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心肝小宝贝儿”把纪宣震惊得久久不能回神。
梁行野什么时候弯的?从小到大他都没见梁行野有这个迹象,怎么突然弯得这么彻底,还这么轰轰烈烈。
纪宣对着池宁那张脸凝视半天,心想,这他妈好像又很合理。
他问池宁叫什么,哪里人,大学毕业了没有?
纪宣和梁行野交谈时压低了声音,池宁脑袋疼,在走神,没注意听,等纪宣抓住他的手,他才意识到纪宣在和他说话。
纪宣问题太多,他半懂半不懂,不知道怎么回答,便扭头看梁行野。梁行野接过话茬:“池宁,国外黑市买的,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纪宣目瞪口呆:“妈的,万恶的资本主义,你犯法了你知道吗?”
“犯法?”梁行野说,“不算,我还有事,先走了。”
池宁轻微脑震荡,伤口做了清创,不用住院,醒了就可以离开。去检查时梁行野还犹豫了一会儿,担心池宁查出来异于常人,会牵扯出一系列事,没想到一切正常,省了不少麻烦。
梁行野敲椅子扶手,叫池宁起身。
纪宣看着一脸懵懂的池宁,职业病犯了,拦住梁行野:“等等,他不会说话是因为什么?脑部有问题?咽喉部?还是心理因素?有些病因可以干预,能达到很好的效果,你要不然再带他做个检查。”
“不用,”梁行野瞎诌,“心理因素,治疗过,现在正在学说话。”
纪宣还要问,梁行野说:“行了,我们有事先走。”
池宁跟着梁行野出去,梁行野步子迈得大,他穿着医院的鞋,边走边提裤子,跟得有些费劲。
走廊很长,梁行野和他的距离逐渐拉远。他停住脚步,看着梁行野逆光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小成一团,贴在走廊尽头。
他知道梁行野心情不好。
早上浴室里的谈话内容他大致听懂了,梁行野和那个女人吵架是因为他。
他脑海里来回闪现当时剑拔弩张的争吵和梁行野冷硬的脸色,最后定格在那句刺耳的“马上把他处理掉!”。
他不太懂为什么光着腿穿梁行野的衣服会让那个女人反应那么大,但他不想给梁行野添麻烦。
池宁转身往刚才的房间走,纪宣刚好出来,没看见他,往反方向去,嘴里嚷着:“哎,我笔呢?哪个小兔崽子拿了我的笔?”
池宁关上门,靠着门背坐在地上,思考离开这里之后去哪儿,想了会儿想不出来,哪里他都不认识。
那就走到哪算哪儿。不过他得补偿梁行野,池宁酝酿好情绪,全身心沉浸在之前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氛围里,可眼泪蓄在眼眶,只有浅浅一层。
他摸了摸头,迟疑片刻后,闭上眼睛向后一磕。他没太用力,但这个力度已经足够,池宁边哭边用衣服兜珍珠,不让它们滚落在地。
珍珠数量不多不少,个个搓得饱满圆润,彻底凝固后,池宁抓在手里,打开门出去。
裤腿总绊脚,他走得很慢,走到走廊尽头时,出了一身汗。
梁行野背对着走廊在打电话,池宁想了想,站在他背后等。
走廊尽头没别人,窗外有风进来,楼层高,风又大,吹得人不舒服。池宁被风吹得头疼,有点撑不住,挪到梁行野旁边,自顾自拉起他的手,往他手里放了一捧珍珠。
梁行野低头看他,嘴里还在应合作方的话:“是,过几天强台风登陆,进度会往后拖……”
池宁把梁行野平摊着的手指一根根曲起,握成拳,包裹住珍珠。
梁行野没管他,继续说:“我看过方案,最多延长一个礼拜,但……”
池宁转身离开,楼梯在走廊尽头附近,不过四五米距离,他提起裤腿,加快脚步,拐进楼梯间。
梁行野对合作方说:“我这边有点事,待会儿和你联系。”
池宁进了楼梯间,从扶手处向下望,楼梯一层叠着一层,深不见底。由于惯性思维,他以为出口在上方,便抬腿爬楼梯。
爬到一半,听到梁行野喊“池宁”,他回过头,看着梁行野。
今天没出太阳,云爬满了天,窗口的日光几近朦胧,落入楼梯间,更显黯淡。池宁站在窗口边,整张脸模糊不清,只有那颗矢车菊蓝珍珠耳钉,横亘在日光边缘,微微发着亮。
梁行野又喊了声“池宁”。
池宁以为梁行野找他有事,走下楼梯。他没用惯腿,踩最后一个台阶时膝盖一弯,差点跪下去,梁行野扶住他,带他起来。
虽然今天所有事都因池宁而起,但梁行野心里清楚,这次牵扯到许晋,就算池宁不在,过几天他妈也会借别的理由爆发。
他没迁怒人的习惯,尤其他还让池宁在争执中受了伤。
梁行野不清楚池宁上楼想去哪,他计划等池宁养好伤,找个时间送他回海里。刚才的“心肝小宝贝儿”只是过个嘴瘾,他没打算来真的,将错就错利用池宁气他妈这种幼稚行为,没必要。
梁行野看看时间,十点半,他对池宁说:“跟着我,别乱跑。”
池宁愣了下,梁行野不嫌他是个麻烦,要带他回家?他抿起唇,望着梁行野,心脏像泡在被太阳晒温的海水里,充盈,还有些发热。
梁行野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把手里的珍珠塞回他兜里,让他跟着去电梯。
上车后,梁行野准备去公司,池宁坐在副驾驶,见梁行野系安全带,也学着系,“咔哒”一声,成功扣住。
车子一动,池宁往旁边倾,领口下滑,露出白净圆润的肩膀。梁行野撇他一眼,池宁骨架小,穿他的衣服哪哪都大,没法带去公司,但留他在车里也不安全。
梁行野算了下时间,驶出医院后,拐弯去商场。他的衣服都是专人送过来的,对款式什么的也不熟悉,便带池宁去了最近的一家男装店。
从商场出来,店员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跟在梁行野和池宁身后。
东西有点多,梁行野打开车门,让店员把购物袋放到后座,导购给池宁挑了不少衣服鞋子,梁行野没选衣服的兴致,就都打包了。
池宁坐在副驾驶,身上穿了件纯白短袖,搭配蓝色牛仔裤,看上去清爽又干净。
他手里抱着店员送的蓝色气球,正侧着身子,看靠在车边回信息的梁行野,梁行野一动,他眼神也跟着动,一瞬不瞬黏在梁行野脸上。
他见梁行野关上后车门,进入了驾驶座,便往梁行野那边靠。
梁行野:“怎么了?”
池宁倏地松开气球,抱住他脖子,舔他受伤的侧脸。
车里空间小,梁行野来不及躲,被池宁舔了个正着,梁行野捂着脸往后仰:“你干什么?!”
梁行野这些年不混迹声色场所,身边没跟过人,就算出去应酬也洁身自好,敢招惹他的人少之又少。今天属实没有防备,温润的触感停留在脸上,空调一吹,凉嗖嗖的,梁行野擦了下脸,看向池宁。
池宁缩在副驾驶上一声不吭,在美人鱼族群里舔脸是极常见的行为,他今天第一次做。但梁行野的低气压让他隐约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便往旁边挪,用气球挡住梁行野的视线。
梁行野拨开气球,掰过池宁的脸。池宁眼里有迷茫,不解,和一丝惊惶,唯独没蓄意勾引的意味。
梁行野沉默半晌,憋出一句:“别再有下次。”
池宁脸颊上的肉被挤到一起,费力地“嗯”了一声。
梁行野松开手,启动车子往公司开。
半路上,梁行野感觉脸上的伤出现了变化,发着烫,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化开,原先的隐隐作痛逐渐消失。
趁在等红绿灯,他对着后视镜观察,伤口表面的红肿消退不少,只留了道很浅的印子,看上去像是不小心剐蹭了一下。
后面响起接连不断的喇叭声,交警在前方不断挥手,梁行野见绿灯亮起,拐弯找了个地方靠边停车。
这一会儿功夫,伤口已经彻底消失,知道自己误解了池宁的同时,梁行野惊诧于池宁唾液的治愈能力。虽然只是表层皮肉伤,但短时间内愈合还是有些超出他的认知。
不过自然界中很多动物的唾液确实有治愈作用,他挂下p挡,看向池宁。
池宁不知道梁行野在想什么,他偷瞄梁行野一眼,以为梁行野还在生气。
他原本把梁行野划分在姑且算个好人的标准上,周纭一出现,梁行野在他心里的地位蹭蹭上涨。再说梁行野还带他回家,给他买衣服鞋子,他不想和梁行野闹不愉快。
可他还没学会说话,沟通存在障碍,便低下头,示意梁行野摸他头发。
梁行野沉浸在思绪中,一时没动作。
池宁知道梁行野不懂美人鱼的和好方式,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脑袋上。
池宁的头发细软蓬松,手指陷在里面,像陷在一朵云里。梁行野从思绪中抽身,低头看池宁。
他一般不注意别人的长相,经常扫一眼就忘。但池宁这张脸比较特殊,清纯,准确来说有种灵动的无辜感。尤其那双眼睛,跟水洗过似的,像小动物。
也确实是小动物,天真到把他当成同类,抱着就舔。
池宁动了下,发尖掠过他指腹,带起轻微的瘙痒,梁行野撤开手,原本复杂的眼神变得平静:“池宁,以后不要舔我。”
池宁抱着气球,抬眼看他。
两人对视片刻,梁行野嗓音温和:“我是人,不是人鱼。”
池宁慢慢点头。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