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回忆
夜深人静的时候,容嘉忽然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情。
比如小时候,第一次见到许柏庭时,他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被许远山领着不知从哪个乡下旮旯里回来。
第一眼,她就不喜欢他。
这个少年,太傲了,那张白皙清秀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同龄男生该有的稚嫩、好奇,甚至沉静的目光扫过她时,也没有任何爱慕。
冷漠,纯粹的冷漠,更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复杂与世故。
好像,她不是容家的千金小姐,就是一个普通至极的幼稚女孩。
“打他一顿就服了,瘦得跟弱鸡似的。”
“容姐,不气,他就是个私生子,爸妈也不在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给他饭吃!”
……
容嘉白了这帮狗腿子一眼,怪不得一个个平时都要抄她作业,这智商,后院的二狗都比他们强。
打他一顿不会被人看出来吗?还不给他饭吃?脑子都喂狗了吧!
于是,她决定亲自出马,在他半开的房门顶部放了桶水。
不是很大那种桶,就是她平时学画画用的,半个脸盆大小的迷你桶,装满了红颜料水,不算很过分,也能小惩大诫,叫他知道谁才是这儿的老大。
理想是很丰满的,现实却非常骨感。
许柏庭是打开了房门,也走了进来,但是他非常警觉,几乎是一瞬间就发现了异样,微微一偏就侧到了一边。那桶颜料水倒在地上,连他的衣角都没沾到。
倒是她,躲在门缝里一个不慎,踩在水上,摔了个狗啃泥。
她艰难地抬起头时,正对上他愕然的目光,他一只手还搭在门把手上,看着她,唇角泄出一丝冷笑。
“幼稚。”丢下两个字,转身就走了,甚至都懒得找她的茬。
容嘉从来没见过这么桀骜不驯的人,气得暴跳如雷。
这人脾气古怪,不合群,没人跟他玩他也不在意,反而怡然自得。
年少时,他们短短的几次交集中实在算不上愉快。
后来,他们各自远赴海外,求学的求学,打拼的打拼,从此天各一方,直到三年前再次遇见。
那时,她还在美国留学,业余时,在曼哈顿一家名品店里打工。
奢侈品店向来为中上层人士服务,加上这家分店位于北市东南,人流不多,非节假日更是门可罗雀。
几个导购小姑娘闲着无事就聊起八卦,连来了客人都不知道。
直到听到门铃声,几人才慌慌张张塞回杂志,爱丽还未抬头就露出标志性的笑容:“请问需要什么……”
声音像是磁带故障般——卡住了。
容嘉察觉出她的异样,随之抬头。
入目是干净的衬衣,袖口平整,裁剪和衣料都是上佳的。
这位客人穿得很随意,领口略开,外套松松地搭在肘弯里。尤其是鼻梁上那副金色细边框眼镜,更为他添了几分清冷疏离的气质。
虽然只瞥见了他的侧脸,容嘉还是感觉心脏一阵狂跳,只觉得他眉眼如画一般,漆黑清冽,秀逸修长,是难得干净俊美的男子。
而且,是华人。
“麻烦给我一件当季的衬衣,白色的。”
一口纯正的美式英语,声音有些清冷,但是富有磁性,好听得叫人侧目。
容嘉抬头一看,发现他领口的地方有些红色的污渍,像是红酒留下的,连忙抢在爱丽前面道:“先生,请问要什么款式?”
她的声音柔得可以滴出水来。玛丽几人都用鄙夷的眼神望着她。
容嘉笑容不改,诚挚地望着眼前的帅哥。
当时第一眼没有认出来,只是感觉这张脸有些似曾相识。
他皱了皱眉,似乎觉得有点麻烦,沉吟道:“最简单的款式,不要有花纹。”
“您的尺码?”容嘉扫了他一眼,目光在那宽展的肩和窄瘦的腰上掠过,道,“我看您穿xl差不多了。”
他不置可否,只是点了一下头。
“请稍等。”容嘉飞快去后台拿来了衣服。
两分钟后——
许柏庭站在了店里的全身镜前,抬起腕子,略整了整领口。
容嘉在旁边偷窥,只觉得他手指修长,动作利落又优雅,面无表情地整理领口的模样——
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某些限制级的龌龊念头。
可能是出来得匆忙,衬衣下摆都没拴好,半截在外面,不经意就露出一截劲瘦的腰。
容嘉连忙收回目光,不敢多看。
要命哦!
结账的时候,她留了个心眼,跟他要了地址和电话。
他低头书写的动作一顿,似乎是有些迟疑。
容嘉面不改色地解释:“我们店里新推出了一种洗涤剂,可以清洗红酒污渍。我看您弄脏的那件衬衫也是在我们店里购买的,可以免费帮您清洗。”
“算了吧。”他将笔搁下,“帮我扔掉吧。”
容嘉大急,眼珠一转,可怜巴巴地说:“这是我们店里新出的产品,要是能成功推销出去,我的业绩会翻倍的,先生,拜托啦。”
似乎是有点受不了她絮絮叨叨的样子,他写下了自己的号码和住址,转身离开。
“先生,欢迎下次光临。”等他离开,容嘉飞快撕下了写有他号码和住址那张纸,淡定地塞入口袋里。
其余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脸上尽是不屑、嘲讽,嘴里发出“哼”、“呵”之类的词语。
容嘉当没看见,探头朝窗外张望。
他上了一辆停靠在路边的宾利车,颀长的背影转瞬即逝,被门童挡在关上的车门里。有两个黑衣保镖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似的,倏忽朝这边望来。
容嘉连忙缩起脖子,遗憾地叹了口气,眼睁睁看着那辆华贵的房车开走。
银色的车身,线条流水般顺畅,车标更是光华耀眼,很快就融入了夜色里。
……
“虽然你还年轻,但是婚姻大事,还是尽早定下来比较好。不然,等到你研究生毕业,那都几岁了?”大伯母循循善诱,“你不会还想着许延庭吧?他大势已去,你跟着他以后能有什么好日子?”
容嘉虽然无所谓嫁给谁,但是,以这种纯利益的角度来衡量她的后半辈子,还是有点唏嘘。
而且,她小时候不是很喜欢他。
他是许家上一代掌舵人许远山的小妹妹许岚山在外面的私生子。许岚山年轻时跟人私奔,后来过不下去了,又把他送回来。
那时候,他都十五六岁了。
印象里,是个沉默寡言的男生,单眼皮,脸很白,看上去很冷漠,喜欢一个人坐在角落里。
因为顺路,放学后有时候他们一帮发小会一起走,有女生就以为她是他的好朋友,总是红着脸让她帮忙带情书给他。
他在那一带名声不大好。
因为没有父母,大伯许远山又忙于工作,基本是放养,他老是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逃课又打架的。
不过他个子窜得快,高高瘦瘦的,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写作业的时候,孤拔又清秀,第一眼完全看不出来是个问题学生。
而且,他功课好,就算常年逃课考试照样是年级前列。
一开始,容嘉也觉得他就是不爱说话而已,直到有一次,一女生求她帮忙带情书,因为顺路,她友好地说,那一起走吧,就在前面不远,他一个人住,到了你自己给他好了。
女生欣然应允。
等到了那边,两人远远看到胡同口围了一帮人,然后听到几声惨叫,那帮人一哄而散,就见他提着个头发染成黄色的小混混从巷子里拖出来,扔死狗似的丢在一边,然后一脚踩到他脸上,面无表情地碾了碾。
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他回了一下头,和她们呆滞的目光对上。
然后,那张白净染血的脸成了容嘉的童年阴影。
他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还那么瘦,怎么打起人来那么凶狠啊,后来,那女生这么跟她嘀咕。
容嘉问她,那你还要不要我帮你送情书了?
女生讪笑,脸色难看。
容嘉觉得,他就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
许远山无子,原本是要把家业传给许家太子爷许延庭的。
那时候,许柏庭也跟着许怀山在处理一些许家的事情了,据说他瞒着许怀山跟侯家的人打交道,被许怀山发现了,许怀山要削他的权,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把许怀山和许延庭父子给搞了,取而代之。
“许远山也不管吗?任由他们斗?”
“他不是说了?能者居之。而且,他跟许怀山的关系貌似也不怎么样。”
“侯家不是向来不干不净的吗?听说还有灰色地带的产业,做事也很阴狠,简直无所不用其极。许柏庭怎么跟他们打交道?”
“这位主儿不是出了名的不择手段,只要有利可图,什么都干吗?许延庭是谦谦君子,他是孤狼,心狠手辣,肯定斗不过他。”
“行事诡谲,没有半分规矩,许家怎么出了这种人?”
“许远山也不管吗?随他们斗?”
“成王败寇,也没办法。”
“听说容家大小姐和许延庭解除婚约了,改嫁给许柏庭了?容家也真够可以的,见风使舵,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也不能这么说,本来就是联姻,当然是挑最厉害的那个人。”
“对,许柏庭不也是这样?那么多名媛贵女,谁都不娶,偏偏娶容嘉?还不是看上容家在京圈的地位。”
“逼兄夺嫂,赶走二伯,简直丧心病狂,泯灭人伦!白长了那张清风霁月的俊脸!”
……
那时候,他刚刚接手hs集团,很多人不看好,还有各种诋毁唱衰的话。
加上年幼时的坏印象,容嘉原本是不大乐意的,可看到相亲对象的照片,又松了口。
——那个在美国见过的大帅哥,居然是hs集团的新任掌舵人许柏庭!这厮长大了,想不到不但没有长残,反而越来越好看了。
作为一只纯正的颜狗,她心里其实是有点雀跃的,但面上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非常傲娇地说:“那好吧,我去见见看吧。要是合适,再说不迟。”
温敏笑着说:“你一定会满意的。这些年,我跟你伯父看着你长大,也算是含辛茹苦,自然希望你有个好归宿。”
潜台词是,你爸妈在你刚出生时就过世了,我们白养了你这么多年,当亲生女儿似的,投入可谓巨大,现在该是你报答的时候了,猪到了过年还得宰呢,是时候实现你的价值了:)
容嘉:“嗯嗯,我明白的。”
就这样,两人相亲、定亲、结婚,一切按班就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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