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则徐来到营中时官兵们正吃完晚饭在营中纳凉,原本就稀稀朗郎的水师兵,一听说要去缉捕鸦片船,一时间便散了一半,等那名副将把人重新召集来都已经天黑了。林则徐眼看不行,他大声说道:“缴获的物资除鸦片外,下官交给诸位官兵处理。”
官兵里哄的一声笑了起来,有人说道:“命都没了,那有福气享用银子。”
林则徐心中一股怒气燃起,这等贪生怕死的官兵如何保国保民。
那名副官在林则徐面前看到旗兵们如此表现,脸色也觉得难堪,发了一通火把旗兵们镇住了。
好歹把人召集起来,林则徐随着旗营的一艘缯艉船,两三艘桨船合计百号往长沙湾赶去。
当晚月华如水,江面上波光粼粼,时而可见渔船在江上随波摇曳,江岸的人家亮着一团油灯,从屋中透出微弱的亮光,小虫在江岸的草丛中“蛐蛐”的叫着,远处的山像蹲伏的怪兽从黑暗中探出头来,露出狰狞的面孔吸取着天空中星星和月光的光华。
怀着一团复杂的心情,在江月的指引下,林则徐带着几位亲信和水师旗营,顺江赶到了长沙湾。
一艘硕大的船如同江中露出的怪兽出现在了前面,一些小船正在从船上往岸边搬运着什么。
林则徐指挥着水师的船只沿着江岸冲了过去,前面有洋人喊叫的声音。林则徐下令水师的官兵呐喊起来:“我们是大清国海关总监,前面的船只立刻停下,接受检查。”
那些船只见到水师的到来,不仅不停下来,反而迅速向大船靠拢,到了大船边,这些人顺着绳梯爬上了大船,那些小船也被船上放下来的绳子吊了上去。
林则徐眼见不能逮住这些人,连忙指挥人往岸边靠去,想弄清楚岸上的到底是什么。
这时大船上火光一闪,几乎就在同时,水面上轰隆一声巨响,一团水柱在月光的照耀下升腾起来,又迅速在江面上掀起波澜。林则徐乘坐的船只在炮弹掀起的巨浪中激烈的摇晃起来,一个巨大的浪头盖了过来,水师的船只无奈的翻转了过来,将林则徐扣在了江面下。离的稍远的几艘浆船也被巨浪冲的东倒西歪,有醒悟过来的水师调转船头飞也似的跑了。林则徐在福建长大,自小也熟悉水性,在水中脱了官服,一个猛子钻出水面。
大船上传来了哈哈的大笑声,一阵刺耳的洋话叽里呱啦的讲了起来,接着又是一阵大笑声。
林则徐忍着心头的怒火向着视线微弱的江面问了一声:“有受伤的吗?”
黑暗中有人答道:“林大人没事吗?”
落水的人又聚到了一起,那名副将指挥着人将船翻了过来,大家相互救助着重新上了船,有些丧气的往回走去。
林则徐望着仍然笑声不断的大船,明白了贺虢为什么要告诉自己洋人在这里卸货。
旁边一名水兵打了个喷嚏,有一人说道:“林大人,看起来你是个好官,可是洋人船坚炮利,咱们的水师不是对手,而且洋人的生意让很多人都赚了钱,林大人想要管这些事情,不是断了很多人的财路。”
那名副将吆喝了一句:“多嘴。”这人闭上了嘴,再也没有说话。
副官看着沮丧的林则徐说道:“林大人想开些,今儿没有伤人,也算是运气好。”
已经离开了大船很远了,林则徐望着黑影占据了整个江面的洋船,心里五味杂陈,这些能进珠江的船只是洋人最小的远洋船,那些更大的船呢?他一身水淋淋的站了起来,凝望着冷冷的月光照射的江面心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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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伤心事林则徐并不至遭遇一次,林则徐逐渐开始了对西事的注意,他招揽了大批了解西文的人翻译来自西方的书籍以期望了解洋人。
亚孟成了林则徐这方面的好帮手,他找来了大量的翻译人才。
其中有袁德辉,一个在马来西亚槟榔屿和马六甲受过西式教育的四川人。
梁进德,他的父亲原本想培养出一个能翻译圣经的中国人,他新加坡受到了良好的西式教育。
除了招聘到这些懂西文的人才,林则徐还常常将洋商买办、引水、通事、归国华侨、教会学生,甚至在外国商船中服役的中国厨师、在伯驾眼科医院中工作的人招入行辕议事。他为了了解西方不避嫌疑,礼贤下士。
长此以来,有些洋人知道林则徐如此好知夷情,主动将英吉利好书卖与林则徐。
这样西方的《万国律例》、《世界地理大全》、《澳门杂录》、《澳门历史》等等书物被大量翻译出来,摆放在林则徐的案头。随着对西方了解的深入,林则徐越来越惊心,他的眼前打开了一扇从未打开过的窗户,那里不是熟悉的人伦道德,而是承载着洋枪大炮的西式文明。
然而通过图书里了解的西方应该说还是带着一层面纱的,撕掉这层面纱的是第一批从西方回来的留学生。他们中有魏源、有杜受田、有黄爵滋等等,当然还有驻英国使馆大使戴兰芬,这些人当初带着眼泪,抓一把乡土,在皇帝的圣旨压力下无可奈何的漂洋过海。而今在海外渡过了三年终于回来了。
1826年的夏天,广州城万人空巷,人们在码头外等着观看第一批回到中国的留学生。
因为京城里驱逐英国商务领事的事件,这些人提前回国了。当喷薄的太阳在朝霞中升起时,从珠江口驶进来的一艘葡萄牙商船进入了人们的视线。在那一轮炙热火红的太阳中,商船缓缓的靠近了广州码头。等候的官员和人群可以看到甲板上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他们拥挤在船舷边,挥着手中黑色的礼帽或者雨伞,舞动能够舞动的一切,兴奋的向岸边招着手表达他们内心愉悦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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