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拨散了紫金山顶的晨雾，却无法驱散南京城头燃起的滚滚浓烟，这个本应该安静的冬日清晨，没有山雀的啼叫，只有枪炮夹杂的轰鸣。．kenwen．com日军已经开始攻城了，雷震在望远镜里看着硝烟弥漫的南京，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楚。

“旅长！我把东西给你拉上山了！”胡长海带领郭怀一干人拉上了几个大家伙，原来是两门麦迪森20毫米高射炮。

“好，辛苦你们了！马上用伪装把炮给我盖起来，等会儿立功就靠这玩意了。”雷震看着高射炮很是兴奋。

“旅座，你们这是？”参谋长田远望看着拉上山的高射炮一脸疑惑，这里不是防空阵地，难道把这家伙摆平了射击日军步兵？而且日军除了骚扰外，再没有发动大规模的攻势。

“呵呵，我的田参谋长啊！我是用它来的！昨天下午有四架日军96式军机来阵地扫射，我把那口气忍了，今天我可要给他们送上一份大礼了！”

“难道日军今天还会来我们阵地？”田远望觉得今天战斗会集中在南京城防上。

“会的，我看过军事地图，日军飞越紫金山抵达南京是条近路，我们外围已经没有防空阵地了，日军昨天骚扰我们时，也没有挨过拳头，他们一定会以为我们没有防空炮，今天我就特地为他们准备了大餐！”雷震十分自信。

上午十点左右，天边出现了日军的战机，四架13式舰载攻击机悬挂着炸弹，在八架96式战斗机的护航下，向南京狠狠扑来。

不出雷震所料，他们在领航机的带队下，大摇大摆朝着紫金山方向飞了过来。雷震让战士卸掉炮火伪装，给这些日军飞机尝尝铁馒头的滋味。

带队战斗机里坐着的，就是曾经扫射过头陀峰的三井横一，他在通话器里呼叫其他僚机道：“三井中队全体注意，前面就是紫金山主峰，那里的阵地还在支那军队手里，让我们轰炸南京前给他们送点过路礼吧！”

“嘿！队长是为了不让那些支那猪寂寞吧!”古田正口在报话机里大声笑了起来。

八架日机脱离飞行编队向着山顶俯冲而来，古田在座舱内甚至可以看见中国士兵在冲着他喊叫，“这些支那猴子，今天倒没有躲起来！让你们见识见识帝国空军的厉害。”古田压下操纵杆，96式战机几乎贴着山峰飞掠而来。

“***！开火！”胡长海一声令下，顿时两条火鞭飞舞着抽向那群日本乌鸦。“拉高！马上拉高！支那人有防空炮！”三井横一被四射的炮火吓了一跳，带头第一个蹿上了天空，其余日机也纷纷躲避。

古田正口的座机正好撞上集束炮火，冒出一阵浓烟歪歪斜斜向山下坠去。空中没有出现降落伞，高射炮弹直接击中日机的驾驶舱，古田做梦也没有想到他自己成了送给中队的大礼。

“***，打得好！总算揍下来一架！”郭怀忍不住大声叫起好来。

“哈哈，五百大洋啊！这下咱们兄弟有酒喝了！”胡长海咧开大嘴直乐，阵地上一片欢呼雀跃。

“田参谋，你去一趟富贵山师部吧！把我们打下鬼子乌鸦的事情报上去。”雷震对田远望说。

“好，好啊，咱步兵打下了飞机也是大功一件！我这就去！”田远望转身就去师部报喜了。

田参谋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但去时的满脸喜色却换成了一副愁容。他带来的消息让所有人都开心不起来：南京中华门中午被日军攻破，雨花台阵地和紫金山第二主峰阵地也已经失守了，外围日军马上会把这里作为主攻方向。城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很多部队长官丢下了士兵自己先跑了，大量溃兵和难民开始涌向下关，大家都争着过江逃命。

师长桂永清已经离开了指挥部，只有参谋长邱清泉还留在那里，他让田参谋告诉部队:唐司令已经下达总退却命令，教导总队自紫金山北麓、麒麟门、土桥镇、天王寺以南地区向敌突围，突围后至昌化附近集结，如遇情况紧急，各部队主官可灵便指挥，保存有生力量以期反攻。

雷震这次没有压住命令，而是马上召集营以上军官开会，布置了撤退任务，知道情况后各级军官皆低头不语，他们都知道南京失陷已无法改变了。

“嘿！嘿！我明白了！”铃木大佐在山腰的指挥部重重放下了电话，脸上露出了这几日少有的笑容，日军破城的消息他早已经得到，但作为留守此地牵制敌军的进攻部队，他的脸上能有什么光彩？

现在日军侦查飞机和情报部门得知，南京守军已近开始溃退，很多高级将领丢下了自己的部队渡江逃生，城内守军多在没有指挥的情况下各自为战乱成一团，好消息当然不仅仅只有这些。师团部已经决定合围紫金山上的支那守军，日军第六师团等多支悍兵将和三十三联队一起围歼教导总队三旅的官兵，为此师团部还特意拨给铃木一个炮兵中队加强进攻火力。

铃木的拳头重重砸在军用地图头陀峰的标位上，他要亲手把阵地上的支那军碾成齑粉，不消灭这样的对手，那将是他军旅生涯没齿难忘的憾事。

开完军官会议，雷震和田远望一起到了阵地上，看着钢盔下一张张被硝烟战火熏黑的脸庞，雷震正色道：“弟兄们！我们守住了阵地！但是我们没有守住南京！现在我部已经身陷敌群，日军将从多处将我们合围，师部撤退的命令已经下来了，我们对得起军人的良心！作战需步步求生！但存心必时时可死!盖有光荣战死之决心！乃能做绝处逢生之奋斗！”

听了雷震的话不少低头的士兵昂起了头颅，目光坚定的看着自己的旅长，身陷死地，只有必死的决心才能在敌群中杀出一条血路。

“我们不能让敌人在这里把我们消灭！日后我们还要找他们算账！今晚我将率领大部分兄弟冲出重围，但必须有两百人留在这里拖住当面之日军！我们突围之后，你们所处将不再是险地，而是死地！必死之地！我今天不下命令，由大家自己决定去留，愿意留下的兄弟请到胡长海营长处站立。”雷震说完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胡长海，又用目光扫视了一遍部下。

这个率领敢死队断后的任务是胡长海“抢”来的，他天生是个打仗的材料，越是危险他越感觉刺激，越是艰难他越生出豪气。此刻他手里拿着的是国民革命军教导总队三旅的军旗，蓝红相间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郭怀第一个站到了胡长海身边，他是营长的警卫员，警卫员的职责就是紧跟着保护对象，虽然在战斗里胡长海保护他的时候似乎更多。

用胡长海自己的话说：郭怀干个排长那是湿手捏干面——轻轻松松，为啥他一直拖着郭怀当勤务兵呢？就一句话，眼面前没有郭怀，就感觉缺着点什么，他和郭怀仿佛事事都通着心气。

胡长海原来那个营还有百十号人，基本都站到了他的旗下，其他队伍里也断断续续走出了近百人，不少都是轻伤员，他们不愿意拖累队伍，准备和鬼子拼死在这里。有一个人特别显眼，手里拿着一条粗铁棍，背上一把武士刀，他就是手刃日军中队长岛津丸山的杨再继，他留下是因为佩服胡长海的那份胆气。

看见胡长海身边已经有了两百多人，雷震开口道：“好了！胡营长，我代表全旅官兵向你们致敬！”雷震神情肃穆地举起右手行了一个军礼，胡长海和剩余站立官兵都举起了右手或只剩胳膊的右臂。

“这面军旗我留给你们了！他象征着我们三旅全体，配拿军旗的人，都是兵中勇者，你们就是勇者！”雷震说完带领官兵列队向中山陵、南京城方向分别鞠了躬。

阵地上剩余的教导队官兵只有不到千人，雷震决定分成三部撤退，田远望带一部开路，中间由重伤员、卫生队、指挥部文职人员组成，他带警卫连和剩余人马殿后。

布置完撤退任务，雷震接到了一个电话，原来是后山重炮营的，他们也得到命令趁夜突围，但上峰已经联系不上，大炮准备打完所有弹药后破坏，雷震是他们可以联系上的唯一长官，所以向他做最后请示。

雷震听到这个消息笑了起来，他命令炮兵营就地待命，不要损毁大炮和弹药，他会带队伍去接应他们一同突围。炮兵营长那真是求之不得，炮兵的野战能力毕竟比不过一线作战部队，能和三旅一起走，他们的安全系数大大提高。

雷震接下来叫过胡长海交代了几句，胡长海马上命令留守官兵开挖掩体，这事情大家都有些犯迷糊，他们是断后，掩体挖得再深难道能土遁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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