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曾经提过,他为了寻找龙穴,几乎翻遍了任家庄周围的群山,但当他站在高山顶上的时候,偏偏就没能看到“鬼打墙”的真相,我能够明白其中的道理,首先是因为这“鬼打墙”的所在其实颇为隐蔽,处在两山的夹缝之中;二来,则是因为这“鬼打墙”几乎已经处于山谷盆地的外围,耗子眼里只会看到盆地之中与龙结穴的有关地征,哪里还会顾及到这些不相干的东西!
但是耗子费劲心力,也没能找到龙穴,只因这任家庄里的河水不止一条,除了显露在地表的小河之外,尚有一条暗河潜藏在山腹溶洞之中,龙随水走,耗子既未见着隐秘的山涧,也就不曾发现地底的潜龙,当然更无法找到龙穴的所在了。
老头和我顺着盘山小路,绕过一个山脊之后,就看见了滚滚的黑烟正从一个巨大的烟囱里直冒出来,充盈了大片天空,烟囱的下面是一间庞大的红砖平房,与此相邻的另一间砖房下边,则伸出来几节粗大的水泥管,黄褐色的水流由此喷射而出,这就是“山涧”的源头了。
这是一片建立在山路边的房子,鳞次相比,不下于二十来幢,山路在此变得宽阔而平整,显然是用水泥铺装过的,方便于大车出入。也许是想不到会有人能从后边进来,我们行走在砖房之间,虽然碰到了三三两两的人,但都只是略感好奇地朝我们瞅了几眼,就顾自走开了,似乎毫不怀疑我们是未经允许而擅自闯入的,这倒也好,省得多费了一番口舌。
老头以有伤为由,心急地催我快速离开,我虽然不耐,但也只得同意,不管怎样,这回总算是找到了地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前方几十米处有一扇大铁门,门口一定挂着单位名称和门牌号码,我可得把它记下了。
没想到,就在快要走出大门的时候,居然有人把我们叫住了,不是传达室里看门的人,而是迎面走来的一个年轻小伙子。
“小周师傅,你怎么来了?”对方显得颇为好奇。
“你是……任强?!”我故作兴奋,这会儿我也想起来了,这小子正是任家庄里那上吊而死的任菲菲的哥哥。
“是啊!你不会是来找工作吧?哎,罗师父也来了,你们这是……?”任强的神色露出一丝警惕。
“哦……是这样。”我干咳两声,一手拍住他的肩头,借此把他拉到了一边,然后才回答:“师父和我是来勘测任家庄的风水的,一路走着就进了这儿,没想到居然会遇上你。”
“我就在这儿上班啊!”任强还是有些怀疑:“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要是没有厂里领导的批准,门卫可不会随便放人进来。”
“咳……我们是从后面进来的,那地方根本没人守。”
“后山?!”任强满脸惊讶之色:“后山的路不是被封死了吗?你们怎么进得来?”
“你忘了我们是干什么的?”我故意压低了声音:“我师父是有大神通之人,些许小事,怎么难得住他!”
我自知这个谎编得实在勉强,不过他逼得我这么紧,我也只好硬撑到底,要是我说是从大门口进来的,搞不好这小子还会去跟门卫核实,那可就不好办了。
任强明显不信,看了老头一眼,又皱起了眉头看我,似乎想看出什么破绽来。
我心里越发虚,脸上就越摆出一副得意的表情来,眼光直接跟他对视。
也许是不知该怎么反驳,任强终于解释道:“今天厂里头管得特别严,一早就贴出告示,不相干的人一律不得入内,就算是我们,也得佩戴工作证,才能进得了大门。”
“都跟你说了,我们是专程进山来看风水的,对你们厂可没什么兴趣,可路一直通到了这儿,总不能不让我们走吧!”我有点招架不住了。
“那倒不是。”任强生硬地笑了笑:“既然这样,你们还是先走吧,万一让领导看到了总不太好,下次我再请你喝酒。”
“好啊!我可是等着的。”我立刻笑着回应,一边走,一边又低声凑在他耳边故作神秘地说:“我师父看了,说这地方风水本来是很不错的,但出了点问题,你可得当心点儿。”
“任家庄是有问题,这地方已经是任家庄的外围了,能出什么问题?绝对没问题!”任强急忙连连摇头表示反对。
“天机不可泄露,总之你小心为上就是。”说完了这句话,我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就和老头走出了大门。
离开厂区之后,我们搭乘了一辆路过的小货车,小货车一路下坡,又开了近半个小时,便到了一个双叉路口,一头居然还是通往任家庄,另一头则是指向连通国道的大路。
老头的车还留在任家庄里头,不过这会儿他暂时也顾不上了,连连招呼司机继续把我们送往国道附近的长途车站,以便尽快地回到大城市医院里疗伤。
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我回头遥望了一眼已经远在十几里之外的厂房,又回想起伸手不见五指的溶洞之中流淌着的致命毒水,只觉得一切恍若隔世,但恐惧已经深入我的记忆,再也无法抹去。
回去之后,我们还是住进了上次那家小旅馆,老头要去医院吊针,而我则找了个借口自行离开,打算先跟莫生会一面,顺便谈谈这一次的“收获”。
事先通电话的时候,莫生得知小蒋并没有跟我一起回来,立刻就猜到了他的状况,莫生的语调显得有些惋惜,但并没有显露出什么悲伤,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我们约在了一家环境优雅的茶馆,我到的时候,他早已在独立的包厢里等我,待我入座之后,便招呼服务生奉上茶点,随后关上了房门。包厢的墙壁上挂着梅兰竹菊的中国画,桌椅上则雕刻着精美的龙形图案,在这样一个雅致的地方谈论中国古代的风水,倒是再合适不过了,只是我看着莫生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再想起自己九死一生的经历,心里边就不由得有气。
“莫老板!”我喝了一口茶,然后直接质问他:“上次托你的事儿,不知道你办得怎么样了?”
“周生,你说的是任家庄里的人非正常死亡的事情吧?”莫生点头道:“其实不用说也猜得到,这种现象基本上是由环境污染引起的,我已经通知了市环保局,环保局的人告诉我,他们非常重视这件事,立刻就派了人手去当地突击检查,可是并没有发现违禁排放的事实。”
“排放污水的地方并不在任家庄里头,而是在村子的外围,山的另一面!”我放大声音说。
“他们知道那家厂的地址,不过去察看的当天上午,真的没有发现什么。”莫生失望地解释。
我刚想发火,却忽然想起那莫名其妙忽然断流的暗河河水,才终于明白自己得以逃出生天的原因,背上又不自觉地冒出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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