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少男说完这句话,就起身站了起来。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因为难以置信而眼圈再次湿红起来的女人,漫不经心的语调透着一股玩味,
“安小姐,当初是你愿意要给我生儿子的,没有人逼你。如今,你却要用儿子坐地起价,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你不贪慕虚荣的骨气么?”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在这时几乎将安歌吞没。
她早就知道,这个男人看不起她,也始终没有将她当回事。
之前对她那微末的好意,也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仅此而已。
如今孩子已经平安降生,她对他来说,确实没有任何存在价值了。
可是,让她就这么放弃自己的儿子,她做不到。
那是她怀胎十月差点葬送一条命而生下来的亲骨肉,她哪里舍得?
她只是想跟儿子在一起而已。
她绝不会要这一百万。
别说一百万了,就是一千万一个亿,她也不会卖了儿子的。
思及此,安歌深吸一口气,将眼眶里的泪水全都逼退后,道:“我不要钱,只想要儿子。”
蒋少男在她话音落下后掐灭了猩红的烟蒂,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安歌,静了片刻,冷冷讥笑道:
“那好啊,跟你的舅舅、舅母他们断绝关系,你仍然是蒋少太太。”
安歌手指蜷了又蜷,抬眸迎上蒋少男讥讽的目光,难以启齿道:
“那……那可不可以给他们一笔钱?如果没有我舅舅他们,我早就饿死了,我……”
蒋少男轻笑,俯身逼近,一手捏住她白嫩的下巴,一低笑着打断她:
“跟我有关吗?你想报恩,就凭自己的本事去报。你想给他们钱,就自己去赚,我不让你跟他们见面,又没拦着你不给他们花钱。”
说到这,像是想到了什么,
“噢,我突然想起来了,你因为怀孩子这段时间休学了,连个大学文凭都没有,赚钱于你而言确实挺困难的。不然这样吧,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的舅妈他们打一百万,不过你要给我写个欠条,这钱就当是我借你的,如何?”
屈辱么?
恼羞成怒吗?
自然都是有的。
但,敢怒不敢言罢了。
她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老百姓,哪里敢跟商业大鳄相抗衡。
为了儿子,她现在只能姑且如此了。
安歌这样想着,就开口道:
“好,这一百万就当是我借你的。”顿了下,“但,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就只是形婚,即便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我们就只是各过各的……”
她话都没说完,男人就冷冷嗤笑道:
“各过各的?你既想要名正言顺地跟儿子在一起,又不想履行妻子的义务,还要霸占蒋太太这个位置耽误我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甚至顶着蒋太太这个身份吃我的住我的喝我的,你怎么那么会打如意算盘?”
安歌眼泪再次滚了出眼眶,难过不已地问:
“那你要我怎么样?你又不喜欢我甚至是讨厌我,不是形婚,难道你还愿意跟我过正常的夫妻生活吗?”
男人轻笑:“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男人这样说完,语调一转,像是妥协般的口吻,道:
“这样吧,省得折辱了你高傲的自尊,等你出院搬回星河湾以后,我就不收你的房租费生活费了,你每天除了像保姆似的把儿子照顾好以外,一日三餐都要给我做饭。早上我在家吃,中午你就给我送到公司,晚上如果我没有应酬就会回家吃。你的这些劳动我会付你报酬,怎么样?”
“报酬?多少钱?”
蒋少男看着女人在听到报酬两个字眼睛都发光了一下,低低轻笑了一声,道:
“你不是还要先管我借一百万的?给你的报酬就从这一百万里扣好了,月薪的话就按照家里的女佣级别给吧,一个月三万。”顿了下,“等到儿子读幼儿园的时候,你差不多就能还完这笔钱了。”
蒋少男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病房。
这之后,李翠花从新回到了病房。
她进来后,安歌正趴在枕头上哭得格外伤心。
她真是要气死了,她究竟招惹的什么鬼阎王啊,怎么这么冷血无情,大人渣,大坏蛋……
呜呜,要不是为了儿子,她要是回头多看他一眼,她就把眼珠子从眼眶里抠出来。
“安歌,你快别哭了,你快给我起来,舅妈有话问你。”
安歌正哭的伤心欲绝,就被李翠花给强行薅了起来。
她眼眶都哭肿了,李翠花看了她一眼,道:
“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有什么好哭的?舅妈跟你说,全天下的男人就没有几个是能靠得住的。你现在要紧的就是牢牢的抓住你的儿子,儿子才是你的未来……”
安歌现在心烦的不行,擦了把红红的眼睛,道:
“你一会儿一个样,先前还让我找个男人改嫁再生什么的,现在又要让我牢牢抓住儿子,李翠花,你能不能将你这幅贪婪的嘴脸收敛一点啊?”
李翠花撇了下嘴,道:
“死丫头,你懂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看看,你先前这么跟他一闹,他是不是痛痛快快的就答应给钱了,还让你见孩子且不离婚了?”
安歌估摸着蒋少男先前离开后就对门口等着的李翠花说会给她一百万的事,只是没说明原因。
因此,安歌就冲她发火道:
“你就知道钱钱钱……蒋少男说给钱,那钱是让我跟你们断绝关系的,以后都不许我们再来往的……”
李翠花在她话音落下后,就伸出手指戳向安歌的大脑门,骂道:
“死丫头,你怎么就那么死脑筋?这钱是死的,人是活的。他不让我们联系,我们就不能悄悄联系了?这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哪能说断就断?你就不知道迂回一下。”
说到这,就立刻拿出态度,对安歌做出决定,道,
“这样吧,等我拿到他给的那一百万,我就先把赌债给还了,剩下来的七十万,我就好好的在老家做个小本生意,守着你舅舅好好过后半生。非必要,我保证不打扰你现在的生活,你就安心陪伴你的儿子成长,做你的蒋太太,怎么样?”
安歌跟李翠花相处了这么多年,还能不了解李翠花的为人。
她就是个吸血鬼。
有这次就会有下一次。
这笔钱,她绝不会一下就全都给她。
思及此,安歌就对李翠花道:“你今天就给我收拾收拾行李回老家,否则我让你一毛钱都拿不到。”
此话一出,李翠花就变了脸色。
她正要对安歌发火,安歌下一句话再次朝她砸过来,道:
“当然,你也可以继续有恃无恐厚着脸皮留下来,你看看我会不会管你的死活。我告诉你,我等下就会出院回星河湾,如果我不愿意见你,你觉得你能混进星河湾?只怕是你连大门都没踩进去就被蒋少男派人打断腿扔出去了。”
顿了下,“你别忘了,在蒋少男的心里,你可是差点害死他儿子的凶手,你看看他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安歌这么说,李翠花瞬间就害怕了。
但,仍然没有立刻就松口答应回老家。
安歌将她脸上的表情都尽收眼底后,就摸出手机给蒋少男打了出去,开的是扬声器。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并传来男人冷淡到没有任何情绪的男低音,“什么事?”
安歌抿了下唇,道:“那个……老公,我今天就想出院回家,你能安排司机来接我吗?”
话落,男人就讽刺地轻笑了一声,道:“这么快就把你那个贪得无厌的舅妈给打发了?”
安歌答非所问,道:
“你……你能把那个一百万先打给我吗?你也说了,我那个舅妈是个贪得无厌的,一下就把钱都给她了,她尝到甜头,下次肯定还会不择手段来找我的。所以……”
闻言,手机那端的蒋少男这次倒是挺痛快的。
他淡淡的道:
“一百万是你借的,至于你想怎么处置那就是你的事了。”顿了下,“不过,别让我知道你背着我跟他们私底下见面,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就掐断了安歌的电话。
安歌在这之后就朝李翠花看过去,道:
“电话你也听到了,想要钱,请你立刻收拾行李回老家去。等你到老家了,去疗养院照顾舅舅之后,我就会先给你打三十万还你的赌债,剩下的钱看你表现。”
李翠花的债主最近催债催得特别紧,李翠花生怕还不上赌债,债主会去对付她的儿子。
因此,李翠花这次痛快地答应了,道:“行行行,你是祖宗,我怕了你这个白眼狼了,我这就走,行了吧?”
……
**
傍晚的时候,安歌出院回到了星河湾。
回到星河湾以后,她就连忙去问管家:“福叔,小少爷在哪个房间,我去看看他。”
管家叫福叔。
他对安歌态度还是比较恭敬的,他道:“太太,小少爷……不在星河湾。”
闻言,安歌就皱起了眉头,“那他现在在哪里?”
福叔道:“先生说小少爷身子弱,已经请专业的母婴团队在照顾了。”
安歌咬了会儿唇,道:“那……那我老公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小宝啊?”
福叔眸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安歌,一言难尽地道:
“太太,因为您引狼入室让李翠花那种人到星河湾兴风作浪差点害死小少爷,先生这次是发了大怒了的,以我对先生的了解,一时半会的您怕是见不着小少爷的面了。”
顿了下,“除非……您能哄得先生高兴,他兴许能带您去见见小少爷。”
安歌噢了一声,有些发愁。
她印象中的蒋少男沉默寡言的厉害,平时跟他正面碰上他能多看她一眼都是施舍了,她哪有那个本事能哄他高兴啊?
安歌愁容满面了会儿,问福叔:“那……他今晚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啊?他晚上会回来吃饭吗?”
福叔坦白道:“先生出差了,这阵子都不会回来。”
顿了下,
“太太,您才刚刚生产完,身子很虚,有什么事就等您做完月子再说吧。先生也是这个意思。他说,如果您病病歪歪的,就别想见小少爷……”
欲言又止,“省得您把病气过给小少爷。”
安歌有些怅然地噢了一声后,就上楼去了。
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一个半月的样子,做完月子的安歌终于安耐不住了。
这天下午,她犹豫再三,给战南笙打了个电话出去,口吻有些抱歉地说道:
“战小姐,我……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此时的战南笙现在人已经在华夏了。
慕西洲打算在华夏举行他们的第二场婚礼,战南笙最近都在忙婚礼这件事。
她接到安歌电话颇为意外,怔了片刻后,才连忙回道:“怎么会。怎么了?”
安歌有些一言难尽地道:
“我……我自从生完小宝以后,到现在都还没见过他。而蒋少男又一直不待见我,甚至是连我的电话都不接,我现在都不知道他人在哪里,你能不能……帮帮我啊?”
战南笙挑了下眉,想了想,轻笑道:
“男人不能惯得太狠。你越是卑微,他越是不把你当回事。孩子也只是女人一生中的一部分,你是孩子的母亲这是不争的事实,缘分到了,自然你们就能见上面了。”
说到这,顿了下,补充道,“不如,你给他来个不辞而别什么的,没准他就慌了。”
闻言,安歌就讶异地啊了一声,“不辞而别?离家出走吗?”
战南笙低笑道:“怎么?有什么问题?”
安歌悠悠的口吻:“我是觉得,我就算横尸街头了,他都未必能舍得看我一眼呢,怎么可能会因为我离家出走什么的而又在乎呢?”
战南笙在她话音落下后,就轻笑道:
“人和人的感情都是在潜移默化中积累起来的。何况,你们之间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从前,你在他的面前处处谨小慎微,他本来就讨厌这种性子的人,如果你一改往常稍稍露出几分反骨,没准他就真的对你上心了。”
顿了下,
“我再给你支个招,你在离家出走前在留下个什么离婚协议书之类的,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会把你给追回来的。等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跟他谈条件了。”
安歌心里还是没底,她小心翼翼地道:“这样能行吗?我……我其实很怕他……”
战南笙道:
“他有什么好怕的?他就是长得凶,其实心不坏,更不会打女人。你想想,自从你怀孕以后,他虽然对你冷言冷语,但在生活上是不是很照顾你?尤其是你怀孕的前三个月因为孕吐严重,他是不是经常为你下厨?”
顿了下,意有所指的补充道,
“想当初,他口口声声说很爱我的时候,他也没给我下过一次厨。所以啊,从某种程度上而已,你对他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战南笙这么说,安歌心口就像是被什么撩拨了一下,出现了万物复苏般的痕迹。
她咬了咬唇,喃喃的道:“他……真的会在乎我吗?”
战南笙扯唇:“试试不就知道了?最差,他把你抓回来,你还是回到原点而已。”
闻言,安歌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道:“那……那我试试。”心情莫名有几分激动,“谢谢你啊,战小姐。”
战南笙低笑道:“你可以叫我笙笙。”
安歌面颊有点红,“谢谢你,笙笙。”
结束通话后,安歌就上楼去了。
她上楼拿好身份证件后,就下楼了。
福叔看到她从楼上神采飞扬的下来,表情明显怔了一下,道:“太太,您……这是要出门?”
安歌穿的一身纯白收腰连衣裙,头发被高高的扎成了一个漂亮的丸子头,再加上画了一个精致的裸妆,整个人青春又朝气,朝气又漂亮,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个刚刚生过孩子的少妇,而是刚刚迈入大学的女大学生。
她在福叔话音落下后,就淡声回道:“噢,我跟好朋友约饭了。”
福叔也没多想,点了下头,说道:“那我让司机送您?”
安歌:“不用。我自己打车很方便的。”
福叔想了想,又道:
“那个……太太,先生今天来电话了,他问了您最近在家中的日常,估计他今晚有可能会回星河湾,您晚上早点回来,别回来太晚,不然先生会不高兴的。”
安歌面色无澜的点了下头,“好的,福叔,我知道了。”
说完,就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福叔看着她走远身影,心里十分纳闷的想:天天郁郁寡欢的太太今天怎么那么高兴呢?
当然,这种郁闷也不过是一闪而逝。
毕竟他们家太太年纪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哪能天天都郁郁寡欢呢。
时间过的很快,很快就到了晚上八点。
伴随门口传来一声停车的动静,福叔带着佣人连忙迎了出去。
蒋少男从车上下来,看到的就是福叔笑呵呵的领着七八个佣人立在一旁恭候着他。
他眸色极淡的在福叔脸上扫了一眼后,沉声道:“她呢?”
福叔很快就反应过来蒋少男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他几乎是在蒋少男话音落下后,就笑着回道:
“太太下午的时候出去了,说是跟好朋友约了饭,这个点应该快回来了。”
闻言,蒋少男眉头就皱了起来,“朋友?她一个山沟沟里跑出来的草包,能有什么好朋友?”
福叔讪讪的道:“那个……太太在休学前不是文川学院的那边女大学生吗,估计是她的大学同学。”
蒋少男也没特别在意,冷淡的嗯了一声后,就迈开大长腿朝别墅里走。
福叔紧随其后,边走的过程中,他边小心翼翼的道:“先生,您要是没用晚餐的话,我现在就让人给您安排?”
蒋少男最近外地忙了一个大项目,项目一结束就直接回京城了。
他抵达京城后就先去看了儿子,看完儿子就来这边了。
所以,他还没有用晚餐。
因此,他在福叔话音落下后,便嗯了一声,道:
“你看着安排,我洗完澡就下来。”顿了下,吩咐道,“打电话给司机,让他把太太送回家。”
话落,福叔便回道:“先生,太太出门没让司机跟着。不过,我等下就打电话给太太让她回来。”
顿了下,补充道,
“您这阵子出差在外地,太太天天都在念叨您什么时候回来,如果她要是听到您已经回来了,指不定能高兴成什么样呢。”
闻言,蒋少男薄唇便微微的勾起了一个弧度,面色无澜的道:“她很期待我回来?”
福叔笑呵呵地道:
“那当然。太太最近虽然在坐月子,但每天都会研究食谱菜谱什么的,说是等学会了就下厨给您煲汤呢。”
蒋少男嗯了一声,就上楼去了。
这之后,福叔一边吩咐佣人去准备晚餐,一边开始给安歌打电话。
但,电话根本就打不通。
等蒋少男洗完澡下楼后,福叔就连忙走到他的面前,道:
“先生,太太的电话没有打通,一直在关机中,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啊?”
蒋少男眉头一下就皱到了最深,但嗓音却还是平静的,“关机?”
“是的,先生,电话打不通,或许是没电了吧。”福叔欲言又止,“但,已经八九点了,太太会不会……”
蒋少男薄唇抿了起来,冷冷沉声道:“让蒋四带人去找。”
福叔点头,“好的。”顿了下,“先生,晚餐厨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您是现在用吗?”
蒋少男想起了什么,“等等。”
他说完,就上楼去了。
他来到楼上,径直走到女人的梳妆台前,看着那两张被梳妆镜压住了拐角的a4纸。
他视线在那两张a4纸上停留了两秒后,就把纸给抽了出来。
纸的正面最上方写着: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
蒋少男一目十行,很快就将已经签了安歌名字的离婚协议看完以后,就去看另外一封信。
那封信很简单,就几句话,核心思想是与其守着一段无爱且没有盼头的婚姻,倒不如选择放手,所以她想开了愿意离婚。
总之,看完这些内容的蒋少男整个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很快,他就阴沉着俊脸来到楼下把福叔叫到了面前,冷声问:
“她是几点从家里走的?走的时候说了什么?有没有带走什么东西?”
福叔被他骇人的目光看得头皮都麻烦,他连忙低下头,如实回道:
“太太是在下午四点左右走的,她今天打扮的格外青春朝气,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也看不出任何的异常。”顿了下,“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异常,就是她今天看起来特别高兴,不像之前那么郁郁寡欢……”
蒋少男皱眉,脸上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半晌,他沉沉开口道:“特别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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