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揭开这具金缕玉棺的时候,发现它的盖子其实是虚掩着的,里面果然有两具尸体,只是其中一具没有头,所以整个尸体是被宽大的深褐色衣袍覆盖着的,连手脚都没有露出来,但从那衣袍凸起的形状来看,里面应该是一具干尸甚至一副骷髅,所以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完整的人,可是事实表明,这具无头的尸体,很可能就是这个墓穴真正的主人,也许,他的头就是在被追杀的途中砍掉的,早已不知所踪,而他的尸体,可能是从远方运回来的,因此也没有得到很好的保存。
相比之下,另一具女主人的尸身却依然出奇的完好,看上去甚至有血有肉,只是脸上的皮肤略显惨白,一头黑发过肩,自然地拢在一起,头顶上插着一根细巧的金钗,身上的衣裙好像一层一层的裹着,袖口宽大,盖住了双手,裙摆很长,盖住了双脚。她的眼睛是睁开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很平静地看着我们。
我看着她的样子,一时忘了如何反应,我根本没有想到这棺材里的女尸竟像是个活人一般。
“还愣着干嘛!赶快用家伙拦着她!”师父吼道:“僵尸的膝关节不会弯曲,你把铲子横着挡在上面,这东西就出不来了!”
我立刻清醒了过来,依言把铁铲架在了木棺中间,再用双手使劲摁住。不过她并没有动,更没有要出来的样子,只静静地躺在那里,甚至连眼珠子也没有转。虽然看不到危险,我却不敢松手,仍然紧紧地按住铲柄不放。
师父赞了一声好,便不再说话,从包里摸出一只薄薄的胶皮手套,戴在右手上,接着便伸手去摸那具女尸。先拔了她头发上的金钗,然后摸到她的耳朵,从左右耳洞里各掏出一件锥形的玉石;又摸到她的鼻子,从左右鼻孔里取出两粒更小巧的玉器;师父的手在她脸上迟疑了一会儿,又往下移动,从她的裙子里面伸了进去,摸她的下阴和肛门,摸索了一会儿,便又摸出了两件玉塞。
我好奇心起,凑过去看师父手中的东西,师父摊开手掌让我看了一眼,就把东西放进了口袋,然后告诉我:“这些东西叫葬玉,用来封住死尸的七窍,能防止精气外泄,按理说,她的手里还有玉握,嘴里还有玉含。”
师父说着又去摸女尸的嘴巴,可是手还没碰到她的脸,就僵在半空不动了,我仔细一看,心里也猛打了个突,不知什么时候,那女尸的脸上已经长出了许多半寸长的白毛,而且还在继续地长长,那惨白的皮肤,竟变得越来越黑,眼里更是射出两道凶光。
“糟糕,居然忘了先镇尸!”师父一边说,一边极快地从地上捡起桃木钉,然后一颗一颗地对准她的脑门、胸口、手心、脚心拍了下去,只几下就完事,手法极为娴熟,说来也怪,那些桃木钉看上去又粗又钝,却能非常干脆地钉入她的身体,而且毫不见血。
这时女尸的手脚都露出来了,我看到她那双手上面也已经长满了白毛,微微蜷曲着的指甲足有半尺长,虽然被桃木钉钉住了,十指却还在曲张着挣扎,我不免还是有点担心,但师父已经明显松了一口气,稍微歇了一会儿,就又伸手去捏她的脸颊,一捏之下,她的嘴就顺从地张开了,从里面一下子爬出来一串黑色的尸虫。
那些尸虫爬的极快,转眼已经爬上了师父的右手,师父忙把右臂抬起来猛甩,却忽然按着手臂大叫起来,似乎是被尸虫咬到了皮肉。
我见师父痛得脸色都变了,顿时有些惊慌失措,低头再看时,只见更多的尸虫从那女尸嘴里爬了出来,正要沿着铲柄爬向我的手,我顾不上摁住铁铲,忙把手缩了回来,但这样一来,铁铲只是空搁在棺材上面,不知还能不能拦得住她。
我的怀疑立刻变成了事实,我眼睁睁地看着女尸的身体慢慢臌胀起来,像充气似的越胀越大,然后那些桃木钉就跟子弹一样一颗颗地弹射出来,接着她便伸手来推铁铲,可能是因为身体膨胀的原因,她的动作还非常迟缓,但是却不容阻挡。
急切之下,我轮起一边的斧子,就朝那僵尸身上猛砍了过去,“嘭”的一下,那声音如中败革,斧子却像砍在气球上一样弹了开来,震得我双手发麻。
“快用枪啊!”我大声提醒师父,同时抬起木棺的盖子盖了上去,希望还能挡她一阵,那杆猎枪应该就放在大旅行包里,赶快拿出来或许还来得及。
不料师父却没有配合,反而有些慌张地说:“这……这是千年僵尸王,枪也打不死的,还是先避她一避。”说完就往外面跑去。
我见师父都这么说,哪里还有胆子独自硬撑,忙松开了手,跟在后面撒腿就逃,跑到这间墓室门口的时候,我听见身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跑在墓道里的时候,我已经赶上了师父,但同时也听到后面传来了节奏奇特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很响亮,像是木屐踩在地上的声音,开始还颇为缓慢,然而一步快过一步,很快就追了上来,只一会儿,似乎离我们就只有七、八米远了。
又跑了几步,我们前方出现了岔道,左右两边都有,师父脚下微微一顿,指着左首的一个通道说:“快!往那边走!”
我立刻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才跑了三、四米远,就发现里面另有洞天,用手电很快照了一圈,才知道这儿也是一间小小的墓室,地上还是些陶陶罐罐,但再也没有别的出口,这居然是一条死路!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师父也不见了,我心里一急,便立刻怀疑他出了什么意外,于是马上回头,想从原路回去查看。
我回到了通道里,这条通道很短,前方就是刚才的岔口,就在快要走出去的时候,我又听到了那个奇特的脚步声,它就在外面,节奏又变得很慢,似乎那僵尸正在倾听着周围的动静,我赶紧把手电光捂住,身体紧贴墙壁站着,摒住了呼吸,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可是那个脚步声还是慢慢地往我这边移了过来,我想这下完了,那僵尸一定会来查看这个通道,而我也难免会被它发现。但这个时候还能怎么办?躲回到墓室里去肯定不是办法,我伸手到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然后凭记忆朝着岔口对面的方向扔了出去,从声音来判断,那枚硬币一路滚出了很远,应该是滚入了另一个岔道里面。
那僵尸果然被硬币的声音吸引了过去,乘此机会,我赶紧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然后往中间的方向向前逃跑。从刚才的情形看,师父应该还没有被僵尸发现,但他到底躲在哪里,我也想不出来,不管怎样,现在我只能先求自保了。
很快,我又来到了一间四面都是通道的墓室,几块破碎的白膏泥仍然摊在墙角边,这应该就是我们最早进来的地方,可是当我用手电照到墙上的时候,却奇怪地发现那个洞口已经不见了,洞口所在的位置已经被青砖填满,没留下一点空隙,而那根一直被师父拿在手上的呼吸管,原本应该从这洞口通出去的,此刻也已经消失无踪。
我伸手就去推那些青砖,可是推不动,我又用双手加力猛推,那些青砖有些微微晃动,但就是怎么也推不出去,我强压着心中的惊恐,仔细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怀疑这有可能是另外一处地方,于是我就去找我留下的标记物,不幸的是,那块拇指大小的白膏泥依然静静地躺在一个通道口。
这一刹那我忽然明白了,一定是师父!是他封住了这个洞口,而他自己却早已逃了出去!他封住这洞口,就是为了拦住僵尸;而刚才他叫我往那条死路走,就是为了引开僵尸的注意,好让他顺利逃跑。
真相一旦揭开,彻悟就纷至沓来,这老头收我为徒,哪里按的什么好心!他根本就是为了找一个替死鬼,好让他在遇上危险的时候顺利逃脱,我虽然早就对他有所戒备,但最终还是不免着了他的道;对了,之前他还充英雄似的说要除了这凶穴,现在看来,纯粹是唬我的,目的就是骗我帮他一起盗墓;至于那些他以往所收的徒弟,他还说他们都过不了胆量这一关,现在想来,恐怕也都是给他做了替死鬼,早已在地下跟僵尸做伴。
我想到了这一切,心里面也已经绝望了,无论如何,师父总算救过我的命,现在我把命还给他,这也公平合理,我年纪轻轻地死在这里,谁也不能怪罪,要怪就只能怪自己贪财心切,是非不分。
我挨着墙边坐了下来,侧身靠在墙壁上,浑身已经软弱无力,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脖子后面凉凉的,我立刻像全身抽筋似的不会动弹了,连回头的勇气也没有,接着我就看到那张长满白毛的僵尸的脸,慢慢地从我背后伸了过来,出现在我眼前半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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