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大,药粉的味道很快消散殆尽,狼群虽然暂时退却了几步,没过多久又重新围了过来,燕珂抽出别在腰上的软剑,心里暗想——燕珂,没人帮你了,如果不想死,打起精神来。
宇文恪跟曹天河的轻功从他们这个年龄段来说,都算是首屈一指的了,树枝在脚底下轻轻滑过去,足尖一点,又纵身轻盈的飞跃出去十几丈。
“雁云,发生了什么事?”被披风暖暖围在雁云怀里的鹤雨轻声问道。
“大约是有几头狼围住了夜行的路人,宇文恪与曹天河过去了,前面危险,我们且等会过去。”雁云把鹤雨扶下马,将手里的火把插在路边的草丛中,把宇文恪与曹天河扔在马背上的披风收拾好。燕珂打起的精神并不足以让她打败十几只饿狼,这两天,她对自己的战斗力越来越质疑,在燕国的皇宫,她觉得自己还挺厉害的,那些教她武功的师傅哪个不是对她赞美有加,好像她就是旷世奇才,天赋异禀,这使她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的能力足以行侠仗义,行走江湖了。可是,可是——脸被自己打的好痛啊。
“啊……”这一愣神,一只狼擦着她的肩膀跳过去,回头一口,尖利的狼牙把她的胳膊划出一道伤口,骤然而出的血腥味让饿狼更加的疯狂。剩下的狼俯下身体准备发起最后的攻击。
“这位姑娘,听声音好生熟悉啊!”宇文恪说话的同时,将手里的火把精准地掷在一头狼的身上,夜行的火把是官府特制的,并不会因为投掷而轻易熄灭,狼的皮毛瞬间起火,那狼惨叫一声,在地上打起了滚。
地上有三四只狼的尸体,宇文恪啧啧了几声,这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曹天河被主尊点起的怒火烧的头顶冒烟口舌干燥,看见狼群,简直爱死了这些狼。等他用手里的剑问候了那几只狼的祖宗十八代以后,剩余的狼交换了一下眼神,迅速撤退了。
“你好像受伤了?”宇文恪听到燕珂微微的□□声,不禁走上前几步想要查看,谁知道,燕珂的软剑嗖的一下指向了他的咽喉。
“你为什么在这里?”燕珂咬着牙问道。
“那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不在闺阁里绣花,半夜三个跑这荒山野岭来干什么?”宇文恪的好心变成了人家眼中的驴肝肺,也难免有些气不顺。他现在心情有点乱,可是曹天河把嘴闭的紧紧的,一路上半个屁不放,愣是让他没地方发泄。
“我爱干嘛干嘛。与你何干?”燕珂想起明儿心中难过。
“行,行,我多管闲事。每次见你都喊救命,下次离我远点。”宇文恪一把捞起地上的火把,转身要走。
“燕姐姐,是你吗?”鹤雨站住远处,不确定的问道,她的身边站着沉默的雁云。
“鹤雨?你怎么……还有你,你们怎么在这里。”燕珂的惊讶都挂在脸上。月亮从云朵里伸出故作高深的一张脸,风吹在一张张充满疑惑的脸上。
“你们认识?”这句话同时从宇文恪,鹤雨跟燕珂的嘴里问了出来,大家面面相觑,看样子不坐下来聊聊这心里大约都得被好奇折磨死。
篝火在曹天河的手里一下子就变的热情起来,两件披风隔开一小块密闭空间,鹤雨给燕珂的肩膀上涂了伤药。
“所以,他就是雁云,你的心上人,是你从宫里逃跑的理由,而你,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大梁的三公主对吗?”
“燕姐姐好聪明,我的确就是穗阳公主。”
“你把我们的底细摸的门清,你又是谁?”宇文恪有些不满的问道。
“你闭嘴。你个冷血的家伙,如果不是你见死不救,明儿就不会死。”说起明儿,燕珂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升,恨不得把宇文恪吊起来,抽上几十鞭。
“那不能赖我,我当时有重要的公事要办?”宇文恪到底底气不甚足。
“难道不是人命关天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你见死不救。”燕珂逼问道。
“当然是人命关天。我说了公事,不能说。不过,你到底是谁?”
“她是大燕的公主。燕润的妹妹——燕珂!”雁云淡淡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宇文恪跟燕珂异口同声问道,两个人问完了,互相厌弃的看了对方一眼。
“雁云,你能不能不要每回都语不惊人死不休,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有压力啊。”宇文恪先是很礼貌的吃了一惊,然后抓抓头发,郁闷地说道。
“我……师弟最聪明了……”曹天河郁闷的差点把舌头咬下来啊,人家不想叫师弟啊,人家只想摇着尾巴叫哥,求拥抱,求抚摸啊。
“所以燕落坡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五哥呢?”燕珂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身份既然被揭穿,也就不必藏着掖着了。
“哎哎,少安毋躁,先穿好衣服,穿好衣服,我去检点柴火来。”宇文恪噌的就要跑。这问题没法回答——你五哥燕润啊,死了。被谁杀的?就坐在火堆边上不爱说话的那个。这怎么回答,朝廷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宇文恪也不得知,谁知道哪一句说错了啊。
“我五哥是不是死了,是不是?”燕珂一下子哭了出来,这两天所有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
宇文恪把跑出去的那只脚乖乖的拿回来,“对不起啊,我真的尽全力去营救了,还是晚了一步。”
“他怎么死的?”燕珂问道。
“我目前不知道到底是谁应该对你哥的死负责,但是我发誓,我一定帮你查到真正的凶手。”宇文恪说完,就见曹天河在燕珂看不见的角落对他伸了伸大拇哥,到底是太子驾前的人,说话很有话术。
毕竟雁云只能算是一把被操控的剑,宇文恪要找的是背后持剑的手。
“你想知道真相,就跟我们回宫,目前……”宇文恪话音未落,就见雁云忽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他低声说道:“八个。”时间虽然紧迫,可是雁云还是给鹤雨和燕珂找到了一处藏身之所,山石跟两棵并排长的大树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夹角,刚好可以容下两个女孩。鹤雨忽然拉住雁云的手,她不敢放开,她害怕放开就不能再握住。
“别怕,我不会有事的。”雁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来的人都是黑布遮面,毫无疑问,这不是官府的人。
“宇文大统领,烤火吃点心呢,挺闲的啊,两个公主找到哪一个啦,识相的,公主留下,你们三个可以离开。”为首的黑衣人冷飕飕的说道。
“呦,熟人啊,认识我?那不如摘下面巾,坐下叙叙旧啊。”宇文恪微微笑着答道。
“废话少说,两个公主你找到哪个了?”为首的黑衣人绕到披风围起来的小小空间,刀尖挑起燕珂扔在地上的腰带。
“癞□□还想看见公主,给爷爬!”曹天河最烦唧唧歪歪了,既然不是自己人,用剑说话不是更爽利吗?
两个女孩在树后互相捏了一下手,手心因为紧张而湿漉漉的,两个人心里都是吃惊的,这几个黑衣人显然是冲着她俩而来,可她俩不知道敌人是谁。
宇文恪的剑法不光得舒飞扬的真传,还兼容了宇文家剑法的精华,他十八岁进了侍卫所,二十岁做了禁军跟侍卫统领,固然背后离不开宇文家的荫庇,但是他自己也是有真本事的,因为他从小就知道,作为宇文家不受宠的,父母双亡的二房家的孩子,他一切只能靠自己。
而曹天河就更不用说了,竹溪村的大火那是刻在灵魂深处的痛,饭前练剑开胃,饭后练剑消化食儿,睡前练剑促进睡眠,晨起练剑疏松筋骨,他有时候晚上睡觉都抱着剑,有一次他半夜忽然开窍想起了怎样破宇文恪的剑招,二话不说就把宇文恪拉起来过招,那时候宇文恪最想干的就是打死他。
宇文恪荡开黑衣人的刀,一脚踢在黑衣人的胸膛上,黑衣人踉跄几步,幸亏背后有棵大树,他刚要借力回劈,就觉得心口一痛,低头一看,一把软剑透胸而出,还来不及挣扎,就被鹤雨的匕首割了喉。两个女孩肩并着肩,共同杀敌让她俩觉得友谊似乎更近一步了。
天色渐明的时候黑衣人撤了,扔下三具尸体,还有两人受了重伤,还没等宇文恪走过去,便咬碎了藏在嘴里的毒药,服毒自尽了。宇文恪过去摘下他们的面巾,却都不认识,只好惋惜让他们的头头逃走了。
三人都带了一点小伤,曹天河却大呼痛快。
“我给你上药!”燕珂拿着伤药在宇文恪身边坐下。
“不用,我自己来。”
“逞什么英雄,你背上长手啊?”
“那让曹天河来!”
“他自己身上的伤都够忙活一阵子的了。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涂毒药的。”燕珂一把把宇文恪摁在地上。
“……”宇文恪无语,心说就冲你刚才看我的眼神还真保不齐呢。
“谢谢你刚才救了我,你再晚来一步,我现在就成了狼的点心了。”燕珂把药小心的涂在宇文恪的伤口上。
“别谢我,要谢就谢谢雁云吧,是他第一个发现你的。否则我们骑的那么快,说不准就错过了。”抢人功劳从来不是君子所为,宇文恪选择实话实说。
“是吗,那他救了我两次了。”燕珂看看雁云,雁云正巧给鹤雨重新系好斗篷。
曹天河看看雁云鹤雨,又看看宇文恪跟燕珂,抓起药瓶,自己挖了巨大一坨药涂在自己手臂的伤口上。
几人都不敢再做停留,简单处理了伤口,吃了点干粮打道回京。
雁云鹤雨一骑,宇文恪看看曹天河,谁知道曹天河鼻孔朝天骑着马跑了。宇文恪没法,燕珂臂膀受伤,就算让她自己骑马也是不放心的,现在这两个公主一个都不能出现纰漏,特别是燕珂,那可是关系着江山社稷,军国大事。
回京的路上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只是雁云的脸色很是苍白,幸亏曹天河早有准备,拿出提早就预备下的丹药。
离着京城不过十余里了,路上行人渐多,几人放松了心情,马也放缓了脚步。
“不知道袭击我们的到底是些什么人,他们竟然认识宇文恪。”曹天河摸摸鼻子。
“我知道一点!”雁云说道。
“不会吧,这你也知道?”宇文恪吃惊道。
“鹤雨,你记得凌云峰大火那一天吗?你记得那天早晨袭击我们的那些黑衣蒙面人吗,他们是一伙的,武功路数是一样的。”
“当时他们是冲着《九攻》去的可对?他们不像燕国人啊?”宇文恪问道。
话音未落,胸口就受到了燕珂的一记肘击,要不是宇文恪反应快,这下子估计可好受了。
“你不要什么屎盆子都往燕国头上扣,这些人明明都是梁人。”燕珂语气不善,宇文恪现在倒不敢得罪她了,不管怎样,先把这位公主哄进皇宫,交给太后太子最重要。
路边的灌木草丛动了一动,似乎有人在里面鬼鬼祟祟。
“谁?滚出来!”这次除了两个女孩,三人同时发现了。
见无人应答,曹天河下马,一脚将人从草丛灌木里踢了出来。
一个小小的身影果真是滚出来的,是个蓬头垢面,身上的破衣烂衫上还挂着剩饭菜叶臭烘烘馊了吧唧的小女孩。小女孩面带菜色,巴掌大的小脸上两只大而空洞的眼睛一惊之下已不会眨巴了,她要哭不哭的长着嘴,整个人已经傻掉了。
“是你?”雁云轻轻说道。
宇文恪一拍脑袋:“雁云,这大梁国土上有你不认识的人吗?”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