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成见妇女们都在笑, 又说:“你们听听, 你们听听, 她这说的是什么话? 她这人从来就是这样,不知道什么话该说; 什么话不该说, 这个?性改不了。谁像她 信口开河胡言乱语。她常常这样瞎说,又胡乱过日子！真拿她没办法。”周大成看着大家又说,

“衣服裤子上的钮扣掉了她也不钉, ?次我都要说上多遍逼着她,才给缝上一两针, 几天又落了!”

柯兰娣说:“你看,我这衣服上还掉着三个扣子呐, 我都没钉;你到急着要钉了; 你们男人就是一个钮扣没有,赤着膊也无妨,也没人笑你衣冠不正, 一个种田的大老粗穷讲究。”

周大成摇晃着脑袋苦笑着说:“要她做针线事, 她从来就是这样, 非但不给你做, 总是回答你这些话。”周大成无奈的说:“说你们听不会相信, 我家几个孩子学会走路开始就穿解放鞋, 我们夫妻这么多年, 她没给我做过一双鞋。你们看到我穿过一对布鞋没有?我没有冤枉她吧。 我穿来穿去都是解放鞋, 连晚上洗了脚也是拖着解放鞋。”

柯兰娣说:“我又没搞特殊化,我们平起平坐，平等相待嘛!”柯兰娣脚一蹬:“我自己不也穿的是解放鞋吗？全家大小都是穿的解放鞋,难道就你一人穿的是解放鞋吗? 我一个女人都穿着没嫌, 你一个粗里蛮气的大男人就穿不得吗?”

周大成说:“还说呐, 一个女人连针线都不会, 整天穿着解放鞋, 没个女人样。”周大成瞧着众人说:“以前生产队里劳动休息时, 你们大家都拿出针线来做,扎鞋底的、做鞋帮的、补衣服、织毛衣的……手里都做着女工；唯有她坐在扁担上闭着双眼打呼噜。凡是女人谁不会做针线?看着有什么难的。”

柯兰娣说:“你就吹吧,听着你比我还能干, 以其说在这儿求我, 还不如回去你自己缝。 如今的年代, 男女一律平等, 所谓 男女平等,就是男同志能干的事, 女同志也能干; 我重活粗活哪样不如你?女同志能干的事,男同志也要学会干。以后裤边脱了、衣服破了、钮扣掉了甭找我, 你自己缝、自己补、自已订吧, 要找我,调浆糊粘。如今包产到户，家里有的是麦子••••••”

听着这两口子的对话, 众人都不言语, 抿着嘴唇只是笑。

周大成又好气,又好笑,说“她这是什么话? 有多少粮食糟蹋? 用浆糊粘来粘去, 洗一次粘一次, 一来二去,粮食都粘上裤边了, 人又吃什么?”

柯兰娣说:“过去没吃没穿的日子也挺过来了, 如今包田到户我就更放心了, 家里收有那么多的麦子你又愁什么? 我说你这人是怎么啦?象个唠叨的老太婆想前想后的你累不累呀！‘过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俗话说‘今朝有酒今朝醉’, 管它明日无米炊……”柯兰娣瞧着周围的同伴又说:

“ 我这人一向只顾眼前利益,把眼前的事先管好了, 以后的事留着以后再说, 只求把今日先过好了, 家里还有麦子搁着只管粘就是, 你自寻烦恼 顾前想后干什么? 得便且便、 得过且过、得乐且乐…… 何苦要为难自己? 以后的日子以后再作打算。各人头上一片天, 不会饿死人的。”

柯兰娣见伙伴们都在笑,来了兴趣, 又说:“谁又能前算五百年, 后算五百年, 自己的命运谁也算不准的。家里每天各人省下一口粮、各人节省一分钱, 够你粘的了。”柯兰娣笑着又说:

“有句老话,‘吃荤吃素一样人’, 谁有哪个本事看到你肚子里吃的是糠菜还是鱼肉。世上没有‘顺风耳朵千里眼,’ 能看到谁家吃的是大鱼大肉; 谁家又是吃的青菜萝卜……”柯兰娣哈哈笑着又说:

“ 你肚子里吃的是鱼肉也罢, 糠菜也罢, 谁又能区别得出这人吃的是鱼肉; 那人吃的是糠菜。谁也没那能耐瞧出这人是鱼肉肚子；那人又是吃糠咽菜的肚子， 这不丢你的脸,我的观点填饱肚子为原则。”

周大成扫了眼众人说:“你们都听见了,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胡说八道。”周大成摇晃着脑袋说,“她这人什么都没个计划, 顾头不顾尾, 脚踏西瓜皮, 滑到那里是那里, 吃了早饭不顾晚饭的人，假如家里没有晚饭米,她也照样在外乐呵呵的玩个痛快, 装作有吃有穿……”

柯兰娣说:“你唱穷唱苦就有人给你送来了;非但不给, 反被人家瞧不起, 说你是穷鬼, 我可丢不起这块脸。”

陆阿姑在一边, 咕咕唧唧的说:“这无用的男人真是个软蛋, 对这样放肆的老婆能容忍, 要我来早该揍她一顿、休了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