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袭人便叫醒宝玉,梳洗了,换了衣服,打发小丫头子传了焙茗在二门上伺候,拿着书籍等物。袭人又催了两遍,宝玉只得出来过贾政书房中来,先打听“老爷过来了没有?”
书房中小厮答应:“方才一位清客相公要见老爷回话,里边说梳洗呢,命清客相公出去候着去了。”
宝玉听了,心里稍稍安顿,连忙到贾政这边来。恰好贾政着人来叫,宝玉便跟着进去。贾政不免又嘱咐几句话,带了宝玉上了车。焙茗拿着书籍,一直到家塾中来。
早有人先抢一步回代儒说:“老爷来了。”
代儒站起身来,贾政早已走入,向代儒请了安。代儒拉着手问了好,又问:“老太太近日可安好?”
贾政说“好”。宝玉过来也请了安。贾政站着,请代儒坐了,然后坐下。贾政道:“我今日自己送他来,因要求托一番。这孩子年纪也不小了,到底要学个成人的举业,才是终身立身成名之事。如今他在家中只是和些孩子们混闹,虽懂得几句诗词,也是胡诌乱道的,就是好了,也不过是风云月露,与一生的正事毫无关涉。”
代儒道:“我看他相貌也还体面,灵性也还过得去,为什么不念书,只是心野贪顽?诗词一道,不是学不得的,只是用不上,等到发达了以后再学也不迟!”
贾政道:“原是如此!目今只求叫他读书,讲书,作文章。倘或不听教训,还求太爷认真的管教管教他,才不至有名无实地白耽误了他的一世。”说毕,站起来又作了一个揖,然后说了些闲话,才告辞出去。
代儒送至门首,说道:“老太太前替我问好请安罢!”
贾政答应着,自己上车去了。
代儒回身进来,看见宝玉坐在西南角靠窗户摆着的一张花梨小桌那里,右边堆下两套旧书,薄薄儿的一本文章。叫焙茗将纸墨笔砚都搁在抽屉里藏着。
代儒道:“宝玉,我听见说你前儿有病,如今可大好了?”
宝玉站起来道:“大好了。”
代儒道:“如今论起来,你可也该用功了。你父亲望你成人恳切的很。你且把从前念过的书,打头儿理一遍。每日早起理书,饭后写字,晌午讲书,念几遍文章就是了。”
宝玉答应了声“是”,回身坐下时,不免四面一看。见昔时金荣辈不见了几个,又添了几个小学生,都是些粗俗异常的。忽然想起秦钟来,如今没有一个做得伴、说句知心话儿的,心上凄然不乐,却不敢作声,只是闷着看书。
代儒告诉宝玉道:“今日头一天,早些放你家去罢。明日要讲书了。但是你又不是很愚夯的,明日我倒要你先讲一两章书我听,试试你近来的工课何如,我才晓得你学到了几分程度,天份如何,也好因材施教。”
明日代儒竟然要宝玉讲解最令他头痛的道德文章,只说得宝玉心中乱跳,始料未及,却只得硬着头皮,点头答应。少不得今晚补习,免得当众出丑。欲知明日境况何如,且听下回分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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