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和大管家的靴子，踩在学宫的石板地面上，发出慑人的声响。

他看到第一眼的时候，根本不敢相信这一幕。

在今天踏入白帝学宫之前，给他一万个脑洞，他都想不到会是这样的一个打开方式！

和家，是何等的权势滔天？

虽是臣子之名，却绝对是君王之实，左手掌控世家子弟举荐入仕之权，右手握住关内关外三支重兵，几大顶级宗门也都有他们的姻亲……皇帝老儿对他们来说，算个球？他们家小公子看上的狗，就连东宫太子都不得不割爱。

什么人，敢对这样的一条狗，痛下杀手？！

和大管家深吸一口气……不行，深呼吸也无法平复的情绪。

他像看死人一样，看向了陈昌言：“大先生，你就不解释解释？”

陈昌言现在才算是有点回过味来了。

狗死了。

狗家长出现了。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流程……

唯一不同的是，这是梦，是自己的梦……我在自己的梦里发泄情绪，犯得着跟你解释什么？

“大先生！你，最近和我们家的咕噜大人，是有什么私人恩怨吗？”和大管家毕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一般能够保持客气，但声音里已经能听出隐隐的寒意。

私人恩怨。

梦里的人，措辞还真是文艺……陈昌言笑起来：“你他喵的逗我呢？一条狗，一条狗也配跟我，有什么私人恩怨？！”

全场“？？？”的节奏。

和大管家直接被整不会了。

大先生今天是吃屎了吧？

虽然他只是和府的一个下人，但是，已经多久没有人敢跟他这样说话了？！

“陈昌言！！你怕不是活腻了？还是前几日发热，脑子被烧坏了？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话，在做什么事吗？！”

他不懂……这位饱读诗书的大先生，为何如此自不量力？十四岁受世家推举入仕，这才二十五岁，就已经位列朝班，掌管专门教导世家子弟的白帝学宫，前途无量，何苦自戕？！

陈昌言也不懂……梦中之人，为何如此自不量力？竟然试图跟一个优秀青年教师拼嗓门，劳资连喷你45分钟，可以一口水不带喝的！

“所以，你竟然还知道，我的名字叫陈昌言？”陈昌言问，这些人都叫他“大先生”，他还以为他在梦里是姓“大”呢……

“白帝学宫东席大先生，陈昌言，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和大管家莫名其妙。

“哦？那你知不知道，昌言二字是什么意思？昌言无忌，嘉德懿行。意为，善良的、正确的话语和德行，不仅可以用来要求自己，也可以对长辈说，对公众说，甚至对高位的强者、君主，都一样可以直言不讳……所以，你确定还要继续问，我在说什么做什么吗？”

他活到二十五岁，踏出校园三年，一直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爹妈给他的这个名字。

昌言无忌，嘉德懿行……

说起来挺容易的，但如果不是在梦里，他哪里有什么昌言无忌的资格？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昌言无忌？

躲在键盘后面的不算数。

“昌言无忌……”一圈被他连续破防的学生，脑子都已经不会转了。

生而为人，谁不想昌言无忌？

可是，昌言无忌也要分人，分场合啊，这种时候，一个昌言无忌下去……他可能会死！！

他不怕吗？

几个女孩子的手拉在一起，都在不停地发抖。

却看到大先生面带嘲讽，神色平静，眼睛里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恐惧和退让。

一群学生，一边发抖，却一边肃然起敬。

和大管家深呼吸了好几次，点点头，了悟了：“……我明白了，你确定就是活腻了。就算是平头百姓，打狗也还要看主人，更何况这咕噜，还不是一般的狗，咕噜与和我家公子，情同父子……”

结果，他一抬头，陈昌言一米九的身高，已经强势压迫在他面前了……

“这位家长，我不管你说的平头百姓，秃头百姓还是烫头百姓，反正，我，陈昌言，专业打狗二十年，祖传棍棒小能手，就从来没看过主人……”

“……狗踏马就是狗，人踏马就是人。要是狗成了人，那人，又是什么？”

“如果狗是人，那我们就只能是狗，只能当狗……没错，你，我，我的学生，满朝文武……都踏马是狗！”

轰……

陈昌言自己只觉得，大脑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崩裂了。

心魔，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