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片刻之后,李觅发出兴奋一声,而后走出去几步,唤了曹适及苏木至身侧,又低声吩咐了几句。
苏木听得点头轻笑,而后恭身一礼后飞快出了屋子,曹适则是对着身后的几个小内侍说起了话。
“你们几个,将这屋子中的桌椅案几都挪一挪,全都靠墙边放好了。”曹适扬着声音道。
搬桌椅案几?众人听得一头雾水,可还是纷纷上前帮忙,很快就将屋中的各样家具都挪开了。再转身看时,屋子中央已是空荡荡的了,这会儿就是在屋内跑马也都跑得开了。
沈燕倾看着眼前的空地儿,又抬眼看看李觅,一时还真猜不出他要做什么。正满肚子疑问之时,就见得苏木快着脚步进了门。
“殿下,给!”苏木欢快着声音,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捧着的物件奉给了李觅。
众人忙抬眼看去,这一看却又惊愕得瞪圆了眼睛,苏木拿来的竟是个蹴鞠球!难不成太子殿下要在洞房之内踢蹴鞠?
见了这一幕,沈燕倾忍不住躲在团扇后偷偷笑了起来,心里面却是泛起了一阵阵甜蜜,想她幼年之时与李觅初见,便是因这蹴鞠结缘,今日成婚之夜,他竟想出以蹴鞠之技代替却扇诗勃她一笑,他这心思的确巧妙,也的确叫她欢喜不已。
沈燕倾心中欢喜激动,露出团扇外的一双眼睛便忍不住成了两弯月牙儿。李觅抬眼得见,弯起唇角也笑了起来。他伸手去了头上的冕冠,一旁小内侍忙上前接过,身侧的苏木忙帮着他将宽大沉重的冕服脱了下来。
去了冕服,一身轻便的李觅抬腿将地上鞠球勾了起来,朝着空中轻轻一抛,紧接着纵身起来,一时间,拐、蹑、搭、蹬,捻,各种技法被他尽情施展,那只鞠球似是有了灵性,在他周身上下自如的翻滚飞跃,直叫屋中众人看得惊奇不已,喝彩声,击掌声,此起彼落,好好的一个洞房,瞬间就变了个炫技的蹴鞠场。
“好!”
沈燕倾看着李觅将那蹴鞠玩得精彩,一时技痒不已,她口中喝了一声“好”,然后一把丢了手里的团扇,蓦然自床榻边站了起来,又迈开了步子,正待几大步上前抢过鞠球与李觅比试一番。
沈燕倾一时着急,就忘了自己头上还带着凤冠,身上还穿着沉重繁复的翟衣,这一跨步出去,一脚就踩到了衣摆,顿时身子一歪斜,紧接着头上的凤冠也摇摇欲坠。她一时慌了,只来得及抬手稳了凤冠,脚下却是顾不得,哧溜滑了两步,眼见着就要摔将出去。
众人一见皆都大惊失色,想要上前搀扶已是来不及,这时就见得一道绯色身影跳跃而起冲了过去,双手飞快一揽,赶在沈燕倾倒地这前将她给扶住了。
“亏得殿下好身手!”尚仪女官发出庆幸的声音。
“是啊是啊!”众人皆都点头,长舒了一口气又都笑了起来。
“你是想和我比试一番吧?可也不用这般着急啊。”李觅的手还揽在沈燕倾的腰上,他双眼看着她,口中的温软里带着一丝好笑。
“难得碰上一个我瞧得上的对手,我怎能不着急?”沈燕倾嘻嘻笑了一声,将身子站直了,双手又扶上了头上的凤冠。
李觅听得忍俊不住,他一边笑着一边伸手,帮着沈燕倾将凤冠摘了下来,一旁侍女忙上了前,接过凤冠又将沈燕倾身上的翟衣脱了下来。
凤冠翟衣一去,沈燕倾顿时觉得浑身轻松起来,她快步走到屋子中央,脚尖一点,地上的鞠球便被她勾至脚背,紧跟着,鞠球被抛向屋顶,片刻之后,那鞠球轻轻落下,不偏不倚,似长了眼睛一样,稳稳地落在了她的头顶发上,又稳稳地立住了。
“好个佛顶珠!”人群中有人发出惊艳的一声,站在一旁的李觅已是笑着抚起了掌,众人也跟着抚掌喝起彩来。
沈燕倾见了眼前情形,心下越发欢喜,她脚下一个旋转,头顶的鞠球便就翻转而起,时而抛起,时而落下,上一个瞬间还在她肩头与后背间游走,下一个瞬间,便跃至她腰间,腿上,脚踝与足尖翻腾,将个鞠球玩得花样百出,直看得众人个个目不暇接,惊叹不已。
待到最后,沈燕倾收住动作立住了脚,她将掌心朝天,鞠球稳立于她的掌上之上,一双黑亮璀璨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了李觅。她这个收式,用的正是“飞燕归巢”,也是上次李觅在宫中蹴鞠场与李彦比试之后用的收式。
“飞燕归巢”,她名字中含有“燕”字,今夜她与他已成婚,算是寻到了归宿,以后,皇宫就是她的家,而李觅,就是她的夫,她这一生的依靠了。李觅显然看懂了沈燕倾这个收式中的含义,他面上有了激动之色,看向她的眸光温软里带着一丝湿意。
片刻之后,李觅走到了沈燕倾身侧,他抬手接过她手中的鞠球,又转身对着众人缓声开口了。
“太子妃技艺在我之上。”
李觅此话一出,沈燕倾心中忍不住一甜,却是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当着众人的面承认技不扣她,若是传将出去,岂不是叫人都知晓她是个厉害的,这太子岂不是有了惧内之嫌?
李觅却是丝毫不在乎,他抬袖替沈燕倾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尚仪女官见状忙吩咐着左右伺候二人去了沐室更衣洗漱。
等两人洗梳好了又换了衣衫重新回到屋内时,屋中的陈设已合部归了位,床榻的小圆桌上,已是摆了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膳食来。沈燕倾一见就喜得笑了起来。今日她天不亮就被催着起身梳洗打扮,再后来一直到晚上,便是一道接一道繁杂冗长的大婚仪礼,中途只能匆匆吃了些点心果腹,刚才又活动了一番拳脚,这会儿她正有些饥肠辘辘的感觉,见了这些香气扑鼻的食物,自然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沈燕倾坐到了桌前,见得桌上除了两碗碧梗粥,还有十来碟子的菜肴,其中还槽凤爪、虾卷,鹅掌之类的,大多是她一向所喜的食物。她心知这定是李觅特意吩咐下,于是心里一暖,抬头朝坐在对面的人看了一眼,眸光中也不由自主的带着丝感激来。
“饿坏了吧,赶快吃。”李觅抬手,将桌上的蒸奶酪递到了她手边,语气里明显带着些宠溺。
“嗯,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沈燕倾委屈着声音,接过李觅递来的蒸奶酪,一口气就吃下了大半碗去。又喝了点粥,待得腹中舒服了一些之后,又捏起一只鹅掌啃了起来。
“还有酒啊,我才看到。”沈燕倾抬眼间,见得桌上还有一白瓷酒壶,便惊喜着声音道。
李觅正低着头喝着粥,听得沈燕倾这一声,他笑了笑,放下了手里的粥碗,拿起一只玉盏,替沈燕倾倒了半盏酒递了过去。
沈燕倾接过酒,抬袖一口饮尽,饮了之后却是蹙了蹙眉道:“这御酒好喝是好喝,可总觉得淡了些,倒不如我先前在玄乙居自酿的酒。”
“你在玄乙居酿酒了?”李觅问得一脸的惊奇。
“是啊,青梅酒,就是从你书房外那棵青梅上摘的果子回去酿的,本想着送你尝尝的,后来不是出了宫,我就一时忘了嘛。”沈燕倾笑着道。
“那酒呢,如今在哪?”李觅一副迫不及待想要品尝的感觉。
“酒?我埋到玄乙居后院的海棠树下了,应该还在吧。”
沈燕倾一边说着,一边又啃着几下手中的鹅掌,抬眼间,见着李觅手里端着粥碗没动,面上却是一脸思索的模样,她当即笑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莫不是想现在就去树下挖出那酒来尝下味道吧?”
沈燕倾说话之时,一双眼睛愈加黑亮,李觅看了她一眼,面上的犹豫之色消失不见了,他自座上站起了身,走至沈燕倾身侧,又一把牵了她的手。
“还等什么呢?”李觅看着沈燕倾低语一声,眉眼间流露的皆是欢快轻松之意。
沈燕倾这才反应过来,李觅这是要与她一道去玄乙居取酒了!她哈哈笑了两声,将李觅的手攥紧了些,然后率先迈步,带着李觅就朝门外跑了出去。
满室伺候的众人顿时看傻了眼,这大婚礼才成,洞房花烛之夜,这夫妇二人竟是手牵着手跑出了门,他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殿下,娘娘,这……”
尚仪女官喊了一声,正待迈步追赶着出去劝诫一回,可站在她身侧的曹适先一步站在她跟前,对着她摇了摇头。
“曹先生,这?”女官有些惊讶地看着曹适。
“尚仪何必要劝阻呢?殿下自小冷清,好不容易娶了这般活泼好动的太子妃,连带着殿下也变了不少。你我就由着这小两口恩爱淘气一回不好么?”曹适笑呵呵地道。
尚仪女官听得先是一愣,片刻之后意会过来,也忍不会笑了起来。
“曹先生言之有理,如今的殿下面上的笑容可是越发多了。这样看来的确是在下迂腐了。”尚仪女官笑着朝曹适欠身一礼,而后转过身,招呼一屋子的侍从全都退了出门去。
“殿下与娘娘寻酒去了,咱爷儿俩也去寻个地儿小酌两口去。”待得众人都散去后,曹适对站在身后一点的苏木笑着道。
“好哩,可有一阵子没着您喝两盅了。”苏木也笑了起来。
……
玄乙居后园之内,沈燕倾提着一盏灯站在园内的海棠树下,那灯上有六块小画屏,每一屏上,都画着一个正在踢蹴鞠的小女孩儿,正是李觅亲手所制的那盏琉璃屏画宫灯。
“倾倾,你有没有记错地方?怎的挖了这老半天还不见影子?”李觅屈膝蹲在树下,一边用手里的小锄头挖着树下的土一边问道。
“没错的,我记得牢牢的,就在这海棠树下。”沈燕倾说着话,上前两步也蹲在了李觅的身侧。
李觅听得没再说话,又卖力挖了好一会儿,可最后他绕着海棠树都挖了一圈,愣是没见到沈燕倾说的什么青梅酒。他站起身,看着蹲在坑边作一脸思索状的沈燕倾无奈地摇了摇头。
“倾倾,这树下真没有。”李觅叹口气道。
这时沈燕倾却是一拍脑袋站起身,然后拽着李觅就道:“哎呀,我想起来了!原本是埋在了海棠树下的,可后来我想想又不放心,就吩咐阿俏挖出来埋到那墙根底下了!”
李觅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还是拎着锄头被沈燕倾拖着往墙根底下去了。这回才挖了几下,就见着土里冒出一只青瓷小酒坛来。沈燕倾喜得伸手下去,将酒坛自土里抱了出来。
沈燕倾将酒坛放在院内的石桌上,又自小厨房外的水井里打了一桶水出来,冲洗了酒坛,又顺带将李觅的双手冲洗干净了。
“放了这么久了,味儿该是更足了。”沈燕倾一边解着酒坛的封口,一边嘀咕着道。
见着她这副迫不及待地模样,李觅忍不住又是一笑。片刻后,沈燕倾将坛口打开了,一股带着青梅气息的洒香立刻溢了出来。她凑到坛口闻了下,脸上立即现出一股陶醉之色。
她闻了一会儿,被这酒香气引得心痒不已,实在是忍不住,索性双手捧起洒坛,昂头就饮了一口下去。
“果然可口!”沈燕倾口中赞了一声,又将手中的酒坛递向了李觅。
李觅却是没有伸手接过酒坛,他的一双眸子紧紧地锁着她,眼前的女子,一头青丝随意绾在脑后,一双眼睛内似是揉进了细碎的星子,两颊微微泛着红,一双唇鲜艳欲滴,那上面还沾着两滴青梅酒,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你怎么了?”见着李觅变得有些呆呆的样子,沈燕倾忍不住轻声问道。
李觅听得她的声音,似是回过一点神来,他抬手将她手里的酒坛接赤不放到了身后的石桌上,然后又转身过来慢慢地靠近了她,紧接着头一低,就将她唇瓣残留的酒滴轻轻吮入了口中,而后又有些意犹未尽般,不停地轻咬着她的粉唇,像是要再汲取些酒液入口。
“你做什么?那坛里还多的是……”沈燕倾心中悸动,口中却是含糊着声音道。
“不及你香。”李觅低软一声,双手将她搂紧了些,唇上也变得愈加热切。
沈燕倾听得这话,只觉浑身一软顿时没了力气,索性踮起了双脚,双手攀附上他的脖颈,任由他含着她的唇瓣肆意碾磨。
良久过后,李觅却是突然松开了她。
“倾倾,我忘了我们还有一桩极为重要的事还没办。”他双手扶着沈燕倾的双臂,口中气息明显不稳。
“重要的事?什么事?”沈燕倾面泛红晕,细软着声音有些茫然地问。
“你随我回房我再告诉你。”李觅牵了她的手迈步急着脚步就朝外走,面上失了平日里的沉稳淡定,像是有些焦急与按捺不住。
见了李觅的神色,沈燕倾心里顿时感觉有些不安了,忙攥紧了他的手,紧紧跟随着他的脚步,两人就这样手牵手一路小跑着回了寝殿。
“到底是什么事?”待到了寝殿门口,沈燕倾忍不住又问了一声。
李觅听了她的声音,顿住脚步又转过身来,双眼朝她深深看了一会儿,然后就勾唇笑了笑,紧接着,他突然走近了,又弯了腰,伸出双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突然间身体被悬空了,沈燕倾吓了一跳,本能地就伸出双手勾在了李觅的脖颈之上。
“你……你还没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大事?”沈燕倾有些着急地问。
李觅听得笑了起来,他低了头,凑到沈燕倾的唇边轻轻咬了她一下。
“我的傻倾倾,洞房之夜,除却周公之礼,还能有什么大事?”
李觅说话之时,声音宠溺,看向她的眸光里却是带着一股灼热之息。沈燕倾这时才意会了过来,她顿时只觉心头悸动,浑身酥软着,双颊更是一阵阵发起了热,忍不住抬手在他胸口推了几下。
“没想到,你面上看着一本正经的,却原来是个色胚子!”沈燕倾竟是慌不择言,脱口说完这句之后,瞬间又就后悔了起来。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抬眼又见得李觅正一脸好笑地看着她,她顿时面红耳赤,羞怯难耐之下,只好将头窝进了李觅的胸口,再不肯看他一眼了。
李觅见状大笑了起来,他迈步进门,抱着怀中心爱的女子,一步步朝屋内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屋内层层幔帐纷纷落下,重重叠叠,倾泻满地,挡住了这一室的旖旎风光……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