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6月6日,北京城里热闹非凡——袁世凯刚刚挂了。大多数的人们举杯相庆,这袁大头真是死的好死的妙死的呱呱叫!但也有些当权人士担心中国的高层领导又要重新洗牌而使既得利益消失,因此忧心仲仲。
袁世凯之死使中国从政界到民间都乱哄哄的,然而,在距离北京以北一百多里的一个叫做四平镇的地方,却丝毫没有受到这种混乱的影响,显得一如既往的平静而安宁。
四平镇本来只是一个普通村落,前些年北京到东北铁路的从这里修过,因此也慢慢的繁荣起来。此时已是晚上十时,从北京驶往沈阳的火车在四平车站停了几分钟,一个孤独的人影拎着皮箱慌慌张张地下了车,站台上昏黄的白炽灯光下,看出这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这少年姓俞名航,字可扬,刚从北京逃出来的——别误会,他可不是犯了什么事,而是为了逃婚才离家出走的。
俞可扬家在北京开着个大绸缎庄,家境殷实,他从小就读于现代的学堂,接受了一脑子新思想,雄心勃勃地想学了知识救国救民。谁料到晴天霹雳,父母亲居然要刚满十六岁的他退学娶亲,然后到铺子里学着做生意。
俞可扬当然不肯,绝了两天食,发现父亲根本就没当回事,照样筹备婚礼,于是打定了主意,趁老妈不注意,偷了她的私房钱,胡乱装了个皮箱,逃走了。
他平时非常仰慕胸怀天下的孙中山先生,此次就准备乘火车逃到南方投奔革命党,然而年纪幼小,又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火车开动才知道坐错火车。又因肚子饿在火车上买吃食,钱财露白,没走出多远,钱夹就被扒了,车票也在钱夹里一同丢失,结果在最近的一个车站,他被查票员赶下火车。
离家还不到一天就连番受挫,站在人地两生的四平镇站台上,俞可扬一腔少年热血尤如被兜头浇盆冰水,这个时候别说参加革命救国救民,连自己现在去哪里都不知道。
考虑半天,他拎着皮箱,走出站台,不管怎么说,先得找个地方落脚,这种小地方也不知道有没有当铺,明天可以把衣服当了,换点路费。换了路费回北京吗?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回去成亲然后当一辈子卖布的,还不如死了呢。
四平镇是个小地方,也没有什么夜生活,人们还保持着农村的习惯,天一黑就关门闭户,男男女女嘿咻嘿咻自找乐子了。所以俞可扬举目忘去,到处一片黑漆漆,前边山脉的巨影在黑暗里显得狰狞而诡异,根本分不清楚哪里是镇哪里是效外。
好容易看到站台左侧远处百丈开外似乎有一星灯光,也许是个客栈吧?他立刻举步向着那灯火的方向行去。
那地方看着很近,俞可扬走了半个来时辰,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头:怎么这灯火还是在前边距离百丈的地方呀?他皱皱眉,想着也许这户人家是在山坳里,所以看着虽然就在眼前,走起来却不知道隔着几重山呢。
正在琢磨要不要继续往前走,猛地发现那灯光一闪,聚然熄了。“呀!”他失声叹息,在这样的黑夜里,是那一点豆大的灯光支撑他前行,而现在,没有那点火头,他一下子迷失了方向,不知道何去何从。
茫茫天野间,只有他一个人,一种没来由的孤独袭上心头。风吹树叶声、各种虫子的鸣叫和其他各种各样的声音非但没有让他觉得安静,反而勾起无边恐惧。身边两侧的长草哗啦啦的,总象是有什么人或者东西在里面趟过。
俞可扬虽然一向自誉为崇尚科学的时代青年,但当此时,在学校学的那点科学知识一点用处也没有,反而是小时候听家里的奶妈、管家和下人讲的各种妖魔鬼怪故事一个个涌进脑海……
他越想越怕,急忙用力摇摇脑袋,勉力定定神,借着朦胧的星光,打量周围的环境。虽看不清脚下的路,但却发现右前方有间大房子,孤零零地伫在那里。
当下,他来不及多想,提着皮箱奔过去,走近了,才看清楚,这间房子是一间废宅,很多地方的砖坯都脱了,墙上和屋顶的草两尺来高,门掩着,上面全是窟窿,门楣上似乎有块缺了半边的匾,也看不太清楚写没写字。
俞可扬大皱眉头,心想:也不知这房子是庙还是人家,看上去很久没有人住了。唉,这些年兵荒马乱的,老百姓过不下去,都逃荒了,我们中国百姓什么时候才能安居乐业!
他都落地这地步了,居然还惦记着中国百姓,实在有点搞笑。
反正也是荒宅,不用讲什么礼数,伸手在门上一推,门“吱呀”一声,应手而开。于是拎着皮箱走了进去。
这房子盖的真不讲究,居然连个窗户都没有,里面阴森森的吓人,空气中也弥散着一股说不清的陈腐味道,好半天眼睛才适应光线,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陈列着什么东西,俞可扬好奇地凑过去一看,顿时魂飞天外。屋子里竟然摆放着数口棺材!
“棺……棺……棺材!”他结结巴巴地嚷道,本能地想转身逃跑,可是腿竟然不听话,软软地说什么也不肯动地方。
怪不得这房子如此荒废,竟然是义庄。
俞可扬挣扎着拖动双腿,可是只走了一步,足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向前趴了下去。他双手胡乱一撑,正按在一口棺材上,也不知道这家是没钱还是怎么着,棺材居然没有上盖,两只手“呼”地一下按进去,“噗哧”一声,手臂陷入一个软烂滑腻的东西里面,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然后他发现自己的手被什么捏住了。
俞可扬几乎吓尿了裤子,拼命往外夺手臂,“哗啦”棺材里飞出一个白乎乎的东西向他扑来。俞可扬大叫一声,翻身栽倒。那个东西砸在他身上,倒不很疼,咕噜噜地滚到一边。
借着门口的淡淡星光,俞可扬发现那是一颗腐烂的人头,呲牙咧嘴,脸上的肉都烂掉了,眼窝黑洞洞的,一个眼球不知道哪里去了,另一个被一条肉系着在脸上晃悠,湿答答地滴着粘液,人头正对着他,烂掉的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
“咯吱、咯吱、咯吱……”义庄里所有的棺材都发出响声,好象里面的东西正在爬起来,掺杂着挠棺材板的刮抓声,刺耳又惊心动魄。
俞可扬怕虽怕,但还有点胆量,他一努力,终于站了起来,也不管两手刚才在死尸肚子抓的是肠子还是心肺,一古脑地向那人头扬去,那个人头“吱”地一声,咬住了他的鞋尖,俞可扬大叫一声,一脚踢在旁边的一具棺材上,将人头踢烂,可是那具棺材却也被踢翻了,里面弹起一具尸体,直直地向他跳过来。
俞可扬抓住旁边的一块棺材板,用力一掀,没掀动,一着急,在棺材边绕了过去,忽觉得足踝一紧,回头一看,右脚被一只七分白骨三分腐肉的爪子牢牢的钳住,他大力缩腿,想要挣脱鬼爪,但却渐渐地被鬼拖向棺材。情急之下,他去掰鬼手指,如何是那鬼的对手,整个上半身都快被鬼拽进棺材里,奋力用手一撑,,只觉中指一阵刺疼,似乎流血了,也顾不得去看是什么扎了手,正待再加把劲和鬼拔河,只听“喀嚓”那只鬼的手被掰断了,棺材里发出一声低嚎。接着,许多棺材都剧烈摇晃起来,里面有东西发出嚎叫应和,仿佛一瞬间就能出来。
眼看着先一具死尸向自己扑来,俞可扬用尽全力窜向门口,只听义庄里“扑嗵扑嗵”的声音此起彼伏,也不知道有多少只尸体正在乱跳乱蹦,他可不敢回头看,只是拼命向前跑。
不知跑了多远,前面又出现一座院落,他再也不敢上前,刚要绕过去,只听那院门轻轻打开,从门里探出一只红红的灯笼。见到火光,俞可扬心稍微定了一些,他放慢脚步,只见灯笼的后面,闪出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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