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百一十章美男出浴
东边的天空已经露出一线灰白,天很快就要亮了。
街角的早点摊子,热气蒸腾中,一对年轻的夫妻和一名老妇人正在忙碌。老少两名妇人,楚泠月都是识得的,正是当年的陈婶和陈庆。另一名二十多岁容貌端正的男子,手脚麻利,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忙碌间,与陈庆的目光遇到,都会自然地相视一笑。看样子,年轻夫妻两个的感情不错。
“来一碗馄饨。”
一碗热热的香气缭绕的馄饨,是那个小人儿的最爱。她仿佛又看到他乖乖地坐在角落里,守着一碗馄饨,目光透过丝丝袅袅的热气,跟随着她的身影转动。
“好嘞!”一声爽利的答应声响起,声音沧桑中却带着一种亲近和熟悉,温暖人的肺腑,也让楚泠月有些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她倏然抬头望过去,一张皱纹横生的笑脸稍稍胖了一些,卑微质朴却又平和满足的神情,让匆忙劳作的这个老人身上,显示出一种平和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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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楚泠月白天就带着程九在街上到处乱晃,夜晚来临,就与墨结伴而行,出没在京城的各处豪宅府邸、甚至皇宫内苑。
随着各种各样的倾城珍宝收入墨的囊中,京城安州府衙内的气压也越来越低。
京城之中,随便拎出一个来,都可能是一二品大员。那么多大官儿同时向成渝这个小小五品府尹施压,可想而知,成渝的日子过得是多么胆战心惊,心情自然是压抑至极。
楚泠月将整个京城包括皇宫大内的布局结构全都了然于胸时,墨也终于赚够了奇珍异宝,逍遥地出了京。墨去往何处没有说,楚泠月也没有过问。她和墨之间,这种亲密合作,又互不干涉**的关系,让她很放松,从而也很舒服。她并不想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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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楚皇宫,大殿巍峨庄严,后宫富丽华美,但这一切,在楚泠月眼中早已向大街上的任何建筑,熟悉到极点也就失去了最初的好奇和兴趣。
完全是轻车熟路地,楚泠月直接来到存放皇家宗室档案和皇帝起居录的玉华阁,然后一头扎进蒙灰的卷宗档案中细细地查寻了数天(晚),却一直没有找到有关先太女王夫的任何一条线索。就连先太女也只是在玉蝶中寥寥的记载了几笔:
大楚乾御帝,嫡长女,楚濉溪,生于乾御二年,十六年,进孝王,十九年,立为皇储太女。二十年春二月,暴病薨。无嗣。
在玉华阁度过了第六个夜晚之后,楚泠月终于决定放弃继续查阅。她意识到,并不是历史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会被载入史册。有时候,这些所谓的史册档案,记录的不过是最高统治者希望后人看到的那一面。甚至,被记录下来的并不一定是事实。
不过,沉浸在浩瀚的史册中数天,楚泠月还是有所收获的。
先太女是乾御二十年春薨。死时只有十八岁。而据史册记载,先乾御帝在位二十二年。如今,是大兴十五年,也就是说,先太女楚濉溪死了不过十七年。
还有一条,更让她震惊且兴奋的是:当今皇夫姓程,名清秋。文渊阁大学士太女太傅程鸿绪之子。
十七年,不算短,但也不算太长。楚泠月很快就在皇宫中流窜了好几圈。期间,她用了手段询问了几个老内侍,却均不得其果。
夜已过二更。各处的宫殿中,灯火渐渐暗淡下去,只有几处主要宫道和回廊上的气死风灯仍旧在暗夜中,散发出微薄的光。
正直月半,银月似盘,玉光莹莹,光华皎皎。银光漫泻宫阙,飞檐翘壁,回转宫墙,没有了灯光,却也并不黯淡,反而呈现出一种宁静致远的静美。
楚泠月无心月色,一路行一路寻,脚下踏上双重飞檐庑顶,心思一动,她竟然来到了当今后宫之主,皇夫寝宫--凤藻宫。
描金宫墙琉璃瓦,沉香扶栏只脂玉阶。不愧是宫中乃至天下最尊贵的男人--正宫皇夫的寝宫,当真是金堆玉砌,花团锦簇,满室繁华富丽。
当年的太女虽然早亡,王夫却居于这世间最高贵富丽的宫殿之内,祥一世荣宠,受四海来朝!不知,在这似锦繁华里,他是否还有偶尔记得当年与太女的恩爱?
呵呵,没有了吧,要不然,怎么会姐姐刚死,又委身给了妹妹?
富丽奢华的凤藻宫,让楚泠月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感慨。她叹息着摇摇头,对这位太过现实,完全以权力富贵为执念的皇夫,实在是没什么好感,却也谈不上鄙夷厌恶。
人活着,本就各有执念,不过是这个人做的更决绝而已。
突然,楚泠月就失去了进去探寻身世的动力。
皇夫的身份尚且如此,她的身世即使查清了,与皇室有了牵连,只怕也非福是祸。不查也罢!
正要离开,却在转身的刹那,正殿东厢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那轻轻地一叹极轻极淡,如一缕轻风拂过,瞬间四散在如水的月色里,周遭再次陷入一片沉静。
正殿东厢的窗户拢着碧落纱,皎洁的月光透过薄纱,如水银般无声地流泻进殿内。一张画端端正正地铺在窗前的书案上,一张年轻女子的画像。
书案后,一个修长玉立的素白身影,一半身子沉浸月光中,另一半淹没在沉沉的黑暗里,明明置身在世上最最华丽富贵的宫室,却独独让人觉得那挺立如竹的人,心底蕴藏着无比深重的悲哀。
悲哀似海,染得月色竟也凉薄冰冷起来。
即使拥有最尊贵的身份,即使身居如此豪奢的宫殿之中,也免不了独守空阁,寂寞帐冷。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蓦地,楚泠月感到遥遥地有人向着凤藻宫而来,她迅速隐入屋脊的阴影中,张目望去,几点灯火,明灭闪烁,从乾正殿方向走来。
须臾,一行人到了凤藻宫外。楚泠月看到,刚刚还极其安静的凤藻宫外,赫然现出几个身影,向着来人行礼的同时,扬声道:“皇上驾到!”
女皇身边的明暗护卫,那可都是绝世高手。即使楚泠月也不敢托大。况且,她是来追寻自己身世的,对人家女皇妇夫的闺房生活却没有啥窥探的癖好。她还是趁着女皇未进来的离开此地为妙。
她的动作极为小心,整个人的气息更是几乎被她屏蔽住,全身更是调整到了最高级别的防御状态,只防一旦被发现,她就可以先下手为强,杀出皇宫去。
终于出了凤藻宫,楚泠月暗暗松了口气。
随即,提举气息,迅速地远离。
连续越过几座宫殿,正掠行的楚泠月鼻端蓦地绕上一股浓郁的桂花香。
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
月色清华,银光流泻中,桂香氤氲,楚泠月竟不知不觉停下了身形,立于一座殿宇之上。心中却在想:如今秋色桂花飘香,正是品尝桂花佳酿之际。那个家伙转移贼赃也该回来了吧!
正如此想着,就听到身下殿内,一阵清泉流淌之声,粼粼叮咚。宛如酒浆甘冽入杯。
楚泠月心中一动,如一片树叶飘入鼓荡的纱幕之中。
殿外,桂香流动,果然,殿内也是桂香馥郁。甚至,让她心中乍喜的是,这馥郁的桂香中那醇厚绵长的酒香——最上等的桂花酒!
楚泠月自持技高,索性放肆恣意一回。竟挑起一重重银色的轻纱,直趋内室。
桂花酒馥郁的香味儿越来越浓,玲珑的水声也越来越清晰,楚泠月此时竟如真的变成了十几岁好不懂世事艰险的小孩子,一心向着那香气散发之处走去。
眼前又是一道银色曳地,仿佛月光穿透进来形成一层淡淡的银色光雾。而那光雾之中,隐隐地身影已经若隐若现,楚泠月不禁加快了脚步。
很快,她抬手掀起那层薄纱,脸上的笑意仍旧盎然,脑子却轰第一声成了一片空白,笑容也瞬间凝固在脸上。
薄纱掀开,入目的竟是一个大大的白玉池子,水面上,星星点点的金黄,就是那桂花香味儿的源头。只是,要命的是,池中此时却坐着一个人,那人的身边的水面上飘着一方托盘,那上边放着一只玉壶,而与之配套的玉杯,却在那池中人的手中。
楚泠月就一副完全呆滞的形象,瞪着那只皮肤玉白细腻的手握着白玉酒杯,缓缓地送到自己的嘴边。
房间里只点着几支低矮的烛火,烛火上还罩着银色的纱罩。这样一来,光线就非常的不明亮了,甚至,与室外流泻的月光颇为相似。
在这一片朦胧的银光里,水中的人,墨缎一般的黑发披泻而下,遮住了光裸的背,却遮不住两只线条完美,肌肤晶莹白皙的肩膀和手臂。
男人入浴,而且是美男入浴,楚泠月想都没想过的香艳情景蓦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完全不知所措了。
心底下意识地想要扭头逃走,另一个声音却又莫名地觉得如此做法太过猥琐。不小心撞见人家入浴已是失礼,若是一声不吭扭头就走,那似乎,似乎太没有担当,太不尊重人了。
脑子里混乱成一团,水中的男子却根本没有察觉到身后来了人。还是一个年轻女人!
两人一静一动,如此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那一壶酒都被喝尽,男子却仍闲不足,懒洋洋地端着最后一杯酒,没有回头,只淡淡地吩咐道:“再取一壶酒来!”
细细簌簌地脚步声闻声而至,楚泠月终于从呆滞中恢复过来。先前,她尚可以从容地思考何去何从,此时,完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她倒恢复了果断凌厉的本色。
只见她的身形一晃,来人——一个小侍童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嗯?来人!”
男子似有些不耐,慢慢转回头来,就见到一个黑衣女子正扶着不知生死的小侍慢慢放到地上。
男子的脸色倏地一变,下意识地抛掉了手中的玉杯,双手护住自己的胸前,同时却瞪大眼睛怒喝道:“你是何人,为何闯入宫中?”
说着,身体慢慢地向着身后水池的深处退去。
终于还是被发现了。事情似乎越来越向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难道,她一定要将这主仆二人都杀了才行么?
她暗暗叹了口气,丢下手里的侍童,转回头,心底暗暗散发出来的杀气透过目光冷冷地对上男子的防备恐惧的眼睛。
男子掩在水面下的身子猛地一抖,自觉已经后退到足够安全的距离,再不犹豫,张口高呼:“捉……”
只是,他的嘴巴刚刚张开,一个捉字尚未完全出口,眼前黑影一闪,那女子竟倏忽飞掠过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那倏忽而至的动作,完全看不清楚,只觉得骇异所思地到了鬼神皆惊的地步。
男子被捂住嘴巴,脸色煞白的,瞪着眼眼前俊美到雌雄难辨的容颜,耳中传来她压低的声音:“不要喊,我只是误闯进来,并无恶意,也不会伤害你们。嗯?”
男子仿佛听到了最可笑的话,眼中满满地都是怀疑和讥笑。
有人闯入人家浴室偷窥又伤了人之后,还敢大咧咧地自称不是坏人的?还毫无恶意?鬼才信!
楚泠月说完自己也觉得毫无可信度,脸上也不禁露出一片尴尬之色。只是,如此耗下去显然不是办法,可是,若是将他打晕或点穴,他就有可能滑入池中淹死……
大脑微微一转,她的目光也随之四下一扫,终于,目光定在玉池一侧的一张锦缎软榻上,那里,放着一叠衣物,显然是出浴穿着的浴袍。
男子又一次眼前一花,黑影晃过,嘴巴上的手消失了,只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呼救,那黑影依然略回来,一把将他从水里揪出来,身体腾空暴露在空气中的刹那,他下意识地惊呼,却再一次没有喊出口,颈后一麻,意识已沉入一片黑暗。
沉入黑暗前的最后意识里,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一离水面,周身就被软滑的衣物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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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宫里暴露了,容貌也完全被看了个清楚,皇宫中的禁卫必定加强护卫巡逻,而且,这偷看男人洗澡本算不上什么大罪,但看的是皇宫里的贵人洗澡,这个罪就很够把脑袋掉上几次的了。
入皇宫探寻身世的行动只好暂时停下来。同时,为京城戒严通缉,或者画图暗搜,楚泠月决定暂时出京避避风头。
正好,第二日,洪魁带着两个当年的兵丁赶到了京城,与楚泠月相聚之后,都是欣喜不已。楚泠月也将洪魁当成自己的大姐看待,就将皇宫里的事与她说了,洪魁略一思考,哈哈笑道,
“姐姐们的产业都在江南的衢州,那里水乡小桥流水人家,稻香鱼肥,景色秀丽,泠月妹子既然需要暂避风头,不如跟了姐姐们回去,随意游玩,若是喜欢那里,就此定在那里,也能与姐姐们做个伴儿。我们姐妹时常相聚,岂不快哉?”
洪魁的话,让楚泠月颇为心动。反正,她在京城也没什么事儿,于是也就答应下来。
不想,她回去和虞婆婆一提,虞婆婆竟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
洪魁等人都忧心楚泠月的安危,也不顾连日奔波的疲劳,当日略作收拾,傍晚时分就上了船,直奔衢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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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丞相府后宅中紧挨着花园的一处楼阁院落,因楼阁背面毗邻丞相府花园的湖面,夏日推开后窗,就能看到湖面上满眼的碧荷如盖,翠绿欲滴。更因那翠生生的荷叶之上,常常擎着滚滚珠露,风扶荷动,珍珠颗颗溅落……这方院落楼阁,就此得名:滴露轩。
话说这滴露轩的主人,乃大楚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安思粟的独生爱子。虽然安丞相视这独子如珠如宝,但这位小公子,却难得的不骄不躁,没有丝毫骄横刁蛮之气,性格温柔和顺,又难得的聪慧,连带着滴露轩的小侍童们,平日里,一个个言语举止也温婉柔顺,轻言慢于。故而,整个滴露轩极少有一般男儿卿阁的欢闹,自是恬淡,幽静安然。
这几日,滴露轩虽然表面上仍旧如往常一般,但平静的表面下,却是暗流汹涌,就像此时安卿尘的心情。
自从那日早上的一碗馄饨,已经月余,日日早晨,滴露轩小厅的桌子上,都会出现一份平常却美味的早点。
卿尘处变不惊,他身边的小侍也看多了公子人背后的调皮,倒也无人多嘴。
只是,连续一段日子,他急迫地想要知道外边的消息,却始终不见那两个无良师傅露面,这让他犹如困兽,焦躁不安。
这一天早上,那定时定点出现的早点没有出现,卿尘终于再也无法忍耐等待。他在屋子里转了半天,终于招过侍画司琴,让他们给他梳了一个端庄的发髻,换上规整的衣袍,领了几个大小侍童,向着正院自己的父亲居处走去。
今天,他一定要亲自出去打探一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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