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杖,上瀑布。”
大喊浪费的钟离左道暂且不去想那逃逸出去的四分狴犴神气,赶紧抓着九环锡杖跃上瀑布,小心翼翼的捧起狴犴,这只上古神兽此刻已经再无半点挣扎,要知道神兽素来骄傲,踪迹缥缈的它们一旦被人触碰便会认主,虽说这只狴犴被白蜚重创,但也是修真者梦寐以求的宝贝,可以说鹬蚌相争之下让钟离左道白白捡了个渔翁之利。
给狴犴服下还魂丹药的钟离左道恍然道:“原来是只九百年的幼兽,怪不得会让白蜚来个玉石俱焚。”
奄奄一息的狴犴狠狠咬了一口钟离左道后就晕了过去,微微皱眉的钟离左道捧着它走到那头身分离的白蜚身边,这白蜚怎么说也是上古洪荒遗留下来的灵兽,全身上下都是宝贝,尤其是那颗赤红眼珠和蛇尾更是炼器的绝妙上品,这一身的皮也是水火难侵,做皮甲的话一般兵器很难起作用。
等到钟离左道把白蜚全身上下能够用来炼化的东西都搜集完的时候,已经是拂晓时分,满头大汗的他坐在地上,怔怔望着天空中的启明星出神,许久轻轻叹息,低头却发现那只狴犴幼兽正凝视着自己,表情煞是可爱,钟离左道不禁哑然失笑,轻轻摸了一下这上古神兽的脑袋,道:“如果不是你,我恐怕还需要相当时间才能步入凝气期呢,所以收集了你方才泄漏的龙气来报答这份恩情,那个死老头闭口张口都是缘,我们此番相遇也是缘吧,只不过我因你得福,你却因我遭难,呵,你莫要怪我才是。”
这酒壶的龙气和神兽狴犴如果放在修真界,恐怕足以引起一番惊天争执了,他却慷慨还给狴犴,不能不说是傻。
钟离左道打开酒壶,似懂非懂的狴犴犹豫了一下,小嘴微微张开,将那龙气吸入腹中。
只是出乎钟离左道意料的是,那最后一分狴犴龙气却被这通灵小兽吹入他的身体,方才被它咬了一口的伤痕也悄悄痊愈,玲珑小兽也再次躺在钟离左道怀中昏昏沉睡过去,留下一脸讶异的少年不知所措,最后他内视五脏六腑七经八脉之后发现身体已经全部被这股龙气渗透,所幸身体并没有抗拒这股龙气,随遇而安的钟离左道也就没有再放在心上。
船到桥头自然直,如果不直,那就是天意,你拂逆也是枉然,所以还是随意的好。
这是老头经常唠叨的道理,钟离左道耳濡目染下也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的淡漠处世。
他六岁的时候便跟随师傅游历中国,九年间遍览名山古峰、大川沙漠、洞天福地、蛮荒险境,几乎与世隔绝,偶尔几次步入城市也都是斩妖除魔,来去匆匆,根本就没有机会与人交谈交往,钟离左道对六岁之前的记忆没有半点印象,只知道钟离是自己父亲的姓,而左道这个名则是师傅胡乱给的,问起自己的身世师傅也都讳莫如深,数次讯问没有结果后他也就懒得知道了。
钟离左道对师傅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邋遢老头,用拐卖儿童常用的猥琐眼神望着他,笑眯眯道:“小屁孩,你想叫旁门还是左道?”
最后什么都不懂的少年挑了个稍稍顺耳的“左道”,到后来钟离左道才知道“旁门七百,左道三千”一说,所以他也不愿意叫那老头师傅,而是随随意意的一个死老头打发了事,一老一少也都无所谓,这个玩世不恭的老头从来没有让他去遵守背诵那些枯燥的修真戒律禁忌,也不是按照正统的修真方法教授他筑基入门,而是即兴而为,今天让背诵佛门《摧破邪山论》,明天便让他修习密宗法术,后天又让他默念三清咒语,这还真应了“左道”这个名。
钟离左道跟随他修练九年,儒释道三门都有涉猎,筑基多达九年多半也是因此,术业方能有专攻,中国修真本就玄妙浩渺,钟离左道再如此分散修练自然进程缓慢,只不过钟离左道乐得涉猎百家之学,从来就没有提出异议,而且他也佩服老头的博闻强识,九年下来钟离左道的心境修养和眼光见识都非一般人所能媲美,修真,反而是其次了。
钟离左道望着那轮红日的升起,心神安宁,九年中,除了见到那青衫剑客和秋水伊人的时候心境大乱,就再没有什么大的波澜,这种心境对修道却是最为合适。
怀中神兽狴犴小小翻了个身,继续酣睡,莞尔一笑的钟离左道心神微动,头也不回,道:“死老头,你不会是故意整我的吧,如果不是狴犴在场,我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白蜚一口气吹的,死倒是无所谓,大不了六道轮回,可是我还没有给徽羽准备好礼物,小心我变成冤魂缠着你。”
老人伸出干枯的手,摸了摸钟离左道的头,笑意恬淡,道:“左道,跟随师傅九年,终年风餐露宿,苦了你了,是师傅的不是。”
有所察觉的钟离左道起身望着老人,紧张道:“师傅,怎么了?”
老人叹息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相伴九年,终须一别,出世九年,你也是该入世了,我要带徽羽那丫头去趟西藏,如果有缘,我们自能相逢,强求不得。”
钟离左道一脸错愕,眼睛通红,哽咽道:“师傅不要左道了吗,左道是愚笨,可是左道可以给师傅做饭烧菜,还可以给师傅捶背针灸,要是左道不在了,谁给你背《道德经》解闷……”
老人纵是阅尽人间沧桑,此刻也是黯然神伤,抱着泣不成声的少年,柔声道:“师傅也不想离开左道,只不过分分合合都是命中之数,徽羽日后也会入世,短则三年,多则五年,到时候你如果还想保护徽羽,就要在这几年中好好的修练,洞天炼道,俗世炼心,左道,记住,莫管那条框规则,海到天边云做岸,山登绝顶我为峰,法则不是每个人都必须遵守的,真正的强者是那些制定规则的角色。”
钟离左道虽然豁达,但终究还是个孩子,依旧流泪不止。
眼神依然混浊的老人帮钟离左道擦干眼泪,笑容微涩,可见对这个少年也是极为心疼,叹息良久道:“我赵佶的徒弟怎么可以这么婆婆妈妈,等你做了天下第一,自然就是我们师徒重逢之日。”
‘男儿流血不流累.‘
老人慈祥笑道:“师傅何曾骗你,男儿流血不流泪,为师傅流泪不值得,日后要为那倾城红颜落泪才显得男儿气概。”
钟离左道嗯了一声。
老人瞧了瞧那醒来后见到他就如临大敌的神兽狴犴,微笑道:“天下万物唯有德者居之,若不要,就是罪过了,所以这只狴犴你就带着吧,而且你不是要送徽羽一样礼物吗,这样最好。师傅也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这草木箱和九环锡杖就留给你了,最后我送你十六个字,魔若犯我,我便杀魔;神若犯我,我便弑神!”
钟离左道喃喃道:“魔若犯我,我便杀魔;神若犯我,我便弑神!”
“杭州西湖畔宁家,是你要去的地方。”
老人拿着那空了的酒壶,深深望了一眼少年,猛然转身,飘然而去,再无半点留恋,慷慨唱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钟离左道望着老人渐渐消失的背影,最后望着杭州方向,自言自语道:“徽羽,为了你,百世轮回尚且不怕,入世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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