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假期结束后,顾蕾拉也没有再来学校上课。
学校的校领导,老师来来回回好几次去她家探病好几次,艺术班里的很多同学也去了,但似乎只有关系好的两个女同学见到了蕾拉。
不知道是不是倪珩的错觉,他总觉得那两个女同学探病回来之后,看自己的眼神就发生了变化,怪怪的,很不满,甚至带着些敌意。
又过了两周,元旦节假期后返校的第一天,早上倪珩一来到学校,就听见同学们议论说,顾蕾拉已经办了转学手续,她要去巴黎了。
那天晚上,倪珩在书房里坐到半夜。
他拿着手机,对着微信里的天鹅头像看了很久,还是一条消息都没有发过去。
早晨他顶着昏沉沉的脑袋准备去学校,手机屏幕上突然跳出来一条消息。
正是他昨天盯了一晚上的天鹅头像发来了微信,只有短短六个字:
【我要去巴黎了。】
倪珩盯着闪动的光标看了很久,直接点出对话框,删删减减好几次,最后他只回了四个字过去:
【一路平安。】
绿色的气泡“咻”地浮到屏幕上。看着不带感情,简短的两行十个字对话,男生的眉头使劲儿皱了一下。
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又点出对话框来。
【听说你妈妈认识非常好的医生,希望你复健成功顺利。等过一段时间,你一定还可以继续跳舞的。以后】
倪珩很慢的舔了一下唇边,又把最后那“以后”两个字删掉了。
他点击发送,绿色的气泡弹出来的同时,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
信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
“什么?你要去巴黎上大学?”倪裳一脸意外的看着儿子,“为什么啊?”
“想去国外念大学。”倪珩淡淡回答。
“我们本来就打算让你去国外上大学的,但你要去巴黎,不如去美国。欧洲那边的大学肯定不如美国学校。”炎驰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哎,你前段时间不还忙着申请藤校的冬令营吗?怎么一下又想去巴黎了?”
倪裳也反应过来:“对啊……”
倪珩放下手里的饭碗,拿起餐巾拭了下唇角。
“妈,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一直都挺对旗袍工艺还有设计这方面挺感兴趣的,你不也一直想让我接手家里的手艺么。我觉得挺好。”
倪裳立刻笑开了花:“好当然是好啦!不过你既然想学手艺,跟妈学就行啊,去巴黎干什么?”
“想学老手艺,也想了解国外的服装设计。”倪珩回答说,“巴黎那边不也有你的工作室吗,我去那儿,学什么都不耽误。”
倪裳想了想,觉得儿子说的也挺有道理。
当年她成立工作室算是大胆迈出第一步,发展海外业务是第二步,这第三步……可能交给期期去做了,说不定,还真能给他搞出什么更不一样的……
“哥,你要去巴黎上学啊?”刚才一直埋头干饭的念念,好像把自己的反射弧也吃掉了,这才后知后觉,“那好呀,我以后一放假就去找你玩儿!”
她歪了下脑袋,似乎又想到什么:“诶,我想起来了,那个受伤的学姐,前两个月是不是回巴黎了?就之前跟你——”
偏头对上老哥的死亡凝视,小姑娘立刻噤声。
这个家里,能真正治住她的人,其实是哥哥……
“谁啊?谁受伤了?”倪裳问。
念念赶紧摇摇头:“没什么。”
**
吃完晚饭后,倪珩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他刚打开门,身后就嗖地窜出个人来:“哥!!”
倪珩瞥了妹妹一眼,兀自推开门进房:“回你屋写作业去。”
念念置若罔闻,小尾巴一样跟在哥哥身后,一脸八卦:“哥,你跟我说实话。”
“什么实话?”
念念挂住哥哥一条胳膊:“你去巴黎上大学,是不是想去找那个姐姐?”
倪珩目光一顿。
念念将他一切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小姑娘猛得抽了口气,惊叫:“我就知道!”
倪珩嗤了一声:“你知道个屁。”
“你要再不去写作业,我就去告诉妈,你昨天放学根本没在学校,又偷偷去训练场骑摩托了。”
念念:“……”
小姑娘哼了一声,撅着嘴不情不愿地走了。
倪珩嘴角弯了下,拉开椅子坐到书桌前。他摸出手机,视线在屏幕显示的日期上凝了一会儿,又打开微信。
点开天鹅的头像,他发出一条信息:
【情人节快乐。】
手机上依旧弹出对方拒收消息的提示。
倪珩有些苦涩的扯了下嘴角,又打出一行字:
【我依旧希望有一天,能在最高点与你再相遇。】
**
五年后,巴黎秀场。
顾蕾拉刚刚完成她本年第二十场高定大秀。
两年前,这位名叫“leila”的混血模特横空出世,很快就成为了时尚圈和各大设计师的宠儿。
一米七七的身高,外加那张辨识度极高,中外通吃的天生模特脸,使她能够轻易驾驭各类风格的服饰。
走秀结束,设计师带着模特们一同返场答谢接受各大媒体的采访。
门口,顾蕾拉一眼就遥遥望到对面秀场的男人。
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在她看过去的瞬间,倪珩正好也抬眼看过来。
那双沉静幽深的黑眸,直直锁定她。
顾蕾拉心头一跳。好在面上没有露出丝毫慌乱,她跟上前面模特的步伐,施施然走回后场。
直到开始换衣服卸妆,顾蕾拉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在紧紧攥着手,掌心都恰出一层薄薄的汗。
第几次了?她已经忘记这是这一季的第几次了。
男人只要开秀展,日期就必然和他走秀的时间撞在同一天,场地也和她的离很近。
像今天这样……
第一次看倪珩他时,她恍然如梦。
他变化很大,身高好像又往上窜了一点儿,肩更宽,背更挺,完全是男人的身量与骨骼了。
他又好像没什么变化,人还是跟复刻漫画男主的一样吸引人。少年时期身上那股高冷疏离的气质,已经在漫长的时间中发酵成一种沉稳的,强势的上位者气场。
“……没有面上?不可能吧,你怎么会没有面上。”旁边一位白人模特诧异惊呼。
“确实是没有面上。”另一个白人女孩不高兴道,“一个中国的新品牌,没有想到标准还挺高。”
她的语气里掩饰不住轻蔑与愤懑,接她话的同伴也是一样的口吻:“也就是一阵风罢了。两年后,哪里还能再看得到。呵,他们懂什么叫时尚……”
顾蕾拉轻嗤,不轻不重的放下手中的雾。
“中国的品牌怎么了?”
她咄咄反问:“你们对我父亲的祖国有什么意见吗?需要我向总监反应一下,原来二位竟然种族歧视?”
两个白人女孩不说话了。
禁止种族歧视在这儿可是政/治/正/确。甭管你心里怎么想,但只要你宣之于口,那就完了。
顾蕾拉又上下打量她们片刻,明艳的唇微弯:“你们面试落选,我也很意外——”
“像你这样的资质,居然还好意思去面试。”
白人模特气结:“你——”
她的同伴拽住她手腕,摇头示意。两人瞪了蕾拉一眼,扭头走了。
“怼得好!”一个中国女孩凑过来附和,“张口闭口中国不懂秀场,他们自己脱离茹毛饮血才多少年,切。”
她是这场秀里唯一一位中国模特。亚洲人在时尚圈一贯处于劣势底层,平时类似的话没少听,早憋了不知道多少气。
想怼,奈何不像蕾拉一样有资本有底气。
“蕾拉,”黑发女孩好奇,“你当初……怎么会想着进入这一行呢?”
她们这一行表面光鲜,背里不知道多少辛酸泪,蕾拉是外在条件和资质都很好——家世背景更好。
她完全可以不用像她们一样辛苦走场。
顾蕾拉眸光微动,弯唇淡淡道:“就是好奇,想试着做做看。”
**
两年前。
“我不同意。”顾蕾拉的父亲板着脸沉声。
她妈妈看了眼丈夫的眼色,转头对女儿温声道:“是啊蕾拉,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为什么不可以?”顾蕾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纤细的右脚腕,“反正我也再跳不了舞了。”
这两年他一直都在复健,期间还去了瑞士和美国。可以说世界范围内最好的相关医疗资源,她都已经得到了。
旁人看来,她的腿已经恢复得不能再好——行走跑跳完全不受影响,一般的运动,跑步,游泳,甚至滑雪也都没有问题。
只是,她再也做不到踮着足尖高速旋转,或者在空中大开大合地横跳了。
对于芭蕾来说,舞者的身体状态,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就算不能跳舞,你还有很多可以做的啊!”顾父大声说,“歌剧,舞台剧,要么你再去学个珠宝设计,或者爸给你盘一个画廊艺术廊……不都可以吗?”
顾蕾拉不为所动,平静反问:“那为什么做模特不可以?”
顾父无奈地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在他和他那个圈子看来,模特演员歌手这些……总归有点上不了台面的感觉。
“我已经十八岁了,自己的事可以自己做主。”顾蕾拉看着父母,黑曜石一样的眼里没什么情绪,“我十六岁时你们可以强硬要我来巴黎,但现在,你们不可以再强迫我做任何事了。”
桌后的两人一怔,俱是沉默。
“蕾拉。”顾母很轻地叹出口气,“当时爸妈想带你回来,也是为了你能好好复健啊……”
“我知道妈妈。”顾蕾拉点头,“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现在我长大了,就让我自己做决定吧。”
“我再也不想,有什么遗憾了。”
回到房间后,顾蕾拉坐到躺椅上,又拿起手边的杂志,直接翻到折角的彩页。
男人的全身照几乎占满大半个版面。他穿着戴中衫立领的黑色西装,抱臂看着镜头,又深又黑的眼睛仿佛刺穿镜头和纸面,直直探进她心里。
照片旁边是倪珩的专访大标题:《中国新锐设计师——让世界都看到传统旗袍之美》。
他成了一名设计师。
他居然,当设计师了……
“等着。”顾蕾拉很轻地抽了下鼻尖,嘴角耸拉下来,不甘又委屈,“我一定,要用更好的样子,重新站到你面前。”
——让你后悔!
等你看到一个更好的我,你会不会后悔?
会不会还像以前一样,喜欢我。
化妆台上震动的手机打断了顾蕾拉的思绪。看到屏幕上经纪人的名字,她接起来。
“‘heng’又发来面试邀请了。”经纪人开门见山道。
“我不去。”顾蕾拉二话不说直接拒绝。
“……你确定?”经纪人的语气不太好,“我必须提醒你,这已经是你第三次拒绝这个品牌了。圈子里要知道,对你的影响可不好。”
顾蕾拉:“……”
真是奇怪。她明明是为了想见他,才挤到这个圈子里来的。
可现在人就在那儿,她又不想去见了。
第一次拒绝倪珩品牌的面试邀请时,顾蕾拉纯粹是想撒撒气——当初她出国他一句挽留都没有,这几年,他也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现在冷不丁就想见她,怎么,难道还不允许她生气吗?
可现在,她大概,是在害怕。
怕他不像以前一样喜欢自己了。
怕即便她站在他面前,一切也已经物是人非。
怕,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经纪人又开口:“我听说,这是近期heng在巴黎办的最后一场秀。之后,他就要回国了。”
顾蕾拉一愣:“他要回国了?”
“嗯。这次你去吗?你要去的话,我有把握,你一定可以拿到开场。”
她沉默片刻:“去。”
“我就按照一般的面试流程走,所以你不用告诉那位设计师,我会去。”
**
面试那天,顾蕾拉起的很早。
准确来说,她是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
面试地点在中央大道,第一家中式传统旗袍工作室——那也是当然倪珩妈妈创立的旗袍品牌,在海外的第一间实体店。
顾蕾拉很低调,到了地方后便直接上二楼,和其余等待面试的模特们站在一起。
经纪人看来也是真没有把她来面试的消息告诉这边,她没有见到倪珩本人,负责面试的是他的副手。
顾蕾拉等了很久,直到前面的模特们都完成面试,她才听到自己的名字比较的。
进去房间后,副手笑着跟蕾拉打了招呼,他没有像往常面试一样让蕾拉走台步,而是直接将一个罩着防尘袋的衣架递给她,请她先换上衣服再说。
顾蕾拉不解,但还是拿着衣架进了更衣室。
揭开巨大的防尘罩后,她头脑和内心俱一震。
好美的裙子!
而且好独特。
裙子是露背长袖,领口附近都是白色羽毛,这样她想起了芭蕾舞者头上最常见的羽毛头饰。
裙摆有两层。下层的白纱裙摆垂直脚面,云雾一般仙气飘飘,裙边上的蕾丝,还秀了一圈精致的红色小草莓。
草莓……
上层的裙摆到大腿,面料更加挺括——有点像芭蕾舞者舞裙的感觉。
最后,礼服的高领是旗袍立领的样式,三颗一字盘扣精致考究。这也是“heng”一贯的特色。
顾蕾拉想了想,先将一头黑色卷发都往脑后梳,扎成一个低发髻,然后才换上礼服。
一切整理妥帖后,她提着裙摆来到落地镜前,呼吸不由一停。
太合适了。
感觉,就跟为她量体定做的一样。
不仅是尺码合适,这条裙子的气质,也和她相得益彰。
是的,衣服也是有气质的。
heng主打中西合璧的礼服长裙,很适合中西混血的她。
他为什么会打造出一个这样中西结合风格的品牌呢?
会不会,是因为……
顾蕾拉及时止住思绪,自嘲般笑了下。
她又开始像以前一样自作多情,胡思乱想了……
顾蕾拉抬手理了下立领,又提起层层叠叠的裙摆。
“我好——”
看到坐在外面的人,她立刻目瞪口呆。
刚才面试她的副手不见了,房间里的人都不见了,只有设计师本人,正静静睇着她。
想她看到那本杂志内页一样,他依旧穿一身中山立领的黑色西装,这样的服装风格很适适合他,衬他清俊斯文的气质。
男人长腿微微交叠坐在椅子上,幽深的黑眸定定地,很深地看着她。
顾蕾拉心跳停滞,脑中轰出长鸣,一片空白。
恍惚之中,她又莫名想起那个圣诞晚会。
那晚是她最后一次跳芭蕾,也是他第一次,为她伴奏。
完美的完成最后一个动作,她带着兴奋与矜傲,迫不及待地回头看钢琴后的男人。
那天,他就像现在这样,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时间,在这样空间错叠的对视中,被定格成漫长的一秒。
他们之间一些隐秘的,纵横的,圈圈绕绕的牵连与拉扯,也重新开始野蛮生长……
倪珩很慢地眨了下眼,喉结滚落。
“好久不见。”
——他的声线也完全褪去少年时期的清润,变得醇厚,低沉,很有磁性。
顾蕾拉的心跳复苏,又比以往跳的都要强烈。
“好久……不见。”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再简单不过的问候之后,两人相对无言,再次陷入沉默。
倪珩抬起一只手,对着屋内的空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穿着裙子走一下台步。
顾蕾拉照做。转过身时又不由失笑。
他果然还是老样子。
永远正事最大,公事公办……
走到房间的尽头,顾蕾拉两手掐腰,腰背挺直,长腿一步一跨,走出标准的台步。
要死。
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以前,第一次见倪珩面前跳舞时候的窘迫模样。
明明只是最基本的台步,明明只是在房里简单走两步,可她却比大秀时还要紧张,手脚似乎都不协调了。
顾蕾拉有些僵硬地走到椅子山的设计师身边时,倪珩忽而掀起眼皮,沉郁的视线直直看过来。
她心里突兀一跳,脚下的高跟随之不稳——
“啊——”
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倪珩一个箭步走过来,大手一把扶住她肩膀。
男人的掌心微热,隔着纱绸布料,紧密熨帖她细腻的肩颈。
“扭到没有?”
他醇厚的嗓音,也带着关切的温度,潮湿扑洒她耳畔。
顾蕾拉耳垂和心尖皆是一烫。
“没,没事。”她迅速甩开男人的手,往旁边撤了两步,“没有扭到。”
脸上急速升温,窘迫的羞耻感后知后觉袭来。
不,这不是她设定的重逢。
说好的,她要让他看见一个更好的自己。
——不该像现在这样,台步僵硬,还直接来了个绝对笨拙的平地摔……
顾蕾拉有些难堪地闭了下眼睛,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微微偏开脑袋,不和男人对视。
但即便不看,她也能够感受到他的目光,带着重量和热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倪珩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没一会儿,他的那位副手就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袋冰。
男人接过冰袋走到她身前,高大的身躯缓落下蹲,单膝着地。
顾蕾拉一愣,眼中又是一晃。
以前她扭到脚那次,他也是这样,蹲到她面前,细致为她冰敷的……
顾蕾拉眨了眨眼,鼻尖没由来一酸。
倪珩没有着急放冰袋,垂落的眼睫盯着她裙摆下纤白的脚腕看:“都好了吗?”
他问她,抬头时眼底有情绪克制翻滚。
“你的腿?”
顾蕾拉鼻尖的酸意更深。
她咽了下发涩的喉咙:“好了。”
不,不好。
我再也没有办法,在你的琴声里起舞了。
我再也不是天鹅了……
倪珩唇边很淡地扯了下:“那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顾蕾拉从男人的语气,还有他弯唇的神色里,都听出了一种安慰又释然的意味……
男人脱下自己的外套,包住冰袋掂了掂,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贴上她脚踝。
高级衣料特有的触感,带着凉意在她的皮肤上慢慢沁开。
心里的酸涩同时满涨到极限,瞬间决堤。
顾蕾拉偏过脸,使劲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又弯腰拿过男人手里的冰袋。
“我自己来。”
她起身,坐到窗边更远的椅子上。
不再言语,纤薄的背影却细不可察地,微微打颤。
倪珩没有跟过来。
过了很久,男人的声音才在背后响起,低沉的,带出一点微哑:“很疼么?”
顾蕾拉紧紧抿着唇瓣,没有回答。
他也没有再说话。
房门在身后发出很轻地闭合声响。
顾蕾拉再也忍不住抽噎,泪如雨下。
她握着冰凉的脚腕,将脑袋埋在膝间,轻轻摇了摇头。
不,不疼。
疼的从来都不是腿。
而是你不在我身边的,这五年。
**
十天后,heng品牌的大秀如期举行。
顾蕾拉穿着那条双层旗袍立领的花裙,闭秀登台。
她一出场,满场惊艳,镜头与目光全部集中在她的身上。
她想,她的展示没有辜负这条裙子。
也没有辜负他的心血……
走秀结束,倪珩作为设计师登场,和场上所有的模特站在一起。
谢幕完毕,顾蕾拉正要转身退场,身侧的男人突然一把抓住她手腕。
她怔然,懵懵跟着他走到t台中央,看到台下观众的神色,也同样是不解的,讶异的。
“下面,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身边这件服装的创作灵感。”倪珩在顾蕾拉身前摊开一只手,“这条裙子,叫做‘天鹅小姐’。”
天鹅,小姐……
顾蕾拉侧眸,定定看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在微笑,娓娓道来:“我设计初衷,来源于一个很冷门的北欧童话。传说很久之前,有一个女孩为了躲避严厉的父亲和恶毒的继母,半夜从家里逃了出来。她误打误撞,闯进了天鹅堡……”
顾蕾拉完全愣住,脑中一片空白。
思绪又不受控地被拉回到那个傍晚,少年坐在琴前,安静地听她叭叭讲述天鹅与王子的童话故事……
“我喜欢这个童话。”倪珩最后如是总结道,“这个童话里的爱情不够完美,但足够宝贵。我想,但王子和天鹅小姐,从来都没有放弃对彼此的守望和等候。我也相信——”
他顿住,偏头深深看身旁的混血模特,黑眸如海幽深。
“只要是对的人,一定,会再次相遇。”
“当然,这则童话并不是我的创作灵感。我的灵感,来源于我的天鹅小姐。”
“早在四年前,我就开始设计这件裙子了。因为我知道,我和她,一定会有重逢的那一天。”
倪珩侧头看了顾蕾拉两秒,倏地笑了。
“而现在,她就穿着这件‘天鹅小姐’,站在我的身旁。”
台下一片哗然,快门,闪光灯与轰然炸锅的议论一时间响成一片。
男人无视所有的喧嚣,眼中只有身边,已经红了眼圈的天鹅小姐。
他牵起她的手,认真看着她。正如很久之前,大胆的女孩站在主席台上放肆表白,眼中也闪动着明亮而专注的光芒。
“顾蕾拉,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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