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散发着金属光泽的易拉罐被一双裹着塑胶拖鞋的脏脚踢中,打着旋儿飞起,越过锈迹斑斑的铁栏杆,从楼顶坠入街心的花圃中。
旋转着的金属偶尔将月光反射回人的瞳孔,让本来就惺忪的醉眼更加的眯成了一条细缝,脏兮兮的手指轻轻一抠,一大坨眼屎便不情不愿的从一张不修边幅的脸上掉了下来。
这坨眼屎的掉落,似乎让瞳孔觉得好受了一些,略微张大了点,勉强现出了那满布血丝的眼球来,而此时,那充满血色的眼球正紧盯着拿在手上的另一只易拉罐。
轻轻松开的手在月光下显得愈加苍白,依旧半满的易拉罐受重力的影响缓缓落下,速度随时间而加快着,但它注定无法到达地面,就像此刻踢中它的脏脚的主人注定无法继续今生的人生路途一般。
“嘭!”
随着易拉罐飞出的还有另一个奇怪的黑影。作为严肃的唯物主义者,我们暂时可以称呼它为不明飞行物,简称UFO。
“哇!啊!”
两声凄厉但却明显中气不足的惨叫声打破了这个难得的平静之夜。让小区本就稀稀疏疏的灯火又黯淡了几分,让人不得不叹息,真是些谨慎的人呀!以为又发生什么可以上新闻的事了吧?在那灯光熄灭之后,厚厚的窗帘之间,想必有不少探询的眼睛正在扫视着,为的只是天亮之后多那么一点点谈资。
但他们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因为发出尖叫的人只是一个正抱着自己臭脚丫跳来跳去的年轻人。说他是年轻人,还是从那凄厉的尖锐嗓音得出来的判断。如果只能看外表,恐怕阅历再丰富的人也无从判断此人的年龄乃至性别。
而此刻,可能是乞丐又或者野兽派行为艺术家的青年正发出让人心酸的哀嚎:“脚!我的脚!疼啊!”
“拖鞋!还有我那可爱的拖鞋呀!你回来!你回来呀!没有了你,我该怎么活啊?!啊!嗝!”
——似乎连高挂在天边的荧月都不忍目睹这人间丑剧,悄悄的躲进了乌云之中。
“嗝!”再次打出一个酒嗝,我无力的坐倒在地上。
宿醉让我脑袋疼得仿佛被驴踢了一脚,激动过后是更多的疲倦一阵阵如浪潮般袭来。
真的很累了!人活着为什么就这么累呢?想到自己这半年来的经历,我心头难以遏制的生出万念俱灰的感觉。
早知道当初毕业的时候就该答应去那个什么县中学当什么音乐教师了。至少也比现在这样半年被解雇六次,总是只能拿到几个试用期的工资来得强吧!
连房租都不够交啊!燥热的感觉中,我一把拉开了衬衫领子,让黑夜里的凉风与火热的胸膛接触,挥发出丝丝热气。
在这热气蒸腾中,一道黄色光晕从我脸上划过,我抓起胸前的闪烁着微光的项链。像往常一样摩挲起来。
这是一条古怪的项链。非金非木的链身雕饰着许多奇异的的纹路,镂空的椭圆垂饰呈金黄色,形状如同琥珀一般。摸上去凉凉的,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整条项链出奇的轻,这很容易让人认为它完全是由塑料制成的,也因此我才毫不费力的便将它从姐姐那里要了过来……
又想到了姐姐,这个魂牵梦萦的名字。我的眼前难以抑制的朦胧起来。
姐姐想必也在天上笑话我吧!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趁着酒意,我翻过了护栏。面对着虚空,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能解脱了吧?就能再见到姐姐了!我好想你啊……姐姐!
我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想再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
“好……好高啊!我有恐高症的!”一阵冷风吹来,我感到自己身上起满了鸡皮疙瘩,双腿不自觉的打着摆子,就在这时,我脚下一滑。
“啊!吓死我了!”
不知何时我已经转身紧紧抱住栏杆,心有余悸的喘息着。浑身都颤抖起来。
还是别跳楼了吧!跳下去血肉模糊的摊在那里吓坏了早上起来上学的小朋友们多不好?而且我答应过姐姐要好好活着的,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对!人无信不立!我还是得勉强自己活下去才是啊!
再次翻过栏杆,我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激烈的心跳,好险哪!以后没事还是别玩跳楼了。
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好困啊!
抬头看了看乌黑的天色,似乎是要下雨了。还是回去睡觉吧!大半夜的淋感冒就不好了,明天再找合租的哥们借几百凑合过着,慢慢继续找工作吧!
伸个懒腰,我摇着酸痛的脖子便准备下楼,但眼睛却忽然让一根竖着的铁棒吸住了。这是什么?我心虚的左右看了看。自语道:“这么粗的铁棍不知道我能不能拿起来?离开学校就没怎么锻炼过了,难得有东西让我练练手。”于是伸出双手抱住了,用力一扯,哇靠!好重!废品收购站会不会收哦?而且怎么把它弄出小区门口呢?
我这边正琢磨着,忽然间“轰”的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我不由一惊,真要下雨了。于是赶忙收起杂念,还是先把这玩意弄回屋子里再说吧!
我再次伏下身子抱住了铁棍,却在猛然间心脏突兀的跳动起来,周身各处都有莫名的寒意袭来。
一道照亮天地的蓝光闪过,蜿蜒的电蛇刺破乌云,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砸向高楼林立的地表。
怎么这么亮?我疑惑的抬起头,便看到一般人终身不见的奇景,蓝紫色的电光如实质般的扑面而来,轻轻的消失在铁棒的尖端,我顿时只感到全身一僵,然后浑身流过一片浅蓝色的光晕,电花闪烁之后出现的是一具贴着铁棒的焦尸。
我仿佛感觉到自己失去了重量般缓缓升起,在夜空中飘荡着。一点一点的逐渐融入了清凉的夜风之中。
“如果能回到十二岁那年,该有多好啊?”最后一个执念在脑海中久久无法消散。
忽然,焦尸上脖子部位绽放出一片金光,似慢实快的笼罩住整个黑糊糊的身体,我的灵魂仿佛被一股大力牵扯。不由自主的被引进了一个漩涡之中。随后金光很快消失了,仿佛就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第二天这个小区门口贴出了一张醒目的告示:昨夜6号楼C座705室某青年男子住户不幸被雷劈中身亡,物业管理部门特别提醒大家:请珍惜生命,不要在雷雨时节偷窃避雷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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