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小楼外面已经躺了十二具尸体。
秦歌和黄涛早就退回到了屋里,而且,大门紧闭,连看都不愿意再看外面发生的事。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谁都不说话,沉默让空气紧张得像要炸裂开来,那些仍然连成一片的雨声像一柄柄千斤的铁锤,连续不断地落在每个人的心上。要爆裂的何止是空气,还有每个人的胸膛。
冬儿到这时再不怕顾忌什么,她紧紧地贴着秦歌,两只手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已经在他的胳膊上掐出了好些印痕。昏倒的那少妇再次醒来,她仍然趴在桌子上,似乎连坐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而且,黄涛适才察看过了,她正在发烧,前额烫得有些吓人,此刻,面色——特别是嘴唇——白得有些让人害怕。那六个模特小姑娘挤坐在一张桌前,此刻身子靠得很紧,下面的手也交叉握在一起,她们惊恐的眼睛里还流露出绝望。张松与雷鸣相对镇定些,张松皱着眉一直在思考着什么,雷鸣则阴沉着脸独坐一隅。跟张松同桌而坐的苏河与童昊目光不时相遇,现在他们都变得坦然了许多,也许,在这种危险的境遇中,两颗心会很容易撞击在一处。谁都看出了童昊对苏河的迷恋,苏河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虽然这份迷恋来得这么突然,但苏河心里仍然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感动。她想,如果在外面的现实世界里,她一定不会在意童昊这样的毛孩子的。
童昊的年龄看起来至少比她还要小上好几岁,他还只能算是个大孩子。
门紧闭,但现在谁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十二具尸体躺在小楼前的空地上,他们有男有女形态各异,但却都已经是个死人,而且,都是死去已久的人。十二个人,一共分三拔,第一拔就是开始时那被烧死的一男一女,第二拔四个男人,秦歌与黄涛在他们倒地时,还上前察看过,其中有一个人是自杀死的,因为进城打工包工头拖欠了他的工资,他索要未果还遭到了毒打,一时想不开从脚手架上跳了下去;还有个老头生有三子两女,但老来却被儿女赶出家门,孤独无依,最后冻死在桥洞底下;剩下那两个是一对兄弟,因拖欠每年的农业税,被村长带人扒了房子,一气之下怀揣利刃冲进村长家里,错手杀了村长。兄弟二人逃亡途中因为拒捕被警方击毙。这四人的容貌依稀可以看出他们临死时的模样,摔死那民工面上血肉模糊,冻死那老头面色铁青,那对兄弟身上还在流着血。秦歌与黄涛纵是抑制力再强,面对这样四具尸体,也是喉头腥咸,有些想呕吐的冲动。黄涛真的蹲下干呕了半天,面上已露出痛苦的表情。
等到远方雨幕中又有人影出现时,他们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这一回,那些人影增加到了六个。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邪恶的山谷,这小楼又到底具有一种什么样的魔力,竟能吸引这么多死去的人向它靠近。更重要的是,究竟还有多少尸体在向这里赶来?
秦歌与黄涛想想就不寒而栗,他们再没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相视一眼后,飞快地踉跄着退回小楼,也不多言,飞快地将门关上,坐到桌边时,仍然满脸惊悸。他们不想让自己的恐惧来感染大家,但恐惧是不由你控制的,当那种深层的恐惧降临到你身上,那么,你就成了恐惧。
秦歌与黄涛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其它人了。
沉默。等待。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外面的雨声好像小了许多。还是没有人说话,间或能听到那少妇趴在桌上低低的一两声呻吟。没有人愿意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秦歌黄涛心里知道离开小楼是这些人必须要做的,但是,他们却始终没有勇气站起。离开了这小楼能去哪里?到处都是山,也许,那些死去的人正从群山各处正走过来,与他们半路相逢也是件很恐怖的事。但坐在小楼里等待也不是个事,他们除了等到外面的尸体,还能等到什么?
雨声终于变得淅沥起来,断断续续如同落泪的佳人。
高烧的少妇已经变得有些不太清醒,她嘴里发出一些分辩不清的呓语,身子不停地轻轻扭动,好像正在与梦魇作着殊死的抗争。黄涛离得她最近,犹豫了一下,还是俯过身去,抚试她的额头,面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她烧得厉害,如果不想办法,只怕会出什么意外。”少妇忽然抱住了他,那么紧,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黄涛露出尴尬的神色,两只手在少妇背后不知所措地张着,不知是该推开她,还是就此抱紧她。
“冷——冷——”少妇惨白的嘴唇动了动,这回大家都听清了她的话。
秦歌叹口气,想站起来,却被冬儿死死抓住。他在冬儿耳边低声说:“我还是到楼上去拿床被子下来吧。”冬儿犹豫了一下,松开了手。
秦歌上楼取了被子,出门时向着少妇昨晚住过的房门看了一眼,身上不由自主有了些寒气。他慌忙下楼,心里知道今夜肯定再没有人会上楼睡觉了。
黄涛将被子裹在了那少妇的身上,为了防止滑落,他只能伸手将少妇揽住。他求助的目光看了看苏河与那几个模特小姑娘,苏河叹口气,还是过来接替了黄涛。她过来,身边的童昊旋即露出失望的表情。
黄涛坐到了秦歌的边上,他怔怔地看着秦歌,秦歌也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儿,俩人不约而同地点头,但神色间满是无奈。
他们俩同时站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冬儿紧张地问。
“这小楼就算再神秘,但我们至少还得在这里过一夜。我想大家谁都不想睡着时被外面那些尸体围着吧,所以,我们还是出去把尸体给处理一下。”秦歌说。
冬儿和其它那些小姑娘面上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
冬儿低叫道:“那你们干完活一定得把手洗干净了。”秦歌摇头苦笑,竟不再说话,与黄涛默默起身往门边去。雷鸣犹豫了一下,也站起来跟了过去。苏河回头看了童昊一眼,童昊明白她那一眼的用意,有心站起来跟过去,但心里着实害怕,身子始终站不起来。那边的苏河幽幽一叹,收回了目光。
秦歌经过张松身边时,张松正要站起来,秦歌拍拍他的肩膀:“你就守在这里,看住这些女人。”张松如释重负,轻吁了口气。秦歌心里理解他这一刻的轻松,谁愿意面对一群尸体呢,而且是异常诡异的尸体。
打开门,暮色一下子涌了进来,原来不知觉中已经到了傍晚。落了一天一夜的雨终于停了,零星还有一些细细的雨丝飘过来,但已经软绵绵的没有了力度。群山掩映在灰白的暮蔼里,厚厚的云层在天空飞快地涌动游移,只有天边薄薄的一道亮光慵懒地给天地抹上一些光亮。大雨洗净了青山,那些陡峭的山崖都呈现出洁净的黛青色,它们层次鲜明地隐藏在暮色里,蜿蜒不尽,如刀枪林立,不知延伸到天边的哪个角落。空气里清新的雨气倒是让人精神舒爽,但雨气里似乎还混杂着其它一些味道。
秦歌黄涛与雷鸣目光落在散乱倒在地上的十二具尸体上,愁云便同时掠上了他们的眉梢。秦歌与黄涛稍作犹豫,便向着地上的尸体走去。地上又多了六具尸体,他们心里虽然害怕,但仍然忍不住想去查看一下六具尸体的身上有无报纸,这又会是六具如何死去的尸体呢?
秦歌已从那孩子的身上找到了报纸,黄涛也正在搜索一个男人的口袋,而雷鸣仍站在门前不动。就在这时,他们同时怔住了,目光四处逡巡,脸上俱露出骇然的神情。
鼓声。他们又听到——更确切地说是感觉到了鼓声。
鼓声从心脏里传出来,每一下都很沉闷,但却能让人震颤不已。当震颤消失,你根本无法寻觅鼓声的来源,甚至,你也听不到任何的声响。如果不是看另外两个人都有和自己同样的惊诧,你还会怀疑那鼓声只是自己的幻觉。
但鼓声真的存在,它一下下敲击在你的心上,让你无缘由觉得一丝恐慌,而且,敲击的次数多了,你的整个心都会变得虚空起来,好像随时都能轻飘飘地随风飞舞,无所依靠。
鼓点还在敲击心脏,暮色已浓,整个天地间笼上了层灰暗的颜色,远山却有一层薄薄的光亮作为背景,让你清晰地看见山的轮廊。持续的暴雨泄尽了天空的阴霾,刚才还浓密的乌云轻飘飘的被一阵风就不知吹到了哪里。天空那种澄澈的幽蓝映衬几点微弱的星光,仰面看着它,真有种出尘的宁静感觉。
但出尘在这里也会给人带来些恐惧。
鼓声像是有魔力的,秦歌黄涛与雷鸣三人站在小楼前长身而立,神色紧张,身体绷得像一根拉长的弹簧,似乎只要轻轻一弹便能让他们拔地而起。他们虽然分辩不清鼓声的方向,但目光却死死盯着正前方——那些尸体走来的方向。
鼓声由一个全身煞白,肢体僵硬的“僵尸”敲响。正是这鼓声在昨天深夜引这一群人来到这深山中的小楼。现在,它再度响起,又会给这群不知身在何处的人带来些什么?
鼓声虽然小,但整个山谷都似因为鼓声而震动。
小楼里的那些人当然也感觉到了鼓声,他们簇拥到门边,但谁也不敢踏出门去。现在形成的局面是秦歌等三人站在楼前,张松带着童昊和一帮女人拥立在门边。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好像在倾听那鼓声,因为听不真切,所以谁都想听得清楚些,因而,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也很专注。
另外一些声音在空旷的山崖上传来,它比鼓声真实,但却和着鼓声的节拍,与鼓声相融。这声音你不需太刻意聆听,便能分辩出那是一个男人浑莽雄壮的歌声。歌声曲调极其古朴苍凉,仿佛已经历经了亿万斯年的时空,此刻蜿迤在群山之中,就为了让你感受到它那种悠远的神秘。
歌声起初只有一个旋律,后来大家甚至已经能听见歌者雄浑且略显沙哑的嗓音了。但是,暮色中的天地仍然一片沉寂,连最后的一点雨毕都停止了飘动。风止住了,树影停止了摇曳,晚归的倦鸟也收起了羽翼,鼓声与歌声是寂静的,它纵然让整个山崖都在震动,但它仍然是寂静的。
小楼前与小楼内的人都隐隐期待着什么,但同时,对期待的又充满恐惧。
鼓声与歌声如此诡异,谁不想知道它们究竟从何处传来,由何人发出呢?但那敲鼓与唱歌的人,是敌是友?给这群人带来的是幸运还是灾难?
天空中忽然飘起了一片阴影,看不清楚,只能感觉到那阴影像一只大鸟,缓缓地在前面的天空中游移。大鸟样的阴影缓缓向小楼靠近,外面的秦歌等人凝视着它,觉出这一刻,体内奔涌着一股汹涌的力量,它们左冲右突,不得喧泄之门,因而,门外的三个男人面色渐渐变得红晕,呼吸急促,雷鸣的双腿都微微有了些颤栗。
秦歌勉力转头看了一眼雷鸣,只见他双目尽赤,脸颊的肌肉剧烈跳动着,胸口起伏不定,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杀气。再看另一边的黄涛,他显然还在竭力抑制,但面上已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从痛苦之中,秦歌还看到了些沮丧,那些沮丧似从他的五脏六腑里渗透出来,简直就已经是种绝望了。
秦歌大惊,立刻意识到那鼓声和歌声或者可以扰乱人的心志,他想大声吼,或者拉住黄涛与雷鸣退回到屋里,但他双腿却重逾千斤,体内奔涌的一些力量堵在了喉边,让他动不了,也叫不出声。
就在这时,他忽然又觉出了另一些异样。身上的汗毛倏然根根直竖起来,体内的那些力量瞬间凝固成了寒冰,让他的全身都被一股寒意笼罩。
他看到地上有具尸体动了一下。
那是具女尸,她紧贴着地面的脑袋忽然抬了一下,现在,她的头离地约有一寸,好像下面有个东西将她的脑袋撑了起来。
偏偏秦歌看到了她适才的动作,那仅仅是几分之一秒的时间,如果秦歌错过了,他根本不会想到尸体曾经动弹过。
秦歌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地盯着那具女尸。他现在只希望自己刚才看到的是幻觉。他忽然又想到,有些人心脏停止跳动后,但神经还未完全停止活动,有时它们也会让死人稍微动弹那么一两下。秦歌吁了口气,他现在只希望那具女尸能够保持现状,再不要动弹。
这回动弹的不是那具女尸,而是另一边的一个老头。
老头的手臂从头的正前方缩了回来,甚至它还支撑起了老头的半个身子。
黄涛与雷鸣具都看到了这个情景,他们大骇,张目结舌,惊愕得全身都在瑟瑟颤抖。民间不乏神怪灵异的传说,影视作品里的尸体复活已经是种毫无创意的拙劣手段了,但有谁会眼睁睁看着一具躺倒在地的尸体慢慢抬起头来,还用空洞邪恶的眼睛注视着你?
所有的尸体都有了动作,他们或者抬头,或者翻转身子,还有些已经双手撑地慢慢站了起来。十二具尸体,就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神奇地复活了。门里门外那么多人,此刻俱像中了魔一般,全都瞪大了眼睛,但谁也发不声音,谁也无法移动脚步。
远方天空移动的阴影越来越近,近到现在已经可以看清它的形状了。它居然会是一只棱形的风筝,风筝的下面,忽然凭空多出一个人来。他真的是突然出现的,谁都没有看见他走来,但看见他时,他已经离小楼只有数十米之遥了。
那人身材高大,从头到脚俱被一件宽大的黑袍裹着。那黑袍造型极其简单,就像是两块布对边缝了两边,顶在头上将整个人都遮住。他必定是个男人,因为此时,那些浑莽苍凉的歌声就从他站立的地方传过来。歌声尾音悠长,旋律单调,好像只有几个简单的音节。这样的歌声每个人都似曾相识,但却知道自己绝没有听过,因为那些音节不像是汉语,旋律也像是某些少数民族所特有。
黑袍人张开双臂,像一只张开双翅的鹰隼。
黑袍人离小楼至少还有三十米,这么远的距离,又在黑暗里,任你的视力再好,也不能看到他。但他的周身竟然好像隐在一层淡淡的光圈里,你看得不很真切,但偏偏似乎连他身上那件黑袍的质地都能感觉得到。
诡异的黑袍人,带着他的歌声。
那些小楼前复活的尸体,是不是因为他的歌声而从幽冥世界重新归来?
现在那些尸体都站了起来,他们有些看到了小楼前站立的秦歌等三人,有些没看到。但他们却谁都没有停留,而是一起转身向着那黑袍人慢慢走去。
他们走路的姿势还很僵硬,但比来时已经要灵活许多。
他们已经围在了黑袍人的周围,黑袍人歌声未歇,但人已转身,引领着那群复活的尸体,向着远方的黑暗走去。
鼓声渐歇,歌声渐远,黑袍人与群尸的背影渐杳,天地间仿似瞬间恢复了平静。风又开始吹,树影又开始摇曳,夜鸟的蹄声悲切凄然,甚至这时还有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这将是个非常美好的夜晚。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因为你曾亲眼见到一群复活的尸体。
秦歌吁一口气的时候,觉得全身酸麻,有些虚脱的感觉。这时身后屋内有些响动,两个模特小姑娘勉力撑到现在,到了这时才一跤跌倒,竟似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冬儿和苏河相互搀扶,勉强支撑住身体,张松与童昊额上渗出汗珠,但他们仍然呆若木鸡,任冷汗慢慢划落脸颊。倒地的一个模特小姑娘开始呕吐,她是那群模特小姑娘中最年轻的,因而心理承受力也是最弱的一个。
黄涛与雷鸣也在勉力支撑,他们慢慢转身向门内走去,走了两步,停下,回头看仍停在原地的秦歌,惊魂未定的神色中还有些诧异。
“你们回去关上门,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看。”秦歌沉声道。
“你要干什么?”雷鸣冷冷地问。
秦歌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我要去找那些复活的尸体。”“你发疯了!”大叫的是门里的冬儿,她此刻身上不知哪来的力量,竟然直奔到秦歌的面前,抓住他的胳膊,“你疯了?那些死人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死人也许跟我们没关系,但还有一个黑袍人。”秦歌话音有些发颤,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念头是对还是错,“我们现在被困在这小楼里,不知道身在何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把我们带到了这里,现在,黑袍人是我们惟一的线索,我有预感,他跟带我们来的人一定脱不了干系。”“你疯了你疯了。”冬儿拼命摇着头,“我不要你去找那黑袍人,他跟那些死人呆在一块儿,你找到他,就不怕他把你也变成死人。”秦歌叹息:“纵然是亲眼所见,但我还是不太相信刚才看到的。死人就是死人,死了就不会复活,所以,我现在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管他什么阴谋,我们不管。”冬儿把他拉得更紧,“咱们明天就回家,咱们不管那些死人的事。我们回家,明天就回去。”冬儿“嘤嘤”地哭了起来,她抱着秦歌,那么用力,好像松开手便要永远失去他一般。那边的黄涛与雷鸣这时也赶过来,黄涛眉峰紧锁问:“你真的要去?”“如果我不去,我们就只能继续困守在这小楼里。”秦歌道,“这山谷里所有诡异的事情我怀疑背后都有人操纵,那个黑袍人也许能告诉我们很多东西。他不可能一个人生活在这深山里,找到了他们,也许我们就能找到所有问题的症结所在,那样,我们才能离开这里,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去。”黄涛怔怔地盯着秦歌,竟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的心里已经赞同了秦歌的观点,但要让秦歌独自追踪那神秘的黑袍人,他隐约觉得不妥,但如果他提出来跟秦歌一同前去,心里又莫名地生出些恐慌。
“如果你一定要去,那么我陪你。”说话的人是雷鸣。
秦歌吁了一口气,神色似乎轻松了不少。也许在他潜意识里,正是希望有人能与他同行。黄涛心中暗叫惭愧,终于不再犹豫,低声道:“我们一块儿去。”秦歌摇头:“你还是留在这里看着屋里的人,我跟雷鸣俩人去就行了。”黄涛还想说什么,忽听身后传来一片尖叫,他急忙回过身去,只见本来拥挤在门边的一群人正惊慌地向四周散开,模特儿小姑娘惶急的尖叫此起彼服,张松和童昊也是面色煞白,身子一步步向后退去。
早上第一个走到小楼前倒地的那具尸体正摇摇晃晃地向门边走来。
黄涛与秦歌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刚才门边那十二具尸体,在黑袍人的歌声与不知何处传来的鼓声中复活,并随黑袍人而去。这样的情景委实太匪夷所思,所以他们都因为惊恐而忽略了小楼内的另一具尸体。
那是第一个到达小楼前的死人,发现他后,秦歌黄涛将他移到了楼下的一个房间内。其它人都已经复活离开,难道会丢下他一个人?
复活的尸体跟其它尸体一样,走得摇摇晃晃,动作僵硬,但秦歌一眼看去,还是觉得他走动的动作比早上要灵活了许多。更重要的是,他泛着灰白的呆滞的眼神中,依稀有了些别的东西,你说不出来那是什么,但却可以感觉到那已经是一个人的眼神了。
复活的尸体径自穿过屋子,出了大门。秦歌黄涛和雷鸣下意识地向边上让了让,尸体便从他们中间穿越过去,毫不犹豫地向着外面的黑暗中走去。
最初的惊恐已经减弱了许多,除了复活的尸体和印象中的“僵尸”相差太多,而且谁都看出来他丝毫没有暴力迹象。他摇摇晃晃向黑暗深处走去时,背影看上去甚至更像一个受了重伤的人。
秦歌沉吟了一下,这回他不再犹豫,冲着雷鸣使一个眼神,雷鸣会意,立刻轻手轻脚地往前走去。此时那复活的尸体已经走出去二十多米,纵是他脚步的声音大些他也不一定听到,但雷鸣仍然小心翼翼。无论怎么说,复活的死人都是个让人忌惮的对手。
秦歌轻轻拍拍冬儿的脸颊,便用力抽回了自己的胳膊,冬儿还想说什么,但秦歌却抢先冲她“嘘”了一声。冬儿的眼泪含在眼里,看着秦歌快步跟上雷鸣,眼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不消片刻,秦歌雷鸣连同前面复活的尸体俱已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之中。
远山有夜鸟的悲啼,附近草丛中不知名的虫鸣此起彼伏。夜晚的山林其实并不平静,这样的夜晚,谁能知道还会发生些什么呢?
黄涛带着众人回到楼内,紧闭大门。他吩咐童昊跟苏河去厨房做饭,童昊和苏河神情有些畏缩,黄涛便示意那几个模特小姑娘过去几个帮忙。
冬儿与张松分别独坐在一隅,张松困惑,而冬儿忧虑。
黄涛还是坐在那少妇边上,适才众人拥挤到门边看那十二具尸体离开时,她仍然趴在桌子上,但当屋内那具复活的尸体走出来时,她便立刻跳了起来,加入到了惊慌的人群中去。现在,她又安静下来,垂首而坐,目光偶尔落在黄涛身上,有些感激,有些恐慌。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敲门声节奏缓慢,轻柔且悠闲,给人感觉像是来了位有礼貌的客人。厅堂里的人却悚然动容,因为谁都可以从敲门声中判断来人绝不会是秦歌与雷鸣。
他们的敲门声怎么会如此轻柔。
那么,除了他们,还有谁会来敲门呢?
诡异的鼓声,神秘的黑袍人,还有复活的尸体,现在轮到了夜晚的敲门声。屋内的所有人都好似凝固了一般,他们全力倾听着敲门声,寒意笼罩在每个人心头,血液都好像随着敲门声渐渐冷却。
“笃——笃——笃——”敲门声还在继续,依然悠闲且轻松。门里的众人这时都想到了一个同样的问题,敲门的人,又会给人带来怎样的惊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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