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风
第二章
知好第二天回学校参加考试,被连翘看出来了不对劲,“你脖子怎么了?”
知好说:“被猫挠的。”
连翘问:“你什么时候养的猫?”
知好放下包,拉开衣柜翻了件半高领出来:“一年前养的。”
她反手脱衣服,换上高领遮住,连翘不做多想,“对了,考完咱们就去k歌,班上都去,别太早交卷,交早了也要等大家。”
知好问:“地方定了吗?”
“定了呀!昭阳的面子,在蓝港湾。”说到这个就兴奋,连翘眼睛弯着,“他爸爸好像有入股,请我们玩儿。”
说来也巧。这场考试,还真碰上了昨晚魏启霖指出她做错的那道题。知好盯了这道题两分钟,恨屋及乌,心里把出题人骂了十八遍。憋屈。
这门课是知好的弱项,能拿够学分就阿弥陀佛了。最后为了分数,还是写上了正确答案。像极了她和魏启霖。
她那么讨厌他,却还是屈服他。
四点考完,班上同学集了个合,这是实习前的最后一个暑假,颇有散伙饭的意味。吃了顿烤鱼,刚过七点,又辗转赶去蓝港湾。
不怪连翘兴奋,这种地方,一杯酒够人半月生活费,干净纯粹的学生,或许说起来头头是道,但真突然把你推进这个世界,惴惴不安才是常态。
“大家想喝什么就点,甭客气!”说话的是昭阳,家里有钱,江湖气都学得快一些。
“知好,你喝这个。”
他递过一杯葡萄汁,顺着坐了下来。知好坐的是个单人沙发凳,被昭阳一挤,倒是亲密无间了。
“知好,你找好实习单位了吗?”
知好说:“快了。”
那就是没有。
昭阳吃饭时就喝了酒,借着壮了一把胆,“要不你也来君达吧,我跟我叔叔说一声就是了,咱俩在一起也能有个照应。”
知好抿了口葡萄汁,冲他一笑,“你叔叔就是股东,你还用得着谁照应啊。”
这笑容融进迷离灯影里,看得昭阳醉了。
知好挑眉,故意凑近他耳朵边,轻轻一声:“还是你想照顾我,嗯?”
昭阳听都口干舌燥,知好却淡淡起开,走去另一边沙发找连翘玩了。
刚走几步,手机震,魏启霖发的:
“隔壁,过来。”
知好按熄屏幕,懒理。
连翘在叫唤:“知心爱人我的歌!我要和好好唱!”
知好把手机屏幕翻转,嬉皮笑脸:“来了来了,我唱男的。”
“凭什么呀!”
“我是你夫君啊!”知好在连翘脸上揩了把油,“肥美。”
“你讨厌啦!恶心死了!”连翘语气嫌弃,但脸上还是笑开了花。
话筒还没握热,魏启霖的第二条短信:
“你的职业道德呢?”
手机屏幕的亮,在扑朔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无情。
知好先是生气得咬牙,看了两遍,便是心灰意冷的平静,起身时,深湖静海,只剩力不从心的空虚无妄了。
相比之下,这个包厢就有质感得多。
倒不是有多豪华,而是一种扑面而来的氛围。有酒,有烟,有七零八落的座椅,有点了却没人哼唱的老歌,旧时港星在大屏幕上摇曳生姿,温词暖曲,隔着时空,仿若献礼一场精致演唱会。
牌桌支在落地窗边,男人谈笑风生,高音长调,却一点也不聒噪。
魏启霖习惯性的坐面向门口的位置,背后是窗,外头渗进来的光在他头顶打出一圈光,他整个人就陷在这褶皱的明明暗暗里,饱满的额头下是剑眉挺鼻,撑出了一个活脱脱的盛气凌人。
听见动静,魏启霖眼不离牌,头也不抬。还是陈明欲热情招呼:“哟,好好来了,坐啊。”
知好关上门,笑了笑:“您好。”
陈明欲乐的,“别跟我生分,听着作怪。”然后朝魏启霖:“是吧魏子?”
魏启霖叼着根烟,一手划牌。
一旁的申远走过去,对知好说:“好好,你坐这儿。”
魏启霖边上的位置,斜摆着。
知好坐过去,起先还能看两把牌,没几分钟就嫌了,反正魏启霖雕刻一样把她当空气。知好摸出手机玩,昭阳发来好几条微信,都是语音,问她去哪了。
知好放耳朵边听,听完就给他回复。打字快,手指细细长长的在屏幕上按。昭阳就陪她聊,总是发些搞怪的表情包,把知好乐的,嘴角弯翘心情颇好。
申远咳了一声,似有那么点提醒的意味。但知好聊得投入,没作他想。牌局又继续了几盘。魏启霖摸上一张东风后,突然把它砸向了桌面——
“咚”的重响,连着撞倒了砌得齐齐整整的麻将,稀里哗啦一片倒。这状况,吓得陈明欲嘴里烟都掉了下来。
魏启霖拧过头,阴着眼神说:“我叫你来,不是看你玩手机的。”
知好被他这通无名火烧得莫名其妙,当即顶回去:“那你别看啊。”说完起身。
魏启霖掐住她手腕狠狠把人给拽住。
知好疼死了,怒目瞪他,眼里写了三个字:“神经病。”
陈明欲赶紧打圆场:“魏子,刚才你出的是东风啊?我开杠了啊。”
申远走过来,他不敢靠近两人,只稳着声音劝知好:“好好,我给你叫点喝的,想喝什么?”
知好偏过头,鼻尖发酸。
魏启霖想起刚才她微信语音里,那道隐隐约约的男声,心里便一团火乱窜。自己还没发脾气呢,她还先委屈上了?
“这就是你的职业道德?”
魏启霖这话,跟裹了鹤顶红的剑似的,一个字一个字刺在知好心头。
除了陈明欲和申远,在场的还有别的人,没他俩跟魏启霖的关系熟络,乍一听,眼神齐刷刷的看向知好,全是同款的惊讶。
数秒沉默,讶异已经发酵成一言难尽的另眼相待。
知好正回脸蛋,直视魏启霖,被这包厢里晦涩难明的灯光一泡,眼底像被枫叶般。她说:“下个月就满一年了,怎么,就不准我找个下家啊?”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话一出口,魏启霖怒得伸手去捞她的手臂。
知好哪肯就范,扭头躲开,举着拳头也往他脸上送。魏启霖真没料到她会动手反击,分神半刻没来得及,生生挨了这一下。
这一幕看白了申远的脸,他机敏,赶紧把知好往后面拉。
魏启霖这把抓心挠肺的火,今晚算是彻底烧起来了,指着申远提声:“你拎清自己的身份!给我小心点!”
申远跟在魏启霖身边十年,对他的脾性习惯一清二楚。转场的话还在喉咙眼,魏启霖就把知好给扯了一个踉跄。力气太大,他自个儿也跟着往前栽。
两个人狼狈的倒在地上。
“魏哥!”
“启霖!”
众人惊呼。知好被压在地上,魏启霖单手钳住她下巴,手背上的青筋隐隐凸起,克制着收了六七分力道。
“你跟我一天,就是我的人,拿了我的钱,就当好我的人!”
魏启霖的情绪已经浓烈得如深海浓墨,他本是骄矜自持的男人,却也总被这女人气得理智全无。
“你出去试试,跟过我魏启霖的女人,看谁还敢要!”
疼痛渗进神经,渗进骨子,渗进每一个毛孔,顺着经脉血液逆流至天灵盖。
知好红透的眼睛里,全被魏启霖的模样嚣张霸占。
如果时光能倒流,二零一七年,农历春节,她一定不要遇见魏启霖。
回忆与现实交替重叠,没有半分美好,全是折磨与恨倦。
知好看着魏启霖。
再闭眼时,
这两行泪,她无法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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