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举着蜡烛,在头顶和周围的墙壁上四处寻找,看看有没有洞口什么的,以至于让哭声一直传到了这里,可是找来找去,只看到那层白膏泥敷得平整而厚实,连一点缝隙都没有。
我轻声地提醒说:“师父,这哭声是不一样的。”其实我仔细听了一会儿就听出来了,这墓室里的哭声乍一听跟上边的还有点像,因为都是女人的声音,但是上边的哭声是撕心裂肺的那种,这里的却是幽怨而凄苦,却仿佛已经哭了很久很久。
可是墓室里头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在哭?我被这完全不符合常理的异象搞得不知所措,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可是除此之外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师父说停在这儿也不是办法,不如再往前看看。
于是我打开手电又往前走,这回走了五六米就发现不对了,手电光照着的地方,有一个人正地站在那里,似乎是背朝着我们,所以我看不到他的脸,但只看到他穿了红色的衣袍。他本来似乎是朝前走的,左脚刚跨出了一半,这时被我的手电光照到了,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也不回头,而我也立刻僵在原地,不再踏前半步,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僵持中我的大脑一度空白,但很快我还是注意到了那人的头发,似乎是盘在头顶上的,我想这应该是个女人,莫非就是她在哭?可是看身形又比较魁梧,不像是个女人,还有,他现在根本是一动不动,就算是哭,也该有些抖动吧?
我心里刚有那么一点醒悟,师父已经走到我前面去了,一直走到那人前面才停下来,然后用蜡烛照着那人的脸对我说:“过来吧,这只是个陶俑。”
这时候我也看清楚了,那的确是个陶俑,但做得跟真人一般大小,比例形态也都很精确,在黑暗中乍一看到,确实容易让人误会,再配合上那哭声,不吓死人才怪。我走了上去,才发现墓道突然变宽了,另一头还有一尊陶俑,刚才因为角度的关系,所以看不到它,这两尊陶俑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像,都是头上盘着发髻,脸上留有胡须,神情不怒自威,只不过一个胖一些,另一个瘦一些;一个手中拿着一根绳子,另一个肩上扛着一个口袋;一个左脚跨出了一半,另一个右脚跨出了一半,都像是在缓步行走的样子,制作得惟妙惟肖。
我记得以前在庙里头、书本上看到的古代人物都不是这样的,具体说就是神态很生动,但是外形却很夸张,并不像真的,可是这两尊陶俑的形象却如此酷似真人,实在令人惊讶。这让我想起了照片上见过的兵马俑,制作手法倒是有点相像。
“这是秦朝的东西吗?”我问师父。
“嘿,这两个家伙是有些年头了,不过不一定是秦朝,这拿着苇索的叫神荼,另一个叫郁垒,都是古时候看守墓门的神灵,不过郁垒这家伙通常该牵着一头猛虎,可这个郁垒却扛着个口袋,实在有些奇怪。”师父一边回答,一边用手去推了一下它,那陶俑却只是微微一晃。
“小子,你来试试。”师父招呼我说:“把它抬起来试试。”
我不知道师父要干嘛,但也没多问,就上前用双手抱住了那个叫郁垒的家伙,只抬起来几寸我就脸涨得通红,忙把它放了下来,摇摇头说:“不行啊,师父,他太沉了。”
师父失望地说:“这俩家伙一般都画在门上,做成陶俑的实在太少见了,要不然拿出去一定值大钱!”
墓道到这里就到了尽头,如果说神荼郁垒守的是墓门,那么这儿就一定是墓穴的大门口了,我使劲推了一下尽处的石壁,就跟蜻蜓撼柱似的毫无动静,又用铲子去敲,那声音跟敲在岩石上没有区别,师父阻止我说:“这门的厚度跟宽度差不多,你还是少费点力气吧。”
我一想也是,反正待会儿还是从原路出去,这里就不管它了,于是又跟着师父沿着墓道战战兢兢地往回走,我心里的恐惧并没有一丝减轻,反而还有所加重了,这恼人的哭声一直没有停过,而且哭得越来越凄惨,可偏偏就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
不一会儿,我们又回到了进来的地方,另外三个方向的墓道看起来也都一模一样,不知通向哪里,我怕一会儿认不出来,就捡了一块拇指大小的白膏泥,放在已经走过的这条墓道口,这时候师父已经往另一边去了,我只好赶紧跟上。
这一次师父走得比较快,我跟着走了一长段路后,师父的脚步才慢了下来,这里的哭声更清晰了,似乎就来自前方某个地方,我用手电照来照去却看不到有什么人,只发现好像有一个更大的空间,师父拉了我一下,示意我再往前走,我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他,走了几步路就进入了一间很大的墓室。
这间墓室的正中,放着一个巨大的石棺,那哭声就是从石棺里发出来的。我站在墓室的一角,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动了那个正在哭着的东西,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除了那哭声偶尔有些断断续续之外,显然它并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
我用手电照射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大约有三十个平米的样子,顶部是一个更大的穹隆顶,从屋顶到四周的墙壁,画满了色彩浓厚的壁画,我看不懂那上面画的是什么,只觉得飞禽走兽的什么都有。
趁着那东西还在管自己哭,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师父身边,对着他的耳朵用气声问:“是尸变吗?”
师父也凑在我的耳边说:“是的,先不要惊动它,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我们轻轻地绕过石棺,走进了这墓室左侧的一个通道,这个通道很短,只走了几米远,就进入了一个小得多的墓室,而这里除了进来的通道之外,再没有别的出路。
这间小墓室的墙上没有什么壁画,地上却堆了一些大小不一的陶罐,还有一些陶俑做的猪和羊,大约有十来只,但体积就比真的要小一些。我悄悄地问:“师父,这儿是什么地方?”
师父轻声回答说:“这里是左耳室,放的都是供墓主人死后吃的东西。”
我又悄悄地问:“这些东西拿出去是不是值大钱了?”
师父摇摇头说:“这些东西太寒酸了,值不了几个钱,本来我看这墓室规模挺大的,墓主人的身份肯定不简单,还以为里面会有很多宝贝,可从现在这副样子来看,搞不好别是个薄葬的主。”
我又问:“什么是薄葬?”
师父回答说:“曹操死的时候,就命令手下不许在他墓里边放值钱的东西,这样就没人会特意来盗他的墓,他死后就能得到安宁。不过这个墓看样子起码是汉朝的,比曹操还早了,看来还是曹操学他的样。”
我安慰师父说:“曹操是个奸雄,他说的话不能信,他嘴上说薄葬但搞不好墓里的宝贝比谁都多。”其实我既然已经跟了师父进来,心里面自然也不希望空手而回,总想捞它一票发笔财,出去也好混个人样。
师父有点丧气地说:“就算曹操是骗人的,可这个墓里头的寒酸样儿是明摆着的,咱们这回算是白忙活一场!哎哟,不好,这墓别是已经被人盗过了!”
我们越说声音越响,一时间忘了身后哭声的存在,可师父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差不多已经是在喊了,这下闹的声响太大,那哭声突然就停了,这哭声一停,我跟师父也都闭上了嘴,我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大气儿也不敢喘地听着外边的动静。
可外边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我不敢造次,还是屏住呼吸等待,师父在旁边也默不作声,就在这时候,那殷殷咽咽的哭声又开始了,似乎哭得更加凄惨,仿佛有着千年的冤屈。我听到这哭声又起,提着的心反而放下来了,轻轻地对师父说:“不如先解决了它,再去寻宝,这样也落得个安心。”我想师父肯定有制它的招。
师父却摇头说:“不知道它的底细,就很难对付它,咱们还是先看清楚了再说。”
于是我们又走回到那间最大的墓室,绕过石棺,进入了后面一个通道,烛光忽然变得惨淡,周围昏暗而模糊,我用手电照着墓道前方,前方却仍是一团漆黑,我开始觉得有点呼吸不畅,心里面有种不良的预感,而且越往前走,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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