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团长！都整整过去一天了，总参早就把我们忘了吧！现在炮声都是从我们身后传来的，日军已经在围攻南京城了，我们还这么傻傻等在这里守死嘛？”团副高明终于忍不住和郭新华闹开了。wenxuemi.com

全团士兵也都围了过来，他们只剩一天的口粮了，团长说的弹药和机枪没有来，连糊口的补给都断了，再这么下去日本人没来，大家就都得跑路了。

“高团长，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现在没有上峰的命令我们就必须原地驻守，守不守的住是一回事，守不守是另一回事！”郭新华丢下捏在手里的绘图笔，直起腰看着高明，指挥部外边挤满了看热闹的士兵。

“郭文明！你就别在这里扯蛋了！老子千里迢迢和你到这里不是送死的，你今天要不给我们大伙一个说法，不然你就莫怪老子敲你的罐罐！”高明把军帽往桌子上一丢，干脆把脸扯破了。

郭文明没有说话，又继续看起桌子上的地图。“弟兄们！我们都是川中的子弟，师长带我们到这里来替委员长守南京！可是流血流汗，那帮龟儿子都把咱们当小妈养的，现在没补给也没联络，把我们两千多弟兄甩在了这里！日本人已经攻南京了，师长生死未卜，我们困守死地，难道等着鬼子消灭我们嘛？”见郭新华不开口，高明开始煽动起士兵来。

“日你个仙人板板的！你个龟儿子啥子话都敢讲！来人！把他给我绑了！”郭新华没有想到高明居然不顾大局动摇起军心来。

范宝儿马上拔出了手枪，帐外的两个卫兵也荷枪实弹走到了高明面前。“郭新华！这可是你先动的手！老子他妈反了！谁是高家镇的，跟我一起烩了这些龟孙！”高明也拔出了手枪，顿时老兵和新兵泾渭分明地站成了两排。

新入伍的战士都是和高明从家乡出来的，郭新华练兵严格，老兵也难免做大，这一营新兵蛋子没有少受欺负。本来郭新华想把新兵和老兵掺一块，打仗有帮有带，也有利于均衡每个营的战斗力。

可高明怕自己团副的位置不稳，硬是不同意分拆，结果一营、二营是老兵，三营全是新兵。他又私下里告诉新兵要抱成团，这样才能不受老兵欺负，实际是想把这营兵捏在自己手里。

现在郭新华和高明翻了脸，大家也自然帮亲不帮理，老兵和新兵帮着各自的长官对立了起来。郭新华看着举枪对峙的下属也犯了难，如果强行逮捕高明，那一定会擦枪走火，都是四川兵，这一流血死人大家就要结怨一辈子，以后这个团自己也没法带，可要是不处理高明，眼下他要离开不说，以后他团长的威信也会不保。

“高团长，我们出川是来打鬼子的，难道你要让自己兄弟先流血嘛？我给你个机会，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办？”郭新华决定先缓和下气氛，听听高明的意见。

“我的意见很简单，这南京是不能守了，我们先去找师长，如果白水桥那里找不到，那我们就想办法回四川。”高明没有上过正规军校，家里就给他买了个讲武学堂的假文凭，他根本不懂打仗是怎么回事情，以为是骑马坐轿绕条近路就可以回家了。

“你还真是个宝器，我们现在已经陷在日军包围圈了，能这么容易说走就走嘛？白水桥肯定是丢了！我派去联系师长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也许鬼子正在那里等着我们！现在我们不知道敌我态势，也没有命令和向导，要是胡乱突围，很可能被日军一举围歼，此时此地不动或许是最安全的。”郭新华把话说得语重心长，他不希望看到同室操戈。

“依你说我们就那么死等下去？鬼子迟早会发现我们的！”高明听了郭新华的话心里也有些打鼓，可嘴上他依旧不服软。

“我现在就是在看地图，行军要谋定而后动，我不能拿着一团兄弟的性命当儿戏！”

“你这都看了多久的图了，要是日军……”高明还打算和郭新华耗下去，这时候前沿观察哨的士兵跑进来报告：“报告团长！我们阵前来了一队人，有一个人说是你的弟弟，叫郭怀，番号是教导总队三旅的。”

哨兵边报告边斜眼看着操枪相对的双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下子大家也都冷静了下来，没准这队人会带来他们迫切需要知道的消息。

“哦，那快把他们带过来！”郭新华知道郭怀也在南京战场上，他也很为这个弟弟担心，现在他找上了门那真是太好了。

胡长海、郭怀一行在哨兵带领下来到了郭新华的团部，两帮人马虽然收了枪，但还是分着阵营站立着。胡长海看着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郭怀看见哥哥猛地扑了上去，两人战地相逢那是份外亲热。

等郭怀和郭新华打完了招呼，胡长海立正敬礼说：“教导总队三旅营长——胡长海。”郭新华推开郭怀也回礼道：“川军先遣师3团团长——郭新华。”

“郭团长，我们长话短说吧，南京已经破城了，总部下达了撤退命令，我们是从紫金山阵地撤到这里的，城里已经回不去，你的阵地暂时还在日军结合缝隙。不过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遭遇了鬼子，他们很可能跟踪而来，我建议大家马上转移，趁日军外围不严时跳出包围圈。”胡长海急忙把危险的现状告诉了郭新华。

“胡营长，你说的情况和我的猜想大致相当，我也在研究部队撤退的方向，但现在外围日军的情况……”郭新华还没有说完却被高明打断了。

“胡营长，你们这一行来了多少人啊？”高明此时已经转到了胡长海等人的身后。

“哦，路上牺牲了一位兄弟，算上我十二人。”胡长海不知道高明问话的意思，但还是客气回答了。

“不对吧，怎么兄弟数来数去是十四个人呢？而且胡营长的队伍里居然还带着妹子。”高明话里带着一丝酸。

“妹子？”胡长海还真没反应过来，他来到队伍后面，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大汉，那汉子后面怯生生躲着一张俏脸。

“你们这是？”胡长海真不知道他俩是怎么混进自己的队伍的。

“胡营长，我们是你刚才在骆家营救的，村里都被鬼子祸害了，我家只有我和我哥了！你们就收下我们吧。”那个姑娘从汉子身后走出来，说话倒也不扭捏，还用手推了推他哥。

“哦，胡营长！我是个杀猪的，只要你杀鬼子，我就跟着你干！”那汉子嘴巴没有妹妹那么灵巧，一句话把大家逗乐了。

“先别说跟着我们，现在我们自己也在鬼子包围圈里，你们跟着我们会有危险的，再说你们能跟的上嘛？”胡长海觉得他们想得太天真。

“胡营长放心，我骆红梅不输大男人，你敢带，我就一定跟得上！”骆红梅手里捏着乌黑的粗辫子，一双星眸扑灵闪烁。

“既然你们村子让鬼子烧了，就先跟着我们吧!”胡长海觉得他们两兄妹眼下也的确没有去处。

“啊，那好，我叫骆大山！”骆红梅的哥哥憨憨一笑报出了姓名。

“哈哈，红梅、大山，名如其人啊！”胡长海这么一说，骆红梅羞红了脸，骆大山却只是傻傻笑着。

郭新华看着兄妹二人不以为意，高明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不自在，他想这帮人是郭怀带来的，自然是站在郭新华这边的。

“团长！我抓到一个奸细！快走！”一个战士推搡着一个瘦长的男人来到了大家面前。

“毙了！”郭新华打量了这个一脸落魄的年轻男子，看衣服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可看到他手里捏着的膏药旗，郭新华立刻知道了此人的身份。

两个战士马上拖着男子要往外去，那男子突然跪下来说：“长官！你们别杀我，真的！我也不是有心当汉奸，这……这都是我爹逼得啊！”

“你爹？你爹是干什么的?”郭新华打算问问清楚。

“他爹就是高平镇的镇长吕耀庭，共荣维持会的会长，就是他带着鬼子烧了我们村！”骆红梅眼睛红红地盯着男子。

“让我来宰了他！省的浪费子弹了！”骆大山撸了撸胳膊准备动手。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跟着我们呢？”胡长海阻止了旁人，他觉得这个人身上有蹊跷。

“长官，我叫吕文侯，是一个留日的学生，学医的，中日开战后我回到了国内，原本想为国为民做些事情。可是沪杭一下子就失陷了，我爹原本是高平镇的商会会长，日军来了以后，我们的家产、田亩都被日军查抄了，万般无奈我爹答应做了伪镇长，我也成了日军的翻译官。我原本想为父老乡亲在鬼子面前做个周旋，可没曾想……”吕文侯忙不迭做着解释。

“周旋？就是你带来的鬼子杀了骆家营三百多口！你还有脸说父老乡亲！呸！”骆红梅狠狠啐了吕文侯一口。

“长官！你们带我走吧，我再也不想给太君……哦！不，是鬼子干事了！我懂医的，可以帮你们照顾伤员，真的！我还知道鬼子的情报。”吕文侯为人虽然软弱，但也不是真心给鬼子卖命，刚才开打时他滚入尸体堆装死，见胡长海他们撤退就悄悄跟在了后面。

“你知道鬼子的情报？嗯！说来听听。”听了吕文侯的话胡长海来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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