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娶妃,百姓们也出来凑凑热闹,林家成了皇亲,百姓们赞叹的却是林太傅为官清廉,这等良官就该被圣眷眷顾。
林亦绾静坐在铜镜前,身侧的宫女环竹正在为她梳妆打扮,她一直没什么动静,瞧不出半分欢喜,任由宫女施为。
那宫女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说了些好听的吉祥话,“太子妃不必忧心,殿下他是个温和的人,待我们这些奴婢也好,不曾发过脾气,太子妃嫁过去是去享福的。”
宫女巧笑嫣然,眼中有几分睿智,见的人多了,便也能看出一些东西来。
裴故安温和?
林亦绾可不这么觉得,那日将她误认成刺客时,哪有半分柔和?
不过这宫女唤她为太子妃,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为何今日的礼制全是太子妃的仪礼?我记得是侧妃才对?”
“太子妃不必多问,将错就错便好。”梳妆的宫女替她戴好凤冠,仔细补好妆容,既答着话,也没误了手上的事。
“错了,就不改么?不是我的份位却给了我,往后若有了太子妃,又该如何?”
宫女有些错愕,旁人得了好处高兴还来不及,她到好竟无半分稀罕。
“环竹若是直言,太子妃恐会不喜。”宫女也有难言之语,免得被有心人听了,说她挑拨太子与太子妃的关系。
“说吧!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是喜怒无常的人。”
“这都是陛下与太后的意思,三小姐嫁进东宫便是太子妃,宫中的礼制皆是周全。
即便以后又进了人,她们的份位也不会高过三小姐。只是太子坚持太子妃的位置要留着,因而那圣旨上写了侧妃。不过依奴婢看,如太子妃这般的绝代佳人,太子动心只是早晚的事。”
这宫女还真实诚,特意去了那“侧”字,这般事也直言了,许是圣眷在林家,便也不舍得让林家的小姐受委屈,太子不懂事,乾元帝怎能不知事,皇室也不会委屈了林家的女儿。
林亦绾思绪复杂,太子妃的身份多了层保护,于她而言好似没多大的关系,终究只是嫁了个不喜欢的人,与他有关的一切,便都不喜。
既是不喜,又怎会去讨他欢心?
“你这般替他说话,可是东宫的人?”
“奴婢是太后的人,太后看重太子妃,便将奴婢调往东宫,往后奴婢的任务,便是伺候太子妃。”
太后亲赐了宫女,这福份,可不是谁都有的。
吉时将近,林亦绾一袭火红的嫁衣出了府,身后跟着一众宫女,红衣上金线错杂,那只凤凰已然新生,来迎她的是同样一身红袍的裴故安。
公子俊朗如玉,小姐明眸如水,众人只道金玉良缘,唯有他们自个知道,两人相守只是一道不可抗的旨意罢了!
百姓们一路围观,只图个喜意。
礼部的官员说了一通礼文,随后林亦绾上了太子的宫驾,林家众人远送,林远舟自是在一旁送了一路,唯独不见叶承泽的身影。
“迎太子妃入宫……”
宫驾起,宫人行,迎亲的队伍足有长长一街,太子与林亦绾共乘一驾,从太傅府上一直到皇宫,其所经之地,皆是来道贺的百姓,在万千祝福声中,林亦绾侧目看向裴故安,无意中与他眼神交会。
“你这般看着孤,百姓们又该误会,说孤与你眉目传情。”
“殿下还在意这些,若是如此,殿下该去骑马才是,何故抢我的位子?”
林亦绾一贯是个要强的主,哪会让自己吃亏,裴故安想着反驳她几句,好半会也没想到要说什么。他移了移身子,不着痕迹的与林亦绾保持着距离。
“孤不与你一般见识!”
“殿下是说不赢我吧!毕竟太后对我很是看重,今日给的都是太子妃该有的仪仗,殿下就没什么想法?”
“那又如何?孤以后选中的女子更胜今日所为,你有的,孤不会少她半分。”
一朝太子,还做着执子之手,唯卿一人的美梦。
林亦绾凝眸不语,有些人一生也遇不到注定的人,可仍有人愿意等,裴故安大概就是这种人吧!
“亦绾便先祝愿殿下早日寻得心悦的女子,若得了空给我在东宫寻个安静的院落,省得误了你们二人琴瑟和鸣。”
“正宫的位置,你也愿让?”
“殿下觉得我嫁进东宫,是贪图太子妃的位置么?陛下的圣旨,太后的懿旨,这就是我嫁你的原因,你是君,林家是臣,我能拒绝吗?”
林亦绾句句深意,裴故安惊觉太后赐婚的原由,京中如林亦绾这般见识的女子,的确很适合东宫,她的家世,对东宫有利无害。
在北聿未曾谋面的人,最后不都相守了吗?可是依旧改变不了嫁娶不得自由的无奈。
裴故安沉思了许久,说出了心中早有的想法:“若是可以,日后孤执掌皇权便许你自由身,今日的大婚只当是儿戏如何?”
裴故安此言已是世间少有,哪有人在大婚当日会说出这般话来。
林亦绾惊诧间笑的妩媚,“殿下不骗人?”
“孤的话自是一言九鼎,而今孤无力抗婚,以后自然得顺心些,你不喜嫁,我不愿娶亲,与其凑合将就,还不如各觅良人。”
裴故安继了帝位,万般事皆可做主,如今不该有的婚事,有无全凭自己的心意。
林亦绾闻言心中的愁绪尽解,对东宫也不再那般排斥。
“既是说清了想法,我便等着那一日,殿下可莫要食言。”
裴故安点头应允,众人见太子与太子妃互动不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只当是郎情妾意,是姻缘已结的欢喜。
一路进了皇宫,在朝圣殿中,乾元帝与太后早已等候多时。
太后的眼中全是对林亦绾的满意,乾元帝却是一脸严肃的看着太子的宫驾。
林亦绾有些迷茫的看向前方,皇帝与太后在朝圣殿远望,这是百官来贺,共见太子娶妃的盛景,她见八纵十六列排着的大臣,个个身穿官袍穿戴整齐,她见宫人们捧着祥瑞,皆用红锻系着……
瞧这仗阵,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又得听一宿的礼词了。林亦绾一向在府中住着,不曾出府见过这般场面,却也知道皇家大婚的繁琐。
两人缓缓走向朝圣殿,宫人半躬着身子献礼,随后高举着瑞兽,礼部的官吏齐颂着礼文,负责礼乐的乐人吹奏着喜乐,四下寂静无人敢多舌……
林亦绾以团扇遮面,自平地石阶而上,裴故安与其并肩而行入了朝圣殿,两人拜过乾元帝与太后,受宫人敬拜,即为礼成……
入夜时,林亦绾才得以入东宫,婚房布置在君来殿,进了殿林亦绾便让宫人们退下,只留下了汐颜一人。
“汐颜,帮我将这些东西都卸了吧!戴着有些累了!”
“是小姐!”
汐颜动作也利索,不多时林亦绾头上的配饰便都拿了下来。
“汐颜,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小姐已经过了戌时,前殿的大臣散了些,殿下应该差不多时侯就会过来。”
林亦绾也没闲着,解下那一身嫁衣,自个坐在了婚床上,一副要入睡的样子。
“汐颜你也早些歇息吧!我有些乏了,便些睡下。”
汐颜看着那满满两盘的花生和红枣,有些无奈的笑着,那些宫女交代她将花生和红枣倒在婚床上,她怕是没机会了。
“小姐不等等殿下吗?”
“他又不会过来,正好我也喜欢独守空房,他来了谁都不自在。”
想到在太子宫驾上的那一番话,林亦绾对裴故安的印象有所改观,自然也知这大婚不会成真,他怕是寻了个地睡去了,哪会来此!
“小姐可想吃些什么,我去寻些过来。”
“不用了,今日有些累了,明日再吃也是无妨的。”
汐颜听话的退了下去,她依依不舍的出了君来殿,小姐累了一日,着实有些困乏。她关上殿门,在门外坐了些时侯,听见殿中均匀的呼吸后才放心的离开。
宫中的礼节繁杂,席间奉承的人本就多,应付了一日,认了些皇室宗亲,回了君来殿林亦绾的困意来的快,此时已是深眠。
不知过了多久,林亦绾半梦半醒间听见殿门被轻声推开,许是太乏她没怎样注意,只当是梦中复又沉沉睡去。
裴故安无意到这君来殿来,奈何太后派来的宫女环竹一直守着催着,他没有法子,只能在林亦绾这应付一晚。
刚进殿,他有些惊讶殿中的静谧,唯有红烛轻晃,再去瞧林亦绾时,她竟早早的就睡下了。
殿中的美酒金杯怕是用不上了,这般也好,不用强求两人在一处,今日说清了那些许事,什么正侧之分,裴故安也无所谓了,等他遇到自己心尖上的人儿,太子妃的位置一定会让出来。
今日用的是太子妃的仗礼,林亦绾所着一定都是太子妃的用度,裴故安明白太后的用意,他也知道林亦绾无意皇家。
若是想争宠,哪会在夫君未回房时便先睡下。裴故安叹了叹气,今夜他也只能在桌前应付一晚了。
殿外太后派来的宫女正监听着君来殿的动静,裴故安无奈熄了红烛,殿外的光熄了,好在今日的月光幽亮,照了些白光进殿,殿中也不算太暗,裴故安也还看的清路。
林亦绾睡得浅,红烛一暗,她便有了二分醒意,只见桌案那坐着个人影,瞧的不太真切。
“汐颜……”
林亦绾小声唤着什么,裴故安听的不太清明,起身走了过去,他俯身去听林亦绾在说什么,一个不稳,竟被林亦绾拉至床侧。
林亦绾熟练的揽着他,他甚至能嗅到女儿家的幽香,裴故安不曾和女子这般亲切,不时便红了耳朵,身子僵硬的不知动作。
“汐颜不必守着我,你就在这睡吧!他不会过来的,我抱着你睡……”林亦绾也不知是不是在说梦话,似在呓语。
敢情是半梦半醒间,将裴故安错认成了汐颜。
“林亦绾,你给孤放开!”
裴故安想着挣扎出她的怀抱,可林亦绾却抱的更紧了些,用的还是哄小孩睡觉的姿势,裴故安无法起身,转头看着林亦绾时,只见她又沉沉睡去。
在昏暗的殿中,有些微弱的光,裴故安借着光瞥见女子的睡颜,他的太子妃,倒是生了张勾魂的脸。
既是逃不走,也只能和衣入睡,他本想离她远一些,刚移了移身子,林亦绾又凑了过来……
裴故安很是无奈,知她累了一日,不忍吵醒了林亦绾,看在她也是被迫与自己成婚的份上,裴故安没有动怒,认命般的望着床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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