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高明带着手下出城,郭新华追上去问情由,高明已经决意投秦,眼下分明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wenxuemi.com郭新华低头沉思了一会对副官范宝儿说:“马上集合队伍,一起出城。”
郭怀看着哥哥一脸茫然,范宝儿也怔了怔,随后立正说了声:“是!”便急急回城传达命令去了。在郭怀的印象里,按哥哥的脾气,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就是火并,那也是要拿下高明的,现下怎么被别人牵上了鼻子。
高明也一脸惊愕,他本料好合好散就是善果了,没想到郭新华居然跟上了他。倒是安起仰头大笑,一手牵着郭新华,一手拉着高明向秦军走去。
安起等人被带到一辆四马牵引的战车前,车上站立着一位秦军武将,头戴深紫色鹖冠,橘色发带打八字结于下巴,脚蹬皮屡,身着红线铜铠甲,看其盔甲上的丝结和头冠的形状应该是秦军都尉。
“你就是安起吧,是王将军命你护送货物的?”那秦将看了一眼安起和众人,显然他已经得到了刚才军校的禀报。
“小人正是安起。”安起躬身行礼回答道。
“那些是什么人?”秦军都尉相当于的师长,他见郭新华等人没有行礼,脸上带着不满。
“那些是小人的朋友,来自冥国,和小人一起去见王将军的。”安起依然躬身回答。
“哼。”都尉没有再问,而是鼻孔出气表示了蔑视,冥国他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部族当然得不到秦军将领的重视。都尉身边的驭手一声大喝,战车便继续前行了。
“郭团长,你今天怎么咽下了那口气?”胡长海走在郭新华身侧问道。
“唉,秦人也是华夏种,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呢?我们都是一起出川的兄弟,这以后世道坎坷,我不希望弟兄们同袍分离。”郭新华叹了口气说。
“秦人虽一统了天下,但倒行逆施,暴政不仁,很快就被国民推翻了,这样的军队真值得我们去投效嘛?”胡长海的话让郭新华沉默了。
“哥!秦始皇一死,秦历二世就被推翻了,赵高、胡亥这样的人该帮他们打天下嘛?”郭怀也很想不通。
“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一仗毕竟是他们打赢了!赵括只是个纸上谈兵,鼠目寸光之辈,投靠他一定没有好结果的。”郭新华心里也充满了矛盾。
那些队列中的韩国百姓多数已经东倒西歪蹒跚而行了,秦人骑士来往于囚人之间,见有人掉队便狠狠给上一鞭,秦军步卒也推搡、辱骂着他们。
前面转眼到了一个岔口,安起对郭新华说:“此路向左通秦营,向右达赵……”话说一半,后面队伍传来了喧闹之声。
原来战俘队列里一个拖孩子的妇女实在跟不上,倒在了地下,骆红梅看见了就上前扶起了她,想让她和七八岁的孩子坐到牛车上来。
一个秦兵轻骑见了,执马挥鞭而来,嘴里骂道:“你个不知死活的贱人,少在地上装死,要不是修寨抓不到丁壮,老子一刀劈了你!”
秦兵的鞭子刚要触及妇幼,却在半空定住了,一个铁塔般的大汉将鞭头死死捏在了手里。“你个贱民!想造反嘛?”秦骑兵都是精选武勇之士,骑者皆是身高一米七五以上的壮汉,那骑兵见鞭子被骆大山抢住,顺手就要抽出腰间佩剑。
骆大山也不答话,待那人双手离开了缰绳,随手一扯,秦人二话不说便滚落了马下。押送战俘的步兵立刻把骆氏兄妹围了起来,郭团士兵多数也看不惯秦人一路打骂战俘的做派,纷纷拉开了枪栓和秦兵对峙起来。
一个秦军百将(注1)走了过来,看了一眼郭团士兵,那些中正步枪实在没入这位军头的眼睛,和秦兵手里的青铜长戈比,这简直就是一段朽木。
他知道郭团是安起的朋友,安起又是王龁将军的手下,这两头开打,面子上多少有些过不去。他喝令秦卒放下长戈,然后走到了骆红梅面前,他已经想到了不伤和气的办法。
那军校长剑出鞘,一手起落间砍死了母子二人,骆红梅都没有反应过来,身上已经溅了半襟鲜血,秦军步卒立刻扑上去争抢二人的首级。
骆红梅看着母子俩的尸体失声痛哭,杨再继一把拎起那个军校,手中拔出了从岛津丸山手里缴获的日本军刀。那百将见这些冥兵真敢翻脸,立时挥起了青铜长剑,青铜兵器和东洋宝刀一碰,顿时断成了两截。
军校面色有些发白,他以为此刀是干将莫邪之类,杨再继只要再抖一下手腕,那人头定然落地。“壮士!且慢!”安起和郭新华也挤了进来。
杨再继见郭新华眼里带着阻止之意,便一把踹开了秦军校尉,右手挥刀一划,刀刚归鞘,几个秦兵手里的长戈就只剩一段光杆,戈头“叮当”声响落在了尘土中。
安起扶起了骆红梅,嘴上正待安慰几句,肩上却被扯住了,刚那军校找不回面子,见安起居然打起了圆场,在他看来商人本就是不入流的角色,便要给他几分颜色看看。
他刚抓住安起的脖领,看清后的眼神里却满是恐惧:“你是……”那军校话未出口,人已经被一把快剑刺了一个对穿,杀人者正是安起身边曾经缚虎的汉子。
这下秦军可是炸了锅,按军例,统队被杀,下属没有获得敌人同等首级的,全队将受罚甚至连坐。那军校的手下全部涌了上来,安起的随从也纷纷拔剑在手。
“放肆!你们好大的胆子,先把他们给我拿下!等见过王龁将军再做处置!”刚才那个秦军都尉在战车上看得清清楚楚,他没想到安起等人敢出手杀他的部下。
秦兵正待上前,安起喝道:“大人且慢!先看看这个!”安起扔了一样东西到了都尉的手里。那都尉看过后咬了咬牙说:“先让他们随行,到了大营我再和你们计较!”说完把东西又扔回给了安起。
“大人,他们是?”都尉身边一个权士(注2)低声问道。“他们是黑蝠翼,这帮子耳目多半带着王将军要的军情,等他们完成了任务,我再收拾他们!”都尉刚才接到的是一块蝙蝠状的令牌,后面有“听风观云”四字,黑蝠翼是秦军刺探情报的秘密组织,牌后四字便是“耳目”之意。
大队继续前行,骆红梅在哥哥的拉扯下不住回望着母子二人无头的尸体。郭新华和安起再次来到了岔口处,郭怀突然听见哥哥大声喊:“民国川军先遣师三团全体,向右转,齐步走!”
安起看了一眼郭新华,嘴里什么也没有说,秦军和郭团分队走上了不同的道路。高明依旧跟在秦军的身边,但回头一看原本一营的战士,只剩下了一半,其余人都主动走到了郭新华部的队列里。
高明等人随秦军回归大营,远远望去帐篷遮天蔽日,旌旗迎风招展。前、后、左、右、中军分列清晰,这大营应容纳几十万大军,可营寨里却不闻喧哗,只有梆鼓有序之音,巡营士卒来往频繁。
秦师压着战俘向后军营寨走去,安起带着牛车还有高明等人穿过前军,来到了中军大寨门口。安起让高明的部下等在门前,自己和高明还有随从们进入了中军。
中军大帐前,亲兵又拦下了他们,只容安起和高明两人进入。安起撩开帐门,王龁正在灯下和几位副将讨论着什么,王龁得到军报是黑蝠翼统领安起有事密报,黑蝠翼是独立于军队的特务机关,王龁并没有当成是什么大事。
都尉李毅已经派人报告了他们杀了秦将的事情,王龁本待他们禀承完毕后加以惩治,他手下的军校可不是这样白死的。
王龁知道安起已经来到了帐中,他没有抬头,继续和副将们讨论着军情,但他没有听到安起做任何汇报,心里倒有了几分纳闷,抬头一看那安起站立在那里,连个礼也没有行。
王龁乃军中主将,哪怕是秦王使者也不敢在他的大营内如此傲慢,王龁刚要怒喝,眼神却闪了一闪,此人似有几分面熟。王龁又向前走了几步,面色突然大变,然后他立刻屏退了左右,亲自来到安起面前。
“王将军!这位是高明校尉,他从冥国来投效我军,望予接纳啊!”安起抢在了王龁面前开了口。
“好!好!高校尉,你先到帐外少待,我随后派人来引你。”高明没有想到秦军主帅对他如此客气,心里也有几分得意,抱拳拱手后退出了帐外。
王龁见帐内只剩安起和自己,刚要躬身行礼,却被安起一把托住了道:“左庶长不必多礼,先验过大王铜龙符节(注3)再说。”
王龁从安起手中小心接过一根短小的龙形铜棍,用拇指和食指量了量长短说:“换将!王龁谨领大王之命。”安起这才从容向着帐中帅位走去。
注1:百将相当于排长。
注2:权士相当于参谋。
注3:铜龙符节是战队用于传递军情的一种密语,根据符节的长短来得知军情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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