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铮推开包间门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她在心里数了一下,三个人头,这买醉还带组团的吗?
待她看清里面的人是谁后,心里一阵惊喜,觉得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邂逅机会。
她快步走过去:“师兄,你怎么也在?”
沈聿微点了点头:“嗯,你怎么来了?”
“这家店是我的。”
刚刚靳辰给她打电话,问能不能去她店里坐坐。大白天的去酒吧坐坐,说白了就是想喝酒。说实话,林铮接到电话的时候也愣了一下,但她知道,靳辰是在找情绪的发泄口。
于是她关照看店的小哥开门,但心里还是不太放心,就绕过来看一下。
林铮还在心里美滋滋,想着,果然,老天会善待心善的女生呢。
沈聿一副了然的模样,指了指那边喝得半醉的靳辰:“那你照看他一下。”
林铮:“啊?”
沈聿:“覃浅喝多了,我先带她走。”
林铮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不是,她没想心善到帮着情敌照顾她哥啊?!
眼看着两人快要离开包间,林铮叫住他:“等等。”
沈聿扶着东倒西歪的人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等她说下去。却见林铮面色犹豫,大抵是在心里酝酿,过了半晌才问出口:“师兄,照片上真的是她吗?”
林铮深吸一口气,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出口,大抵只是想给自己一个痛快。
林铮想到上次的对话,遂又补充:“我这次没喝多。”
林铮也知道他不想提这件事,至少不想当着覃浅的面提起。于是她体贴地提醒道:“你放心,她喝多了断片,记不住的。”
怀里的人耳朵还挺尖,仰起头问:“她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沈聿低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嗯。”
覃浅抬头揪住他的衣服,叮嘱道:“那你帮我记住了,等我醒了要找她算账。”
沈聿神情淡然地道:“好。”
林铮:“……”
沈聿将人拎走前,只留下一句话:“酒钱你算一下,一会儿我转你。”
两人走后,林铮走到沙发前,抬手在靳辰面前晃了晃,问:“还认得我吗?”
靳辰抬了抬手里的酒杯,掀起眼皮说:“认得你酒打折吗?”
林铮看他眼底还有半分清明,想了想,问道:“你妹和我师兄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靳辰倒是有了些醉态,说:“什么怎么回事?”
“他们俩?一个是我妹,一个是我哥们儿,因为我才碰面,能怎么回事?”
得——林铮翻白眼,这哥们儿是真瞎!
眼瞎加心大,都摔得这么惨了,她也不好再打击他。
莫名生出的同情心让林铮放下包,拿了个空杯,倒上酒,说:“我陪你喝。”
这边覃浅被塞进车里,沈聿绕到驾驶座刚坐好,就见副驾驶座上的小祖宗在开车门。他忙按下车门锁,问:“你做什么?”
覃浅撇着嘴:“我好饿。”
一早上到现在,她粒米未进,倒是喝了一肚子酒,着实饿惨了。
沈聿:“想吃什么?”
“牛排。”
倒是挺能想,可她现在这种醉鬼状态进去西餐厅,经理有很大概率会报警抓他。
沈聿:“换一个。”
覃浅不太开心:“为什么?”
沈聿见她没有系安全带的自觉,干脆倾身过去替她系好,将安全带插进卡槽,顺口胡诌了一个理由:“会胖。”
小姑娘想想也是,她回国后吃了一个星期的外卖,已经胖了两斤了。
覃浅低头掐了掐自己的腰,以非常不舍的口吻说道:“那吃火锅吧。”
一会儿就……点些素菜好了。
沈聿拿出手机,操作了一会儿说:“太油了,对身体不好。”
覃浅生气了,一脸“你是谁?你怎么什么都不让我吃”的表情,然后又去开车门:“那我自己去吃好了。”
她当然没有下车的机会,沈聿在手机上输完最后一个数字,收了手机,车子平稳地驶出。
覃浅发现门没打开,车反而动了,忙问:“去哪儿?”
他们还没商量好到底吃什么呢!
沈聿:“吃饭。”
“吃什么?”
沈聿:“沙县小吃。”
覃浅整张脸垮了下来。
这一片是商业区,车速不快,覃浅整个趴在车窗口,看着眼前一闪而过的各家店铺的招牌开始报菜系。
“比萨、寿喜烧、海鲜自助餐、烤鸭、炭火烤肉、肉蟹煲……呜呜呜——还有我最爱的小龙虾……”
报着报着,她甚至开始咽口水。而旁边那位丝毫不为所动,专心致志地开车。在那一瞬间,覃浅怀疑她的代驾没有心。
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沈聿看了一眼她的后脑勺,突然觉得现在的她特别像一只生气的孤独小猫,脸上一副可怜模样,但一定要拿尾巴对着你。
酒吧离家不远,再过两个路口就能到。绿灯亮,车子重新上路。
他刚想说已经下单了牛排,等一会儿生鲜配送到家,只要煎一下就能吃。结果小猫回头了,抱着自己说:“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一个人?”
“嗯?谁?”沈聿拐过第一个路口,又说,“你学长?”
覃浅被问得一愣,歪着头想了一下:“我有很多学长,你说哪个?”
车子驶过第二个路口,沈聿听到这话,嘴角下意识地往下压了压,吐出两个字:“姓沈……”
身旁传来一个气鼓鼓的声音,用斩钉截铁的口吻说道:“当然不是!”
像他干什么?他见到我就跑!
覃浅边说边点头:“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
沈聿听到的潜台词是,沈学长不过是一介路人。
车子在停车位停稳,手机发出“嘀”的一声,来了一条短信。沈聿看了一眼,是告知他预订的牛排正由骑手在配送,希望他耐心等待。
不想等待,他只想取消订单。
沈聿解了安全带,压制着心底莫名的情绪,问:“那是谁?”
“我爸爸。”
沈聿:“……”
“为什么?”他有这么老?可问完,他自己都没察觉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个不能吃,那个对身体不好,像不像是爸爸说的话?”
不像,他爸就不会。
身边的人又说:“不过我爸爸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些。”
沈聿:“……”
“我没有见过他。”
覃浅转过头看沈聿,嘴里重复:“我没有见过我爸爸。”
“我没有爸爸了,但我知道,如果他还在的话,一定是这样的。你说是不是?”
沈聿突然有些失语,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过哄人的经历。虽然有个亲妹妹,但从小古灵精怪,不爱跟他玩,即便委屈地要人哄时,也不会挑他下手。
可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隐隐起了雾气,就那么盯着自己,沈聿觉得胸口似乎被一口浊气堵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沈聿看着这样的她,只想给她一个无比肯定的答案。他说:“是。”
这么多年来,沈聿第一次被动地陷入一个不知所措的境地里。正当他想着是不是还得说点什么,却又着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派送电话打来了。
等接完电话,情绪因为中断,瞬间又回到他熟悉的环境里,刚刚生出的不安全感逐渐消散。
沈聿解开自己的安全带,顺手又替小醉鬼给解了。
覃浅的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一双眼水汪汪的,像在问“你在干什么呀”,尾音还是可爱的那种。沈聿被看得心微软,不自觉地放低声音,答道:“回家了。”
覃浅不明白:“回家干吗?”她还饿着呢,他是不是想饿死她?
沈聿:“不是想吃牛排吗?”
覃浅十分高兴,问:“是和牛吗?什么等级?”
沈聿回头睨她一眼,还没吃呢,这就挑剔上了。
覃浅脑海里闪过两个词,牛排和回家。于是她又问:“你自己做吗?五分熟的火候可以掌握好吗?可不要浪费食材啊。”
小醉状态,覃浅完全忘了这个人曾经在她眼里十全十美,任何东西就算是现学,也能达到八九分。
这边质疑完了,又觉得到别人家吃饭要有礼仪,于是她又十分礼貌地说了句:“我喜欢黑胡椒酱,麻烦你了,谢谢。”
沈聿:“……”
现在退订单来得及吗?
覃浅接到外婆电话时,正在签收快递。是两天前买的维生素,为了增强记忆力。
那会儿下单的时候,酒已经醒了,但人还在沈聿家,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她一人。
覃浅迷迷瞪瞪地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怀里抱着的一瓶红酒,有些莫名其妙。这回她没断片,就在缓神的时候,那些遥远的零零散散的记忆就蹿进脑海里,大致拼凑出她干了哪些了不得的蠢事。
十分钟后,她捂着脸埋在双膝间,感觉不太想活下去。
沈聿在厨房里煎牛排,她不甘无聊,也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瓶红酒,还顺嘴改了句广告词,兴高采烈地说:“下雨天和红酒更配哦。”
沈聿正好将牛排端出来,把酒从她手里抢走,语气凉凉地说:“没下雨,它不配。”
覃浅扑上去,想抢回来:“我说配它就配,我要喝。”
沈聿把酒举高,垂眸,绝了它被醉鬼享用的后路,说:“没有开瓶器。”
覃浅正踮着脚,举着手,闻言嘴巴一噘,不太高兴道:“真的吗?我不信。”说完,她立刻转身满屋子找开瓶器。
沈聿趁她不注意,将东西从抽屉里悄悄拿走,扔进了厨房垃圾桶里。
覃浅不太敢再回忆下去,当即打开某软件,下单了两瓶维生素,希望可以强化一下自己大脑的记忆功能。
在沈聿面前,可别再碰酒这个玩意儿了!
外婆打电话来是告知她马上就出院了,覃浅忙说过去接她,然后被外婆直接拒绝了。
外婆:“这边有你舅舅,你晚上直接去老宅。对了,你把小沈带回来吃个饭。”
覃浅原本想说“好”,听到最后一句,“好”字卡在了喉咙里,问:“为什么?”
外婆一愣:“什么为什么?”
覃浅头疼,找理由推托:“他……工作挺忙的。”
外婆:“忙也得吃饭啊。”
是得吃饭,但人家不一定要和我的家人吃嘛。
外婆:“到饭点来就好了。”
外婆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小沈就在这家医院上班是吧?那你别打电话了,一会儿我去叫他。”
覃浅快要急哭了,开始胡扯:“不不不,您安心回家,他今天一整天都得在实验室里忙,一会儿我给他打电话。”
外婆半信半疑:“是吗?那行吧。”
挂断电话,覃浅把手上的小盒子往地上一扔,拆快递的兴趣连渣都不剩下。
这还有什么好补的?就算把这一瓶吞下去都没用。
那天醒来理清自己干了什么事以后,她就以光速回了对面自己的家。锁上门后,她一边在家百无聊赖,一边竖起耳朵听对门的动静。
为了防止被这种莫名生出的情绪占满,她再次打开了上回追到一半的电视剧,但越看越烦躁。
电视里的敲门声,她听岔了,按了暂停键,跑去开门。
门外有响动声,她按了暂停键,趴在门板上透过猫眼看对门。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看起来特别像变态。
于是她放弃了,干脆洗洗睡觉。那些做过的事就当大梦一场,不去想,尴尬也就打扰不到自己。
她绝望地瘫在沙发上,独自品尝酒后失态和主动加入制造谣言的后果,顺便思考自己该怎么开口,才能让人答应再假扮一次男朋友?
在覃浅心里,在医院配合一下,和带他回去吃饭见家长,这完全是两码事。后者是正正经经地假扮男朋友,这要是在论坛上发帖租男友,那可是要付钱的,属于有偿劳动。
覃浅愁死了,要不她现在也去发个帖子?就是不知道外婆介不介意她临时换个男朋友?
算了,要是将外婆再气进医院,她也得加入不肖子孙的行列。
覃浅打开微信,往下翻了翻,找到沈聿的对话框,页面上只有一个没有及时领取被退回的红包。覃浅不知该怎么开口,在心里酝酿措辞,手就不自觉地打了两个字:在吗?
后来不知怎么手一抖,就发了出去。覃浅看着屏幕上那两个字,突然想起以前在网上看过的一个帖子,说这年头聊天最讨厌和最烦的是有人发“在吗”两个字。
在什么在?有事说事!
手机都不离手,我不在还能在哪儿?
一想到这儿,覃浅立刻按了撤回键,结果看着撤回提示的那一排小字,就尴尬得令人头皮发麻。她立刻退出,点开宿舍群,连发了二十个表情包来缓解情绪。
一瞬间,大家都被她的操作给炸了出来。
秦苏:嗯?我以为手机坏了!
苏念:对面的小朋友,快把你浅浅阿姨的手机放下!
何琳:我在开会忘了开静音,现在一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在盯着我看!我死了!!
覃浅有点生气:为什么不是姐姐?
外婆还当我是个宝宝呢!
秦苏:我妈让人给我介绍相亲对象,标准已经降到是个男的就行了。你我同岁,你觉得你还能是个姐姐?
为什么不能?没看最近大热的综艺《乘风破浪的姐姐》吗?五十岁的伊能静都是姐姐呢。
所以,覃浅底气十足:能呀!
就算一百岁了也还是个老姐姐呢。
四个人在群里插科打诨嬉闹了一阵,覃浅退出对话框,发现没有未读信息,说明沈聿没回应。不知道他是没看见,还是当没看见。
正常人看到对话框多了个撤回记录,怎么着都会打个问号过去,例行公事询问一下撤回的是什么吧?
算了,差点忘了,冷漠王子本就不是正常人。
再进群里,是苏念点她的名,问:回来没?晚上聚一个?
覃浅:今天不行,我外婆出院,得去看她。
三个人同时问:外婆怎么了?
虽然覃浅大三转了系,但宿舍没换,依旧和她们住满了四年。在那四年里,她们没少吃外婆给大家准备的小零食。
覃浅没打算提靳辰的事:年纪大了,身体机能退化。
三个人:那过几天咱们一起去看望一下外婆……
覃浅:好。
何琳又问:浅,校庆去吗?
覃浅想了一下,回答:不了,过几天要回洛杉矶了。
她多年没回国,除了这几个室友,和其他同学几乎不联络。最主要她也没什么想见的人,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秦苏:什么时候走?
覃浅:机票还没定……
字打到一半,手机屏幕突然跳出沈聿的名字。覃浅也是吓了一跳,愣了三秒才发现,是沈聿发了语音通话过来。
这是看到撤回信息的那排小字了?
覃浅在心里默数十秒才接起,那边问:“找我?”
他的嗓音原本就低沉,大概是被电波过滤了一遍,声音里的那股冷淡与问句里的笃定就显得格外刺耳。再配上他那张绝世冷漠脸,“脑补王”覃浅甚至还听出了三分漫不经心和四分不耐烦。
找你?没看到撤回了吗?撤回的意思就是反悔了,发错了,不找了。
凭什么这么多年他永远这般高高在上、冷静骄傲?
覃浅赌气三秒钟,两个深呼吸以后,她清醒过来。
凭她有求于人!
覃浅想象自己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说:“你在哪儿?我有事找你,想当面聊。”
那边静了几秒,随后说:“你说。”
覃浅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是在拒绝见面。更深层次的潜台词是——有事说事,没有见面的必要。
都到这个份上了,覃浅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我……”
那边突然有杂声,好像是有人在和他说话。覃浅听得不真切,但大致猜出是在说某项数据,沈聿对着手机说了声:“稍等。”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他的语气柔了一些。覃浅就曲着腿,单手抱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等着。
大概过了一分钟,那边谈完,沈聿归位:“抱歉,你继续说。”
覃浅猜他还有事,往简略里说:“我外婆今天出院,她想请……咱们吃个饭。”
覃浅想把复杂过程的关系简略化,用“咱们”两个字概括一切,大家心知肚明这里面包含的意思。
沈聿:“什么时候?”
覃浅:“今晚。”
那边顿了两秒,覃浅立刻补充:“就在靳羽家,你上回去过。”
这是在打感情牌。你上回因为靳羽邀请去了,这回我邀请你,你应该不至于拒绝吧?你要说今晚有事、有约、要开会我就在心里劈了你。
覃浅在他停顿的那几秒里已经在开始想退路,他要实在不答应,那她就去发帖子吧?大不了换个假男朋友,也许还能征到个比他还好的?姿色上赢过他也许没可能,这倒不是褒奖他,而是在讲事实,起码这么多年她还真没见过比他长得更令人称心如意的,——不过没关系。
那……起码在年龄上可以胜出吧?这年头的“小鲜肉”“小奶狗”什么的,不是遍地都是吗?
“好。”
嗯?覃浅卡壳了,因为慌神没听清他刚刚说了什么。是说了好吗?她是听错了吗?却又不能说“你再说一遍”。
还好沈聿跟了下一句,问:“需要带点什么吗?”
他这是应了。
他刚刚确实说的是“好”字。
覃浅开心不到一秒,突然意识到他问了什么。他问的是要不要带礼物?他们的关系本来就是假的,他要再带点什么过去登门,把外孙女婿的功课做全了,她怕以后会说不清楚,也不好收场。
覃浅忙说:“不用不用,人到就行。”
“好,晚上见。”
沈聿挂断电话,回实验室忙活了一阵,快四点的时候回了办公室。没一会儿,李樾推门进来了。
沈聿见是他,问:“有事?”
李樾发出邀约:“新天地那边开了家日料,他们几个人想去吃,一起?”
沈聿拒绝:“不去。”
李樾是带着任务来的,实验室这边新招了几个人,有男有女,这次聚会也算是迎新活动。虽然李樾来之前就给他们交过底,沈聿应该不会去,但还是来例行公事地询问了一下。
李樾觉得还能再争取一下:“有新人在,就不能给个面子?”
沈聿收拾东西:“有约了。”
李樾不信这位孤家寡人:“你有什么约?难不成还是约会的约?”
说出来谁信呢?
没承想对方“嗯”了一声,还给约会这事盖章确认了。
李樾的好奇心就跟长了角似的冒出来,追问道:“真的假的?”
沈聿懒得和他说话,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收完东西就准备走人。
李樾脑海里其实冒出一个人名,却又不敢直接问。就在他犹豫之间,沈聿已经走到门口,打开门,停了两秒,又合上。
沈聿转身,突然问:“你有女朋友吗?”
李樾这下脸色就不好了。做同事也快两年了,他上个星期才刚和女朋友分手,前女友来家里收拾东西,他那天还请了假的!
还有,他办公桌上和前女友的合影还没来得及收呢!
沈聿有没有心,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种人,做同事不值得!
李樾没好气地说:“没有。”
沈聿点点头,又问:“那你有前女友吗?”
这是在他伤口上戳刀子呢,李樾翻了个白眼——死了。
沈聿求知欲甚强,接着问:“去过女方家吗?一般要带些什么礼品?”
吃瓜欲望升腾,李樾翻完白眼——又活了。
李樾惊道:“你真谈恋爱了?还是已经到见家长这种程度了?”
这长得帅谈恋爱就是好使,都没听到半点风声,恋爱进度直接超过他两年的互动。
沈聿看他一眼,直接转身走了。李樾倒是急了,追上去问:“我还没回答你呢,你怎么就走了?”
沈聿在前进的道路上分了他十秒,说:“你不是分手了吗?你的经验不值得借鉴。”
李樾气得跳脚。
沈聿边走边打了个电话,问了几个问题后到了车上,点开微信,给覃浅发了一条消息。
——五点半,楼下见。
彼时覃浅正站在衣橱前,心里有个小人一直在对她说,是不是太隆重了一点?不就回外婆家吃个饭吗?
手机“嘀”的一声,收到一条信息。覃浅解锁了手机,随意看了一眼,然后定住,盯着手机又看了一遍,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
试衣镜在前面,但她低着头,看不到自己微微勾起的嘴角。
他来接她啊?那行吧。衣服还是要好好选的,妆也得化一下。这不是和谁吃饭的问题,是一种尊重别人的自我修养。
嗯,大家都是体面的成年人,自然要体面地相见了。
她做完整套心理建设,就立刻去洗澡洗头,化妆。换衣服的流程比较久,主要是需要参考一下姐妹的意见。
她拍了五套穿搭,一股脑儿往群里发照片,问:哪一套好?
ol何琳发表建设性意见:主要是见谁?
覃浅想了一下,含糊其辞道:就是吃个饭,普通的饭。
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越强调普通就越不普通。何况这三位成员是谁?是和覃浅一起生活过四年的人,彼此熟悉气性和底线。
苏念出来探底:那这位普通的饭友是谁?
覃浅在对话框里编辑又删掉,她想打“沈聿”,却又发现不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反正心理上就觉得这两个字不能打。他没那么重要,吃饭、选衣服、化妆也不是因为他,是因为尊重他人这种文化,她不能给这些操作冠上他的名字。
所以她敲了一段话,来模糊掉沈聿这个名字:就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
恋爱专家秦苏上线:那你想让和这位朋友的故事走向哪个方向?
这话问得专业,还有点对头。因为覃浅发现自己竟然还认真思考起来了。
这个念头太虚妄了,她赶紧掐掉这些心思,这些年可不能白活了。
沈聿到得很准时,只是外头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的。覃浅走的时候没注意窗外,到了楼下才发现下雨了。
车停在路边,距离门口有一段距离。这雨说大不大,但慢慢走过去,铁定会淋湿头发和妆容,但冲过去也太不雅了。
她折腾了这么久,她是有形象的啊。
正想着要不回去拿伞,车门突然打开,跨下来一条腿,修长,笔直。黑伞在车门边“砰”的一声撑开,笼罩住上半身,伞面缓缓朝上,雨滴顺势滑落下来,露出伞后的一张脸。
在雨雾里,在潮湿的空气里,那个人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周身散发着寒气,就那么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覃浅脑海里当时蹿出来一句话——斯文败类型的男主角有脸了,这就是。
沈聿站定在她面前,伞往前倾斜,罩住她后问:“走吗?”
覃浅回神:“走。”
一路无话,因为她好像又陷入了那个已经被她去掉的问题里?
她到底想往哪个方向走?
突然,车子一个急刹,因为惯性,覃浅的身体猛地往前冲。好在有安全带,只是她人被勒得胸闷。
下雨天视线本就不好,突然旁边有辆车变道过来,就要撞上的时候才发现,还好沈聿的喇叭和刹车都操作得及时,双方没撞上也没蹭到。
车子再次上路,沈聿似乎才想起问候一下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她,覃浅转头看过去,那人眼底波澜不惊,不沾半分柔软。她摇头,说:“没事。”
哪个方向都不能走啊。这也不是她现在该走的路了。他曾经亲手砍断了所有靠近他的路,用那双闪着寒光的眼眸看你一眼,告诉你,这辈子你们都不会相干。
她凭什么以为岁月会再温柔起来?
她清醒了过来。
和上回的饭局差不多,人员到得差不多,菜色也差不多,只不过这次沈聿坐在了她身边。
进门前,覃浅觉得还是得先道个谢,所以拉了一下他的袖子,说:“我外婆的情况你也知道,话说多了显得矫情,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沈聿“嗯”了一声,说:“你谢过了。”
他下车,绕到后备厢,对覃浅说:“过来帮个忙。”
覃浅走过去,看到一后备厢的东西时愣了一下。只听沈聿说:“帮忙拎一下,给外婆的。”
覃浅傻了,没敢动。沈聿见她不动,干脆将伞塞到她手里,然后自己动手,将一后备厢的东西都拎进了屋里。
全家人陪着演戏,自然全在客厅迎接。大舅也着实有些不好意思,这找人帮忙还让人破费。
一屋子的笑脸人,但真心笑的,大概只有外婆一个。
覃浅趁着他们寒暄客套时,扶着外婆过去聊天,顺便悄悄摸出手机,给沈聿发微信:“多少钱?我转你。”
她刚看了一下,那些礼品不算特别贵重,但很有心意。因为都是外婆爱吃的。
沈聿和长辈们在客厅里聊天,覃浅看见他看手机了,但是他没回。
到了饭桌上,覃浅还没放下这件事。这种人情欠着,让她不太舒服。于是她凑过去,提醒他,悄声说:“你看一下手机。”
覃浅歪头的时候沈聿就察觉到了,见她有话要说的样子,于是顺势把头凑了过去。沈聿听完,拿出手机,打了几个字发送,然后收好。
覃浅的对话框里就多了一条回复:以后一起算。
好。覃浅虽然不知这个以后是什么以后,或是说怎么还有以后?但起码他接受她返还的心意了。
有来有往,才是对等关系。
这一幕正好落在外婆眼里,怎么看都像是小两口在说悄悄话,画面轻松又甜蜜,让她很满意。
外婆招呼他们俩吃菜,因为座位离得远,外婆只好口头表达这道菜浅浅爱吃,那道菜浅浅喜欢。
沈聿放下自己的筷子,拿起公筷,说:“外婆,我来。”
于是这一顿饭,沈聿当起了工具人,和外婆默契配合,一半时间都在给覃浅布菜。
最后,覃浅吃得快撑哭了,用眼神乞求他,对方才鸣金收兵。
覃浅是真吃撑了,大舅去沏了壶普洱给她消食,但她喝不下去,干脆去院子里走路消食。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喉咙口的那股难受劲儿下去,她才返回客厅。
正巧,外婆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方盒子。看见她进来,外婆朝她招招手。
外婆坐在她和沈聿对面,然后说:“那天小辰说你们要结婚了,虽然日子还没定,外婆就先送份小礼物给你们。”说罢,她把手里的小方盒子塞给了沈聿。
覃浅在心里惊叫“没有,靳辰他胡说八道的”,可是一客厅的人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来辩驳一句,连覃浅自己都一样。
她不敢。
覃浅只好尽力救场,说:“外婆,结婚的事我们还没定呢,礼物以后再送好不好?”
外婆不理她,对沈聿说:“打开看看。”
沈聿看了一眼手里的小方盒,说:“好。”
盒子一打开,是一块玉,晶莹剔透,成色极好,一看就是上品。
这块玉覃浅是知道的。外公当年有个朋友做玉石生意,他给每个子女都准备了一块,结婚时加在聘礼或嫁妆里。
当年,靳舒妍将覃浅抱回靳家以后,外公又去买了一块,当成她以后的嫁妆。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这种行为,对于沈聿来说,说难听一点,算是道德绑架。因为外婆身体不好,我们全家人都迁就她,所以麻烦你也必须要。
覃浅突然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站在他的角度考虑过这件事。
于是她脑子一抽,脱口而出道:“这是我们的传家宝,挺贵的。”
意思是,你别接。
这戏,不能这么演。
她内心会坍塌。
谁知沈聿将盒子合上,说:“嗯,我会好好收着的。谢谢外婆。”
覃浅惊得一口气没提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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