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恶意的世界,终于对弱小、可怜、又无辜的她下手了。
如今的渭南王府,只一瞬,真真是从云端跌到了泥里。
朱砂矿被抢,经济命脉被硬生生截断,军事力量又因为长年累月的征战而日益薄弱。
而在此渭南动荡不安之际,渭南王却卧病在床,连身都起不来。渭南王独子刘谌,在外被俘,生死不明。渭南王妃整日里以泪洗面,苏白月这个病弱的药罐子一边被变态男主逼迫,一边逡巡在饿死的边缘。
整个渭南王府都丧丧的,连丫鬟都无人管束的在外头乱嚼舌根。
“哎,听说了吗?皇帝下了诏书,太子马上便要迎娶兴元王之女,阳石翁主为太子妃了。”
“就是那个男宠无数的阳石翁主?”
“就是她。听说如今兴元王独大,乃诸侯国中实力最强,皇帝不敢得罪,竟让太子娶那声名狼藉的阳石翁主为太子妃。”婢女不敢说王室卖子求荣,只是隐晦的嫌弃。
“那阳石翁主这般脾气,做了太子妃,这太子宫恐怕要成南风馆了吧?”婢女偷笑着捂嘴说完,往主屋内看一眼,越发压低了声音,“我瞧着,还是咱们翁主好。若非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咱们翁主早就是太子妃了,哪里还轮得到那个阳石翁主。”
“是呀,谁说不是呢。不过这说到底呀,还是咱们翁主没这个命……”
“小贱蹄子,乱嚼什么舌根呢!”静雯突然出现,狠狠训斥了一番。
丫鬟们闷着脑袋闭紧了嘴,作鸟兽散。
静雯抿着唇叹息一声,然后小心翼翼的推开主屋大门,就看到蜷缩在榻上,面色苍白如雪的苏白月。
原本便纤细的人,在渭南王府遭受大难后,越发的苍白羸弱起来。静雯看在眼里,痛在心上。
其实苏白月根本就没有旁人瞧着那般憔悴,她只是太饿了而已。而且因为深知剧情,所以她知道渭南王和渭南王妃会长命百岁,她的傻哥哥也会成为男主有力的左膀右臂。
整个渭南王府除了她这个病弱早逝的,大家都过的很好。
虽然现在剧情有些偏移,但苏白月相信,很快就能回到正轨。
如今这个时候,虽已入春,马上便要夏至,但苏白月的身子却十分受不得凉,每日里还是要用上许多金贵的无烟碳。
她窝在榻上,屋子里头烧着一盆小小的无烟碳。身上盖着狐裘,手边是一杯温热的香茗,散发着细腻的清冽茶香。前头的小几上置着那一纸婚书,笔迹苍劲有力,藏龙匿凤。
苏白月左思右想了三日,觉得若是伶韵翁主到她这般境地,会如何做?
自然是答应陆犴了。
伶韵翁主虽然不喜旁人近身,对刘谌和亲父母也颇为疏离的模样,但却是个孝顺的。
在渭南王生病的这些日子里,苏白月作为女儿,也时常侍奉汤药。渭南王妃怕累着苏白月,硬是给劝了回去。
如今的渭南王府不比从前,财政支出迅速缩减,就连渭南王和渭南王妃的院子里头都少了一半的人。但为了苏白月过的舒适,她院子里头的丫鬟一个都没少。甚至每日里的吃穿用度都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不过苏白月依旧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后的富贵窝濒临破产。
以前她用的无烟碳,根本就不会出现碎碳,如今那炭盆下头却是明显铺了一层细细的碎碳。虽然被掩藏的很好,但还是被苏白月发现了。
嘤嘤嘤,她再也不能好好的表演装逼了吗?说好让她全须全尾的安乐死在富贵窝里的呢?
苏白月陷入了饥饿的忧伤中。
……
在婚书来后的第四日,苏白月瞒着所有人签了婚书,让人送去了河北。
不日,河北战场上便传来魏安王府手下一猛将,带领十人骑兵,偷袭河间王十万大营,横扫千军如卷席,于十万大军中救出被俘的刘谌。
这一战,令陆犴声名大噪,一时间成为皇城的热门话题。
苏白月知道,她那个傻哥哥现在一定抱着威胁他亲妹子下嫁的变.态感激的痛哭流涕。
这般智商,怪不得只能做男主的狗腿子了。
这战一打就是两年。
在第三年中秋前夕,大军终于获胜归来。
大开的城门口两旁早已聚集诸多围观百姓,皆想一睹那传说中罗刹将军的风采。
这位罗刹将军从两年前的偷袭战中异军突起,两年来在战场上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只用短短两年,就从一个无名小辈成为各诸侯国间日日谈论的大热门。
这般猛将,每个诸侯国都眼热的紧,恨不能立时就将人抢过去归于麾下。甚至有诸侯国朝其抛出橄榄枝,说愿以王女下嫁。
谁知那位罗刹将军却道:“已有婚约在身。”着实是令人觉得可惜。
便是再好的女子,哪里有王女身份尊贵,能让他一步登天。这位罗刹将军真真是个转不过弯的脑子。
凉风习习,银桂飘香。
正当人们翘首企盼的时候,一辆青绸马车悄无声息的从街角拐了过来。
有人注意到这辆马车,退避之时看到拉车的白马,登时便讶异的转头跟身边的同行之人咬耳朵。
“这马车不会是那伶韵翁主的吧?怎么如今竟到了这步田地?”
众人可还记得当时那伶韵翁主出城迎接得胜归来的建威大将军时,是何等富贵风流做派。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的渭南王府已经没落了。”那人刚刚说完,城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城门外的官道上,远远行来一行人。
人虽多,但总有鹤立鸡群,一眼就能让人看到的出众者。
这并不是说别人不出众,只是男人太出众,让人忽略了他身边所有的事物。就仿佛周身的一切,都随着这个男人化为了虚无。让人的眼里,只容得下他。
今日阳光正好,那一行人中,骑在黑马上的男人身穿玄色铠甲,肩上披着一件同色系的大氅,身高腿长,宽肩窄腰的迎风而来,青丝被发带尽数束起,露出那张俊美无俦的白皙面容。双眸漆黑如墨,鼻梁高挺,薄唇细腻,下颚优美,整个人如玉雕刻般的完美。
骑着那匹通身漆黑的健壮黑马面无表情的行过来时,直惹得两旁的女子、妇人争相惊叫脸红。
“这难不成就是那传说中的罗刹将军?”有人惊疑的大吼。
传说中在战场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恶鬼罗刹,居然是这样一个美男子!
“这哪里是什么罗刹呀,分明就是从天上下凡的神袛。”
人群中冒出这么一句话,众人听在耳中,默默点头。便是天上的神仙,也不过就是长成这样了吧?
“哎,我听说这罗刹将军大名唤陆犴,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人堆里又起一阵窃窃私语声。
“你们可还记得两年前,这伶韵翁主和阳石翁……咳,太子妃同争一小马奴的事?”
当年的阳石翁主早已嫁给太子作太子妃了,并依旧肆意嚣张的豢养男宠。而当年风靡一时的伶韵翁主则更加病恹恹的深居简出,渐渐淡化在众人的视线中。
这与兴元王府的崛起和渭南王府的没落息息相关。
这头,经人一提醒,那些人才恍然道:“难不成这罗刹将军就是当年的小马奴?”
“也有可能只是同名呀。”有人不信这说法,提出反驳。
“我瞧着倒是有几分相似呢。”
“一个马奴,怎么可能变成将军……”
一时间,众说纷纭。
那边,原本停在角落的青绸马车突然上前,骑在马上的刘谌看到马车上渭南王府的标志时愣了半刻,然后才驱马上前。在看到从马车内出来的静雯后,惊得面色都变了。
“静雯?”
静雯面色难堪的点头,往马车内看了一眼。
刘谌越发惊愕:“里头是妹妹?”
静雯低着脑袋继续点头。
刘谌攥紧手里的缰绳,咬牙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静雯面色难看的摇头,不知该如何解释。
“哥哥。”马车内传出苏白月一如既往的清冷声音。
静雯赶紧转身去打毡子。
戴着帷帽的女子一身素白长裙,宽袖窄腰,纤细窈窕的身子被包裹的越发娇柔怜惜。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地上遍布脏污泥水。
苏白月看着自己一身素白长裙,想着还是不要下马车了吧,就突然感觉眼前飘过一阵风。
在众人的惊疑声中,原本高高坐在马上的俊美男人突然褪下身上的大氅,然后纵身跃下马背,丝毫不怜惜的将手里的大氅铺在了地上。
众人面面相觑。陆犴走到马车边,劲瘦双臂一展,就把苏白月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怀中女子一如两年前那般香软的令人魂牵梦萦,也比梦中的感觉更加真实。轻盈如蒲柳,不管折成什么形状,都是最美的柔弱姿态。
男人忍不住的微微加重了力道,埋首在苏白月帷帽旁的脸上显出一抹痴迷沉醉的神色。
终于,要得到她了。
苏白月轻飘飘的落地,呆愣愣的站在那里,连帷帽都歪了,仿佛一只被玷污的仙女。
苏白月:她刚才是被公主抱了?
周围全是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围观吃瓜群众个个把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
“陆陆陆兄……”刘谌也被吓得结巴了,根本就忘记要询问苏白月关于渭南王府的事了。
反观陆犴,依旧是那张平静无波的俊美面容,他松开搭在女子纤细腰肢上的手,搓了搓,俯身低头,声音沙哑,双眸熠熠如繁星,语气中难掩阴翳的兴奋,“翁主,我回来了。”
苏白月想起那一指婚书,想起自己以前对这位大兄弟做的事,不可抑制的抖了抖身体。
只两年时间,男人就跟吃了激素一样身形迅速拔高。不仅是身高,身子也健壮许多。外表看着纤瘦,刚才抱她时身上都是鼓起的腱子肉,咯的她生疼。
还有那股子血腥气,争相往苏白月的鼻子里头钻,让她原本便恐惧的内心越发的怂了起来。
男人伸手,替苏白月扶正帷帽,细薄唇角缓慢扯起,露出一口尖锐的白牙。
你看,你最终还是回到了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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