时候，会有含着眼泪独自行路的时候，有过这样的经历，就很容易在这样的歌词营造的氛围下感同身受。

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没有矫情，淡淡地在叙述，像是一个抑郁症患者的内心独白。

“想过离开，以这种方式存在。是因为，那些旁白，那些姿态，那些伤害。”

唱到这一段的时候，林羽的心颤动了起来。

台下观众的反应尽收眼底。

很多人都皱起了眉头，甚至带着泪光。

甚至有人开始擦着眼泪，但凡这样的观众，多半是秒懂了这句歌词。

余光扫过其他学员，被触动的更多，毕竟热爱音乐的多数感性。

他连忙闭上了眼睛继续吟唱，他生怕自己会因为其他人的反应而无法控制气息。

很多抑郁症患者表面上看起来甚至会很阳光，如果不是亲自表露，根本没有人会猜到会是抑郁症。

而要让一个抑郁症患者如此平和的坦露，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很多人并不知道，很多抑郁症患者平静的外表下，脑子里随时都在蹦出要结束自己生命的念头。

这是一种疾病，并不是矫情，也不是面对困境走不出来的失意，是一种的的确确存在的病。

正是因为不被理解，所以很多患者选择深埋自我。

他觉得这首歌当众演绎，不亚于一次抑郁症患者的勇敢叙述。

……

“抑郁症患者的内心独白好真实，叙述感好强啊，旋律也好，歌词也上佳。有点，有点难受。”凌一杰轻叹一声，已经被这首歌深深捕获。

沈砚霜还是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睛里分明有着复杂的情绪变化。

她或许没勇气承认，在林羽第一次排练之后，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哭了好久。

只有江航依然面无表情。

凌一杰目光转动，很多学员跟观众的表情又有了变化。

很显然他们多少已经品出味来，这哪里是卖惨，这绝对不是卖惨。

先前对林羽所有的揣测都落了空。感动、欣赏之中，又多了些愧疚。

他若有所思，静静听歌之余，也在认真审视林羽。

……

“不想离开，当你说还有你在，忽然我开始莫名期待。”

看到很多人的表情都暖了些，林羽也很欣慰，就好像自己用歌声在他们耳边说，还有我在，让他们也开始莫名期待。

就此进入间奏，林羽闭上眼睛，无比享受此刻的感觉。

仿佛过往的许多心结就此打开。

因为淋过雨，所以才想要为别人打伞，他此刻无比理解这首歌想要传递的那股温暖。

“夕阳西下，翻着电话无人拨打，是习惯孤独的我该得到的吧！”

间奏之后的第一句，直接让好几个观众哭出声来，然后泣不成声。

林羽也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气息，他已经不敢再看观众们的反应，闭上眼睛投入到歌曲之中。

翻着电话无人拨打，这种孤独，很多人都有过吧？

副歌的情绪一直在递进。

调子也越来越高。

“伤疤就丢给回忆吧！放下才得到更好啊！别怕！别怕！”

林羽唱到这一句的时候才终于明白，原来之前说到的【还有我在】，是歌者对自己说的，给自己温暖的人，告诉自己还有希望的人，是自己。

而同时也是歌者在告诉此刻听歌的人，别怕，别怕，【还有我在】。

这恰恰是这首歌具有内涵且有力量的地方。

这怎么是卖惨？

这是在传递温暖跟信念。

此刻的他，像是找到了一种使命感，让自己跟自己和解，然后让重生的自己，给这个世界带来点什么。

……

“原来那个说还有我在的人，是他自己啊！”凌一杰摸着鼻子，忍不住说了一句。

此刻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他已经极力克制了，毕竟他在娱乐圈的人设一直就是开朗幽默。

看到一直以冷静著称的沈砚霜红了眼眶，而江航却依然面无表情，他忍不住轻轻摇头。

……

“想过离开，当阳光败给阴霾，没想到你会拼命为我拨开。”

这一句节奏变慢，情绪冲到了顶点，然后便是一段静默的数秒钟的留白。

原版之中没有留白，是在《我是歌手》节目中，创造性地有了这段留白。

效果是显而易见的，舞台效果特别好，像是有一种情绪地骤然停顿跟卡壳。

林羽整个人脊背绷直，将想要喷薄而出的情绪苦苦压制。

这时候，他才敢抬头去看前方。

所有人都表情像是凝固在了脸上，有人屏住了呼吸，有人双手合十，有人胸膛起伏，有人哽咽落泪。

情绪在这一刻冲到了极点。

很容易就联想到小时候苦累了，觉得被世界抛弃了，一双温暖的大手将自己从摇篮中抱起来，瞬间感到安全与依赖。

不管这双拨开阴霾的大手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自己，还是自己内心潜意识里头一直在抗争的自己，抑或真的是来自熟悉也好陌生也好的人们，终于还是得救了。

但更重要的是，自己从来不曾放弃过自己，也无比勇敢地敢于平和地叙述，这个世界存有美好，流转温暖，值得我们留恋。

他的眼神无比坚定，饱含着毕生的深情。

接下来的几句，高音冲了上来，无非是在大声呼喊，想要告诉所有人：

好想爱这个世界啊！

这个主题，此刻尽数渲染到极致。

笑容绽开，世界填满色彩。

舞台的灯光照度调高，就好像视线拉近，舞台上的林羽面目清晰可见，表情真挚，眼神带着释然。

如果是卖惨，是挣扎，是痛苦，是哀嚎，很难打动人心。

可是，开始只是喃喃自语，在平和地叙述，最后才是大声宣告，没有任何哀婉，却能直直戳到人们心底深处，疼痛过后，感同身受。

这次体验，也带给林羽自身极大的冲击。

如果不是还要继续演绎下去，他此刻真的会泪如泉涌。

此刻，他的情感完全与观众的情感连接在了一起，于细微处感同身受。

很多观众泪流满面，眼泪从指缝潺潺流出。

这是释怀的眼泪，而不是悲戚。

就好像心里有一扇门从此被推开，从此能一直看到之前看不到的美好世界。

内心有着蠢蠢欲动，好想也能大声宣告，好想爱这个世界啊。

情绪并没有戛然而止，因为还有收尾。

“抱着沙发，睡眼昏花，凌乱头发。夕阳西下，接通电话，是你呀。”

最后一个音有点像是悄悄咽入心间。

此刻，有着无尽的留白，像是个开放式的结局。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不需要再叙述，也不需要宣告，此刻，一切都释怀了。

往事已矣！

从此，好好爱这个世界吧！

林羽闭上眼睛，无比享受此刻的安宁。

这最后平淡无奇的两句歌词，反而如同惊涛骇浪一样冲垮了无数人的心房。

入目皆是掩面与泪珠滴落。

但脸上更多的还是温暖，以及期待。

大部分学员脸上都五味杂陈，显然这首歌带来的冲击太大了。

舞台灯光渐渐亮起来，才发现之前一直站黑暗中的海明昌脸色如同死灰，仓皇如同败犬。

跟之前的倨傲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感谢林羽的精彩演绎，请海明昌回到舞台中央。”

凌一杰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穿梭而来。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哗！”

如雷鸣般的掌声。

无数观众一边鼓掌一边站了起来，其中不少人脸上挂着泪，甚至此刻还在动容掉泪。

不断有人站起来加入鼓掌的行列。

即便是那几十个之前一直在为海明昌踊跃应援的观众，也三三两两站了起来。

学员们也都站了起来，很多人脸上挂着彻底的敬服，甚至激动。

到最后，所有人都站起来为林羽鼓掌。

这还是节目开始录制到现在的头一遭。

海明昌一步步往舞台中央走去，却步履沉重，他当然知道，这掌声是给林羽的。

此刻的他内心无比苦涩，舞台中央的林羽像是舞台的主人，在以目光迎接他这个小丑。

站在灯光下的林羽像是闪闪发光，叫他不敢直视。

他又不傻，当然知道自己形势很不利。

他不甘地看向导师席上的江航，忽然生出点希望来。

要是江航帮他说几句话带一下节奏，很多没有主见的观众很有可能会投票给他。

毕竟大部分人都会人云亦云，或是从众，要不然超市抢米抢盐的事情怎么会屡屡上演。

现在就看江航的了。

“两位的表演都很精彩……”

凌一杰要给观众一点平复情绪的时间，所以会有一些暖场的发言。

同时，舞台也需要重新布置。

刚才的几轮对决都是这样，毕竟马上进行投票肯定对先进行比赛的不利，这也是为了公平。

林羽虽然自信，依然还有一丝忐忑，毕竟还存在着变数。

他跟海明昌一起站在舞台之中，接受着观众目光的洗礼。

他坦然自若，平静的就像是入定。

他完全无视身边的海明昌，只当不存在。

眼神扫过台下三百位观众，看到了无数期待的目光，像是在接通一个个的电话。

这种感觉让他很舒服，也很欣慰，然后有满满的成就感。

很多音乐人想要写出好的作品，登上这样的舞台，就是这个原因。

观众们的眼神带着内容，他也坦然地去对接这些内容。

“想必鉴赏团心中已有定论，请先投票。”

很快，凌一杰终于说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