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梅晓曦从梦中醒来,王姐一家老小已经忙着收拾东西。没人问她昨晚到哪里去了,也没人关心她的悲喜。一家老小像才上船一样欢天喜地地相互唠叨,计划着回家后的活动。他们上船时的欢喜,并不为离家而快乐;同样,他们回家时的欢喜,也不为离船而雀跃。幸福的人们,走到哪里都是幸福的。到外面找幸福的人,仅仅因为他们身边没有幸福。
梅晓曦从窗口望出去,江水浑黄、污浊,一些被称作垃圾的东西在水面上一起一伏。远处的码头上,人头攒动,还在船上,就能听到他们的喧嚣。尘世的气息把她拉回现实,她想:该靠岸了。
船震了震,颤悠着靠在江边的舢板搭成的走道旁。剧烈的震动把挤在梯口的游客吓回来。过了一会儿,大家确定安全了,才纷纷作蚁兽散。
梅晓曦不想去挤这个拥,在房间里等着,直到走廊里安静一些了,才懒懒地提着行李推开门。一个人站在门口――居然是莫逆!
“真巧,我正好经过你们房间。要我帮你提吗?”他笑得很是优雅,很有准备的笑容。
梅晓曦暗暗有些欢喜,却不吱声。他这个谎撒得十分蹩脚,他的房间在三楼,即便是下船,也不必走进二楼的走廊里来。他显然是还想着梅晓曦。
莫逆见梅晓曦并不驳斥,就自作主张,提了梅晓曦的行李往前走。
两人一前一后刚下舢板,一个两腮胭红仿佛被晒伤的时髦女孩一扭一扭摇过来,晃着耳朵上拳头大的耳环嚷:“你怎么这么磨蹭呀!人家等你老半天了!”她看见跟在后面的空着手的梅晓曦,顿了顿,用手扇着风,说,“早晨走得急,伞也忘了,都晒伤了。”她说话的头颅像一只会开口的拨浪鼓,两个硕大的耳环就像拨浪鼓的两个坠儿。
梅晓曦想,原来那两腮不是被晒伤的。
“拨浪鼓”身后钻出个青年男子,抓住梅晓曦的那包行李,说:“莫总,我来。”
梅晓曦连忙抓住她的行李,说:“我来我来。”
莫逆没理会“拨浪鼓”的牢骚,对梅晓曦说:“让他来。”说着把自己的箱子递给男子。
一行四人继续往前走,青年男子走前面,莫逆提着梅晓曦的行李在跟在后面,梅晓曦紧跟着莫逆无言地走着,“拨浪鼓”翘着嘴巴,一脸不满地走在最后面。她几次她试图走到梅晓曦前面和莫逆说话,看着莫逆严肃的表情,又放弃了,没情没绪地吊在后头,高跟鞋嗒嗒嗒地撞击地面,表达她的不满。
梅晓曦小声对莫逆说:“你饶了我吧。”
莫逆问:“不是说没人接你吗?”
梅晓曦朝“拨浪鼓”歪歪嘴,道:“你有人接呀。”
莫逆指着前面天梯一样高耸的石阶,说:“上了这段石阶就你提。
梅晓曦暗自庆幸,幸好没给他号码,不然哪天恐怕又要接受“拨浪鼓”的再教育。无声无息地来,无声无息地去,一走入人群,立即销声匿迹。这样最好!
码头上,是匆匆来往的人们。有的行人,衣着休闲时尚,步伐漫不经心,时而快乐地与同伴喧哗几句。他们整洁光亮的头发和白?的皮肤,展现着养尊处优的生活状态。也有的行人,衣着简陋,皮肤黝黑,头发枯黄而脏乱,他们大多卖力地驮着硕大的牛仔包或编织塑料袋,默默地在石阶上穿梭。生活的窘迫强迫他们长成强壮的体魄。一个头发蓬乱的妇女提着一个大蛇皮袋子,和梅晓曦擦身而过,手臂上,鼓起的肱二头肌和男人一样发达黑亮。前者的行程是为了花钱,叫旅游;后者的行程是为了挣钱,叫奔波。但不管是谁,都为运输事业做着不可忽视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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