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喜可贺啊,”袁妈妈亲热地揽住了甘夫人的肩膀:“想不到你的两个女儿,都这般好命,你的后半生,可是有靠了——”
甘夫人笑笑,眼睛淡淡地瞥过紫来,闪过一丝忧虑。
这哪里逃得过袁妈妈锐利的眼神,当下看了,只是笑道:“做丫头,有做丫头的好,当花魁么,有当花魁的好……不到这一步,当然是不会知道的……”话语,竟似说给紫来听的。
紫来坐在凳子上,一声不吭。
“能给她俩当徒弟,当真是前世修来的福份呢,”袁妈妈在紫来对面坐下,兴冲冲地对甘夫人说:“你们可知道她俩是谁?”
“呀,”她一拍巴掌,扬声道:“我没必要跟你们兜圈子,索性就交了底了……”
“蓝溪儿的师傅,叫芙霜的,是秋煜王爷府上的歌伶,王爷私宅教坊里的头儿,论歌论舞论乐器,那都是名满天下,若说王爷请客,看他是否待见,客人是否尊贵,就只需看佐酒时芙霜有没有出场现艺……”袁妈妈砸巴着嘴,说得唾沫四溅:“别说一般人休想见着她,就是太后喜欢,也不过每年几个大节、过生日的时候,王爷才带进宫去表演呢……”
蓝溪儿听着,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要说色艺俱佳,也不过如此了吧?!
“她本是秦淮河畔青楼私馆里的姑娘,只因王爷夜游淮河,听见她在弹琴唱歌,王爷细听之下,说了一句,音绝天下,可惜毁于常师。言情-小说吧首发 那官爷听话听音,当即就把芙霜买来送给了王爷。后来王爷倾心调教,这芙霜果然一唱天下成名,也传为了佳话。”袁妈妈啧啧道:“哎呀呀,由此可见,秋煜王爷着实厉害,芙霜再有天赋,也得碰到他这么个伯乐,还得他精通音律,能一手调教她啊……”
“可见,千里马常有,可伯乐不常有,”甘夫人默然道:“想名扬天下,还得有运气,有机缘啊。”
“可不是么,”袁妈妈说:“要不是碰到王爷,芙霜不就是个下妓,比我们地位还差一截呢,在秦淮河上漂泊一辈子,不也还是寂寂无名,哪能有今日的风光?!”
听她们的口气,竟是那么的羡慕,紫来哼了一声,不屑道:“再风光,不也是个歌伶?!”
“天下歌伶多了,能混到她这样子的,也叫登峰造极了,”袁妈妈晃晃脑袋,艳羡不已道:“听说她在王府里过的日子,那可跟宫里的娘娘有得一比,独居小院,一群丫环侍侯着,天天银耳润喉、燕窝养生……那排场,那讲究,可了不得……”
紫来冷冷道:“这么好的日子,可我听她话里话外,还是想做个自由之身呢。”紫来不过是没有点穿,芙霜选了姐姐做徒弟,不就是巴着姐姐选上了花魁,她好获得自由。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袁妈妈轻轻一笑:“芙霜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一直等着她呢,没有成亲……这芙霜,表面柔弱,内心里,也很坚持的……”
“放着这样的好日子不过……真是死心眼……”甘夫人叹道。言情-小说吧首发
“这就是那王爷的不是了,为什么不能成人之美?!”紫来冷声道:“哼,还伯乐呢,也不是什么好鸟!”
“他凭什么就要成人之美呢?!”甘夫人听紫来阴声阴气地说了半天风凉话,终于忍不住生气了,抢白道:“难道你花钱买的东西,自己又花了心思调教,只因为别人喜欢,就要送掉?!”
“对!要是我,我就送掉!”紫来顶撞道:“他就是自私!罗太守不也是这样,明知道别人不愿意,还非要死抓着不放?!那些郡守,不都是这样掐着我们这些官妓的脖子?他们凭什么?不就是手里有权么?!就能把我们不当人看!”
说到激动处,紫来“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愤然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蓝溪儿吓得一梗,说:“紫来,你疯了……”
“啪!”的一下,袁妈妈的巴掌就照头上排下来:“你找死啊!小丫头片子!让你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就该你吊起来打!”
紫来被袁妈妈这一拍,也醒过了神,又见母亲虎视眈眈的样子,心知失言,赶紧耷拉下脑袋,不作声了。
“哎哟,就你这个样子啊,可怎么调教?不知那善卿姑娘,到底看中了你哪点?还是煜王爷,成心不想让她离开王府,故意选了你,来做这个由头……”袁妈妈长呼一声:“不到最后,还不能下结论,到底是你得了个天大的便宜,还是她吃了个猛大的亏……”
紫来默默地将嘴角一撇,不声响,心里说,管他什么结论,反正我不做花魁!
蓝溪儿嗫嚅半晌,终于鼓足了勇气问道:“妈妈,那善卿姑娘,又是什么人啊?”
“善卿!”袁妈妈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那她,就更是个人物了!”
再是个人物,估摸着不也是个官妓出身,不过是落了籍从了良了,那股子官妓的味道,还留在骨子里呢。言情-小说吧首发 紫来想,只有袁妈妈,就喜欢这样大呼小叫,故弄玄虚。
当然紫来的神情永远都藏在碎乱的头发后面,袁妈妈根本就没注意到,只兴冲冲地说:“这个善卿,可了不得……”
这回轮到蓝溪儿忍不住笑了:“妈妈,你怎么一开口就是了不得啊?”
甘夫人乜了女儿一眼,蓝溪儿赶紧闭嘴。
“当真了不得呢,”袁妈妈一拍大腿:“她原是浙江有名的官妓,先帝下江南时招她侍奉,深得先帝喜欢,带入京城,还曾差点纳入后宫,但是皇后娘娘,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坚决不允,没办法,先帝只好颁旨,特许她落籍,但仍可以居天下公妓之馆而不侍宾客官员。她虽然没进入后宫,不能尽享荣华富贵,却能得到这样的福祉,那也是古往今来头一人啊。”
“那时候,我们这些官妓,都以她为马首,”袁妈妈叹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也是福祸相依,因为先帝喜欢,所以皇后一直耿耿于怀,到先帝驾崩时,皇后指名一定要她陪葬,幸得秋煜王爷求情,说她先前就不肯入宫,是父皇相逼,如今父皇没了,母后又怎的来逼,这样倒是遂了父皇的心愿,余下两个女人都没能得到好处……”
袁妈妈说:“太后一想,也是,让她陪了葬,不是先帝称了心了,换言之,也等于是纳了妃,他们在地下双宿双飞,倒把太后一人丢世上孤单。这么一想,太后不干了,又说要把她归籍青楼,煜王爷又说,善卿好歹也算父皇的人,先帝前脚一走,后脚就把他当日的圣旨给反了,不是给天下人口实,说太后善妒?于是左右一权衡,太后也就算了,随她去了。”
“善卿这才算是捡了条小命,又还保住了自由之身……”袁妈妈摇头叹息道:“亏了煜王爷,不然,谁有这样的本事?!”
紫来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要说煜王爷说的那些话,明显是托词,但恰恰讲到了太后的心坎上,可见,他确也是个聪明人。不过,青楼之中,这样重色的男人见多了,就象严申春那样的,满嘴大道理,冠冕堂皇,实际上,还不是贪图美色?他岂有白白帮你之理?!
若想取之,必先予之。这样的算盘,打得都是一样的。一丘之貉,没有一个好东西!
紫来将双手轻轻一叠,漠然如故。
“煜王爷对善卿,别说是恩重如山,那还真叫一个照顾,”袁妈妈说:“王爷答应送她一座新宅子,两年了,现在还没完工,据说那一个高档别致……”袁妈妈啧啧一声,摆摆手道:“所以善卿目前还寄居在王府里……我听说她的饮食起居,那规格,都跟夫人们一样……”
“怎么不跟王妃一样呢?还是有区别的啊?”紫来见袁妈妈羡慕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忍不住想泼她一点凉水,于是揶揄道:“夫人们?也就是妾室罗,善卿那么有地位,居然也还是个妾室……这王爷,真有意思,跟父亲同享一个女人,也乐此不疲,毫不避讳……”
袁妈妈没想到紫来这么尖刻,一下张大了嘴,半天答不上话来。
“紫来!”甘夫人知道她又犯看不惯就要讥讽的**病了,低吼一声,剜一眼过来,示意她闭嘴。紫来看母亲一眼,把还想说的话憋回了肚子里。
“我们当官妓的,跟谁不是跟啊,不就指望找个男人对你好,能知冷知热的……”袁妈妈说:“那跟了父亲又跟儿子的,也不在少数,紫来你也别讥讽人家,以后你就知道了,这很正常……那富贵人家,别说父子同享一个官妓,为了官妓争风吃醋的事也是有的;就是正规的妾室,那父死子继的,还比比皆是呢……”
“是啊。”甘夫人附和了一句。
“王妃的待遇?”袁妈妈沉吟片刻,忽然说:“你们还不知道吧?那煜王爷,没有王妃……夫人们的待遇,已经是王府里最高的了……”(八 ** .**.com 百度搜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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