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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山刀》七、真假难辨频试探,善恶不明费疑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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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门后,元山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到那个小阁楼里一看,镇定的转向右边走去。正午时候,阳光正好,门外长廊外种植了各种奇花异草,径自争芳斗艳。浓烈的花香袭人,却没有蜂蝶成群,凭空添了几分诡异。诧异间,元山看到了一个小巧的阁楼,一抹水红的身影一闪而过。元山不及细想,追了上去。

“红袖姑娘,请留步。”元山轻喝一声,提气冲向阁楼,脚下似踏空一般一软。元山微微一滞。红色身影已不见。元山细细找去,慢慢向楼上攀爬,木制的阶梯嘎吱一声响,元山忽然就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刚才恢复的功力似乎又消失了。

“你找我?”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淡淡的煞气。一个水红的衣袖在楼梯口亮出。人却迟迟没有转过来。

元山暗咬牙,心一横,还是把信拿了出来。“你可认得石青山?”

“嗯”冷漠的声音似乎更深沉了几分。“拿来我看。”

红影迅疾的闪了一下,眼前一阵晕眩,元山手里的信已不见,

“跟我来。”红色衣袖一挥,元山不由自主的跟了过去,只是脚步踉踉跄跄,似乎痴迷一般。

走上去那片楼梯,竟直接面对着一个幽暗的山洞,潮湿阴沉,隐隐约约还传来几声哀号声。元山竟似毫无知觉,跟着红衣女子径自走了进去。里面越来越深,越来越暗,红衣女子忽然点亮了一盏幽绿色的灯,仿佛燃烧着青磷,那种幽远的光线,瞬间拉长了那些许距离,周围也更加恐怖了几分。不知又继续走了多久,红衣女子停了下来。

“到了,进去吧。”红衣女子冷漠的声音增添了几分诡异。“你师父正在里面等着你呢。”说完,伸手一推元山,在他还没站稳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哐啷声,想来是落了锁。

锁过之后,女子又径自向外越行越远,渐渐脚步声也听不到了。元山忽然张开了眼再也没有了刚才那种痴迷迟钝的模样。免强适应着这黑暗,元山摸索着周围,摸到了湿漉漉冰冷的墙,身后是粗实的铁栏杆,直插入山壁中。想前摸去,似乎有人的温度。元山低低唤了一声:“师父?是你吗?”

“元山?”金无伤的声音响起,带着重伤的虚弱。“你怎么会也到这里来了?你没去找石老头吗?”

“抱歉,我必须先确认一下,石老头叫什么?”

“石老头?我明白了,石老头不姓石,只是他经常出现在石家庄才说自己是石老头的。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应该听过临江仙谢如玉吧,就是他当年的名号,历久不衰啊。”

“师父!”元山终于消除了疑虑,抢到金无伤跟前,摸索着扶他坐起来,慢慢查探他的伤势。“师父,你的内伤未愈?”

“是啊,我先受孙红袖一刀一剑,后被田清宇偷袭,中了铁蒺藜的毒。本来这也无妨,可是,柳文山他们又缠着我,让我没时间运功疗伤。幸好我往昔还有几分威名,他们一时竟然逃走。但是,你们走的时候,老八最后离开,却不知被谁撒到醉相思。醉相思本身毒性并不强横,但是一通过异性身边传来,毒性会立刻曾几倍番升。中者会立刻全身僵硬,空有一身内力激荡,却运行不得。我知道一定是有谁背叛了我,可是,我却丝毫动弹不得。后来香儿她们回来,我尤自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庆幸你离开了,总算没有全军覆没,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师父,”元山心里一恸,“是金琪儿背叛了师父,我没有跟随二师姐一同回去就是因为她对我用了醉相思。”

“是啊,我也知道是她。几个弟子中,只有她,是最后收的,年岁又最小,却沉默寡言,藏了满肚的心事。唉,不怪她。”

“师父,弟子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却是不敢问出口。”元山说话中有几分犹豫。

“问吧,不过,想来也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给你的那封信你看了吗?”金无伤低低笑了起来,仿佛带着份凄凉。

“没有看过,我中醉相思后,被一女子所救,她自称孙红袖,却是穿黄色衣衫的红袖。她的婢女名叫小怜。却是十分神秘,不知您可认得?”

“不认,为引你入瓮冒小怜名字的吧。”金无伤淡淡说,却似乎有所躲闪。

元山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停了一刻钟才又接着问下去,“那么我想知道,是否有两个红袖,惯穿黄衣的红袖又是谁?而最开始一刀一剑伤你的红袖穿的可是红衣?另外,傅阮欣究竟是什么人物,跟你又有什么过节?”

“哼,过节?你还真能想。傅阮欣是傅天成的小女儿,当年被誉为江湖第一美女。当年我见到她时,真的是惊呆了,我从没想过世界上有这么美的人。而她对我也是一见钟情,我们就私下订了终身。一起生活了一个月,她说必须回家了,走之前她让我到西华山上提亲。不料却出了变故,无论别人怎么说,我却始终没有见到过她。他们都说是傅阮欣不认识我,没有人听过我的名字。我不信阮欣会这么做,我一直等了她三个月,阮欣并没有出现,却是柳文山出现在西华山上,同样是为提亲而来。孙浩亲自接待的,许诺可以让他见阮欣,只是却要他把我赶出西华山。哈哈”

元山一阵呆愣,忽然低低叹息了一声。“师父自是不肯离开了?”

“当然,他柳文山才有多大本事,凭他怎么赶我下山!可是,我却还是没有见到阮欣。田清宇、张青都来,最后连江湖中盛传要清修的清一道长都来了。我抵不住他们五人联手,终于还是含恨离开。这一别就是二十年了啊,阮欣是生是死都没有消息。可是,就在半个月前,阮欣忽然写信给我,就是我给你让你送给石老头的那封。我带着淮南刀所有的人,从塞外穿过千里黄沙赶到西华山上。可是,阮欣还没有出现,我却被关到了这见鬼的地方。”

“师父,我只是说一种可能,”元山心里突然一凉,“有没有可能,是傅姑娘欺骗你的?”

“她骗我?”金无伤大笑起来,“哈哈,她骗我?一个姑娘家会拿自己的清白来骗吗?她又骗我什么呢?她从头到尾就只叫我办过一件事,就是到她家提亲。你以为我很傻,连真心与假意都看不出来吗?”

“那,她为什么再也不露面了呢?”元山忽然迷茫起来。“她没有说过别的任何要求了吗?”

“要求?”金无伤细细回想,“没有,倒是孙浩在我刚来到西华山的时候还是挺客气的。我说是提亲,他说,让我找到一个人就可以准备迎娶阮欣了。”

“找人?”元山眼前一亮。“找什么人?”

“我当时非常急于见阮欣,所以,直接吵起来了。隐约记得,似乎是一个跟你一个姓呢,叫什么元峰的。”

元山的心就那么悠悠沉了下去,他怎么也没料到,金无伤嘴里这时说出来的这个似乎无关紧要的名字居然会是自己父亲的名字。一时之间激荡之下,竟是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小岛上那些无辜的人的血似乎都映到了他的眼前。如果有一丝光线,金无伤就能看到,元山的双眼竟在瞬间变得血红。。。

“元,元峰?”过了许久,元山才从喉咙里硬挤出了这两个字。“你可知道为什么要找元峰吗?”

“这个柳文山与石老头是知道的,石老头那时跟我说过,是说,这元峰是阮欣指腹为婚的丈夫,可是,后来却不见了。找他是为了让他退婚,然后阮欣才好嫁人。”

“说谎!”元山大吼着,向后退了开去。“你说谎!元峰,元峰是我父亲!”

“什么?”金无伤也是大吃一惊,“难怪石老头让我一定要收你为徒了,原来有这么一种关系在里面。”

“我父亲失踪八年了,你却最近才又收到她的信,此事应该与他没有关系了。”元山终于稍稍平复,“可是,这次伤了你的人,却仍是那些人,却是为什么?”

“元山,”金无伤的声音模糊起来,“能离开就尽快走吧,这鬼地方是没有别的出口了。我也会尽力活下去,我不想死,我还想再见阮欣一面。。。”

续续的说着,金无伤的声音渐渐听不清楚了,似乎昏睡了过去。元山迟疑很久,终于决定还是细细察看一下。结果一摸到金无伤就大吃一惊,刚才还似乎没太大伤的他,身下竟蔓延了一大片粘腻的血迹,他背上的伤,一直都没愈合。连着铁蒺藜,醉相思,又被丢到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来,伤势却是恶化了,刚才他以什么样的信念才跟自己说了那么多呢?

“师父,师父”元山轻叫两声,先止住了金无伤背后的血,然后缓缓的,尽力用自己微弱的内力冲击着金无伤身上的醉相思剧毒的辖制。

“哎呦,不错嘛小师弟。”一个轻佻的似曾相识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吃了蒺齿跟,又走过相思兰居然没中毒?居然还瞒过了我,很是好本事,好手段啊。”

元山眼前忽地闪出绿色亮光来,光线正是从铁栏那边传来,而举着一盏幽绿小灯的,正是一个穿着水红衣服的女子,在灯光下显得分外的昏黑,细细看去,却正是金琪儿。

“是你!”元山怒吼,“你还有脸见师父!”

“我有没有脸见师父,这个可以慢慢商量。呵呵”金琪儿轻笑,“你却确实是没脸见孙红袖了吧。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小怜正对她说,是你打倒了她自己逃走了,她才刚刚哭着走回去。”

“红袖”元山一时底气全无,自己毕竟是信了小怜,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的。“你,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哦?佩服,真佩服。”金琪儿把灯放到一边的一个小小的凹槽里,拍了拍手说,“真是个绝情的男子汉大丈夫,红袖那种儿女私情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但是,我们有什么目的凭什么要跟你说呢?”

“你最好还是说,”元山忽然微笑起来,“你们没杀我们当然也不是因为仁慈,而是有什么是必须我们才能做的。”

“哼,”金琪儿冷哼一声,死死盯了元山一眼,元山微微笑着看着她,却毫不畏惧。“这里是金老头的解药,外伤让他自己想办法。希望明天你们都还活着。”

完径自走了出去,丢给元山的,却是两个小小的瓷瓶,圆润可爱,入手温润,竟是不可多得的佳品。元山打开微微嗅了一下,喂到金无伤嘴边去。

金无伤果然微微恢复了知觉,坐了起来,微笑着,看元山在微弱的绿色荧光下挨个铁栏摸索。一阵哐啷声传来,却是那把巨大的钢锁。元山微微一笑,竟不知用了什么东西摆弄了几下,居然喀拉一声脆响,原本似乎坚若铜墙的监牢竟然就可以随意出入了。

“师父,走,我们离开这里。”

“好,”这一声好,却是全然的陌生,竟是一个脆生生的女子的声音。“我果然还是小看你了,你居然还有这般本事。”

“谁?”勉强站起的金无伤身子一晃,居然又盘膝坐了下去。浑身颤抖起来,沉声低喝,“元山,回来。”

“师父?”元山急奔回来,顺着金无伤的指示,向最阴暗的地方躲了进去。

“师父,你怎么样了?”黑暗里传来元山慌乱的声音,“师父你醒醒啊!”

一个浅色的、窈窕的身影转了出来,到了这里,居然还蒙着面纱,不肯露出真面目来,可见多么的谨慎,活着她根本就不想让金无伤他们看到自己是谁。“金无伤,别躲了,你没想到我会在解药里下毒吧。今天你已经死定了。”说完,向着黑暗里迈进了一步,竟是有恃无恐。。。

忽然,一把匕首悄无声息刺向她后腰,来人竟是向前急蹿了出去,而一回头,果然正是元山站在哪里,冷冷对着自己。

“元山,果然是你,看来你确实是长大了呢,就不知道你的功力有没有身高这么高。”

“你是谁?你认得我?”元山一惊。

“你死了后我会告诉你的。放心。”女子轻笑一声,向着元山冲了回来,元山向后微微退了一步,刚好站在绿光的照射下,似乎吃了一惊般,一挥手中短剑,向左边晃了一下,似乎要躲开绿光的照射。来人径自追了过去,似乎一击必得。忽然间,一声惊呼,女子竟向右后方斜斜飘了过去,去势比来势还快了几分。

“金无伤!”女子一声厉喝,“你居然也做起偷袭的事来了吗?”

“呵呵,红袖姑娘,你就别遮掩了。”果然是金无伤的声音传来,“是啊,我从来没说过自己不会背后伤人啊。我们认识很久吗?你就有这么了解我?”

“你,小怜,”女子似乎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小怜自尽了吗?我这做师傅的真是太没人情味的,居然不知道。我说,她不是好好的在你房里陪你演戏嘛?”

“你真的是红袖?”元山沉声问,“真的是那个孙红袖?是你从背后刺了师父一刀一剑的?”

女子怔怔站在黑暗里,手从左边腋下缓缓放了下来,头就那么左右轻轻摆动了一下,面纱就缓缓飘落了下去,带着元山的心,悠悠落到地上去了,这女子,分明就是穿着一身嫩黄衣衫,羞涩的满脸通红的孙红袖,那微微泛着幽幽绿光的玉手,不久前还深深绞在一起,诉说着心事。。。

“元山,”红袖幽幽抬眸,看到的却是元山心碎成一片的冷漠,顿时也冷静下去,没有理会自己腋下正自流血的伤口,而是淡淡偏过身去,手中的长剑握的紧了几分,一扬手指向金无伤。“别逼我!”

“红袖,”元山忽然抬眼看向她,“我会记得你的。”

金无伤微微笑着,配合着元山盯着红袖的招式。

“那就接招吧。”红袖扬手急冲而来,短短五步空间,居然变幻了五种身法,剑尖疾颤,竟是变幻不定,如烟似雾,一身功力竟是深不可测,比金无伤也不遑多让。

金无伤下意识的挡在元山面前,去挡这一剑,却忘了自己现在不过重伤之身,而且也没有淮南刀在手,竟是一时忘情徒手挡向红袖气势如虹的必杀剑。一时间,元山惊呼出口,要扑救已是来不及,眼看金无伤就要死在红袖剑下。

“叮当”一声脆响,打偏了这似乎必杀的一剑,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一时间几个人都没有了声音,呆若木鸡。只有那震偏了红袖长剑的“暗器”落到了地上,滚了几滚,闷闷的噗一声,碎成了粉末,竟不过是石壁上抠下的微湿的小小一块石块。长剑斜斜刺在金无伤的左肩上,随着红袖松开手,悠悠荡了一下。

金无伤、红袖一时都脸色煞白起来。红袖的功力极深,这一剑更是辛辣、简练,必杀一剑。这世上还有几人能凭随手抠下的小小石子击偏?一个悠悠的、如清朗天空中那多白云般的身影恍惚的浮现在金无伤眼前,似乎多年前那个明媚的春天,那个手里拿着一朵嫩嫩的治黄小花,偏过头来,眼中还带着哭泣过的痕迹,就那么微微笑着,看着自己,轻问了一句:“我迷路了。知道怎么走吗?”

红袖虎口震裂,缓缓的滴下血来,竟似失了魂一般,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

“哼!红袖,你好大的胆子。”一个淡淡的、冰冷的声音传来,却意外的似乎带来了春天一般,这煞气逼人的冷哼,却是那么的清朗,如同回荡在天际一般。后面的几个字更在切金断玉,白居易写《琵琶行》所用的“大珠小珠落玉盘”竟似乎不能形容,只有那绕梁三日勉强能够形容一分,元山只如失魂落魄一般。

金无伤眼前一黑,跌坐了下去,孙红袖的长剑还扎在骨缝里,随着他的跌落,震颤了一番,激起一阵轻响,惊醒了元山。仿佛刚才自己在做梦一样,带着几分茫然的,走到金无伤跟前,勉强替他止血拔剑丢在了一边。

孙红袖一惊,带着几分伤心凄然看了元山一眼,转身跑了出去,远远的传来几声抽泣声,剩下的就是渐渐消失的脚步声。而那个魔媚的声音似乎从未出现过一样,没有了一丝痕迹,仿佛早已离去。

正是:鬼影绰绰,人心惶惶,阴暗冷湿添凄凉。话别不比寻常处,一点非语,错点红妆。

欲知金无伤两人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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