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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蓄意》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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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的秋。

初寒,每天一早树叶落了路边满地。

这是座快节奏并且忙碌的城市,每天一早六点地铁挤满了赶去上班的工作族。

地铁里温度还没开始调节,有些微冷。

钟宛捧着手里的热豆浆,没忍住缩了缩肩。

她穿着一身黑色职业套装,在这样的秋天着实难忍受,然而干法务的,每天两点一线,必须要穿严肃的着装,不然出去为公司处理纠纷,要往法院跑的时候会被人说不专业。

她在这儿待了两年,也做了两年的工作,仍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每天赶班,穿着一样的衣服,周末有时也要出去跑事情。

面对那些繁杂的法律文字倒成了她比较能习惯的事。

有些厌倦。

去了公司,和前台打过招呼,打卡后,钟宛赶紧上了电梯。

“宛宛姐,这些房屋租赁合同你帮我修订一下吧,我好急,有家里人生病要去看看,今天麻烦你了啊。”她刚坐下,就有部门实习生妹子着急地来拜托她。

钟宛笑说:“我马上都要走了,你还舍得把事情往我身上压啊。”

“啊,别人事也好多,姐你这方面厉害,改这些快,对你来说就是小case,拜托啦拜托啦,明天给你带早餐和咖啡!”

“行,我会处理的,早餐就不用了,让家人注意身体。”

她去处理文件,有旁边的同事靠过来,问:“钟宛,你真递交辞职申请了?”

“嗯,前几天交的,大概这几天新人来了做完交接就走吧。”

“不是,你来我们公司两年,好不容易才做出点起色,总监天天都夸你,估计过段时间都升职了,为什么要走啊。”

他们这家是国内前五百强的地产公司,应届生想来这儿的法务部工作,那是挤破头的。

当初钟宛也是从几十个面试者里脱颖而出进来,从实习生一步步走到法务专员,最近天天跟着经理跑,上边什么意思显而易见。

结果就在蒸蒸日上的时候,钟宛要走。

周围同事很意外。

钟宛说:“可能还是不能习惯这份工作吧,虽然稳定,但是每天做的事太枯燥单一,比起拿死工资,我还是更倾向于去做律师,想接触实例案件,更近接触法庭。”

“其实法务和律师也差不多嘛,你看做律师虽然听起来很逼格,其实又累,工资也不稳定。”

这话说得挺对。

一个层面看,从事法务听起来没律师好,为公司办事,和公司是劳动关系,什么都得看领导的意思。

但是工资很稳定,做律师不一样,累是真的累,还要接触不同的人群,需要熬出来资历,以后赚的钱才能慢慢变多。

一般能进这家公司工作的,基本不可能会想着这时候辞职离开。

钟宛想这时候走,也是有胆量。

“没事的,你知道我是哪儿的人吧。”

“知道啊,南城的,离这儿还有点远。”

“最近可能准备回去了,以后也许会一直在南城发展,其实我不怎么担心经济方面的问题,这两年攒了些,你也别念着我了,赶紧工作去吧。”

“好哦,到时候可得请我们大家伙吃饭啊。”

“一定。”

这周五,新人入职。

钟宛和新人妹子交接完工作,也就算正式离开了公司。

周末在一家火锅店请同事们吃饭,一群人又是喝酒又是唠嗑的,气氛热闹,就差一群人揽着胳膊直接在人家店里唱歌起来。

最后快吃完时,大家都站起身向钟宛敬酒。

算是给她送行。

毕竟同事一场,认识了两年,她辞职回去,以后估计都见不到了。

所有人离开店子,出去时,店门外站着个颀长清隽的男人。

是温郁。

他一身米白色衬衣,那张脸格外的秀气,看起来斯文有礼,见他们出来,视线落钟宛身上,走了过来。

周围同事立马八卦的讶异声。

“什么啊,宛宛这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藏这么深,我们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男朋友叫什么啊,报个名字?”

钟宛没怎么醉,无视他们的起哄,道:“想什么呢,只是普通朋友。”

他们哪信。

依旧八卦笑着问了温郁很多问题。

直到最后出租车来了,一群人上车后这才消停。

钟宛问:“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

“没来多久。”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聚餐?”

温郁打开手机,给她看朋友圈:“还好,没屏蔽我,发了定位,我正好也在外边,发现不远就过来了。”

钟宛看了眼。

店家做活动,发朋友圈集赞有八折,那会发了条。

钟宛有些无奈的笑:“现在好,我同事都误会了。虽然也还好,以后估计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温郁说:“本来也只是朋友,他们怎么说也都是这样,没事的。”

他说得倒自然。

钟宛看了他一眼,拍了拍对方的肩,先上了车:“有点困,我先上车了。”

钟宛在北城没多少熟人。

到最后,这两年和温郁关系倒愈渐好了起来,以至于可以很熟络。

但是,仅限于此。

上车后,温郁去开车。

闻到车厢内淡淡的酒味,说:“有胃病的话,以后还是少喝酒吧。”

钟宛撑着胳膊靠在侧边,回:“嗯,知道的。”

“我今天回南城一趟,你辞职了,正好也准备回去,要一起吗。”

“今天?你为什么回去。”

“回南大校区一趟,过两天有演讲,算是公事吧,就想着顺便把你带回去。”

顺风车这种事,是个人都乐意。

钟宛看了眼外边,还是白天,有些时间。

她在南城已经看好了住处,托苗卉那些朋友帮着看,觉得可以也就提前定下来了,回去就可以住。

早些回去也好。

“行,那我一会儿就去收拾。”

车内静了会。

钟宛看着窗外的街景,想了会,说:“其实,就算是过了两年,我好像还是没有完全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回以前熟悉的地方,见熟悉的朋友,有时候虽然很想念,但真正要回去的时候,可能是近乡情怯吧,会有点忐忑。”

温郁笑:“朋友们都想你,见面肯定是高兴的,没事,别多想,顺其自然。”

钟宛也跟着淡笑。

其实还有件事。

秦晓瑜要结婚了。

一个月前对方就给她发了语音,问她有没有空回来参加婚礼。

要是按两个人小时候那种关系,见一次恨不得撕一次的,钟宛觉着再怎么样两个人的关系也到不了参加婚礼的程度。

可怎么着,互相都成熟以后,以前那些都自然而然随着时间过去了。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骄纵,就像在看小孩子,只觉得幼稚。

秦晓瑜男朋友不是什么大亨,就是个普通上班族,搞计算机的,听说秦晓瑜对他一见钟情,主动追求的人家,后来人被她追上,火速就领了证。

不过也还好,想想她们现在也二十五六的,身边很多同学都结婚生子。

已经很少有像她这样还单身的。

确实有些困。

钟宛靠在车窗边慢慢就没了声。

想到南城这个地方,心里下意识想到了一个人。

这两年,她几乎跟那个圈子断了所有联系。

跟秦忱也完全断了。

互相不知道近况,不知道对方怎么样,秦家这两年发展势头不错。

秦忱,大概也不会很差吧。

也许他结婚了,也许他有了新的女朋友,也许他早不在意了。

也许,很多种可能。

不是她该想的。

钟宛闭上眼,清空了脑袋里所有想法。

下午四点,钟宛清理好所有东西,和温郁一块上了回南城的高速。

开车大概五六个小时可以到,那时候估计是深夜。

回去收拾东西就立马休息。

还好,苗卉一早就说等着她回去,看房子时说那边家具都齐全,也挺干净,大概换个床单就能睡。

回程路上一切顺利。

两人交替着开车,到最后温郁开着车驶进南城城区,往市中心驶去。

即使是深夜这个点,繁华区域车流仍然多得不行。

到了稍微偏一点的位置才算好些。

两个人一路没怎么喝水。

温郁看见路边有个位置有一家便利店,说:“先在这儿停一下吧,我去买点水和吃的,几小时没吃东西你肯定很饿。”

钟宛准备说不用。

温郁已然将车停到了路边上。

他正要解安全带下去,突然,后边猛地一阵冲击力袭来。

两人几乎是同时被震得往前栽。

那时钟宛心里第一反应。

有车撞上来了。

-

今个儿这个点,秦忱他们刚好还在聚会。

有人过生日,也就多待了会。

秦忱坐在角落,不怎么跟他们参与。

这儿的人,有些结婚了,是带着媳妇出来的,没媳妇的就是带妹子一块,放眼看,只有他一个是单独的身影。

有人调侃过,问秦忱准备什么时候找个女朋友。

这转眼间都三十了,往后可就不是什么年轻人。

到底跟那些小鲜肉比不得,身边兄弟结婚的结婚生娃的也有娃了。

来来去去,只有他一人孑然一身到现在。

每次遇到这种话,秦忱只是淡笑。

其实圈里的人都知道,秦忱这人吧,没那么容易去接受一个人。

最以前是,现在也是。

他们也不过是拿这些来调侃几句。

秦忱单到现在了,不是身边没什么好的女人,也不是没有机会。

有时候就连兄弟朋友们都会介绍,不过是他态度冷淡,不怎么搭理。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清楚他对感情是个什么态度。

至于是天生洒脱还是在等谁,谁都不知道。

觉得没什么意思,秦忱起身,找个理由去了外边。

刚出去,瞧见陈墨一边皱眉一边打着电话过来。

“怎么了?”他问。

“老杨跟别人撞车了,南路那边,说是这会在为谁负主责争论,都吵起来了要,叫我们过去帮帮。”

陈墨看了眼地方,说:“离咱们不远。”

“成,那去一趟。”

从这儿去那边车程大概十分钟就到。

路上无聊,秦忱就低着头在副驾上抽烟,烟夹指间里,主要是看着下边地毯想事情。

很快就到了。

车窗开着,那边争论的声音传过来。

“那你们怎么开的车,开得好好的,我也在后边好好地跟车,结果你们突然在边上停下来,他妈的懂不懂交通规则,你看看这条马路边是停车的吗?玩儿呢,你们先违章停车好吗。”

是老杨的声音。

陈墨嗤了声:“这家伙还是这么横啊。”

秦忱没看,低笑。

也是这时,对方声音传来。

“是我们先违章停车没错,这一点我们认,也愿意负主要交通责任,但现在这一带车少,马路也宽,您那么远的距离都能撞上来,注意力肯定不是全部集中的,最起码刚好那会您分了神,况且,是您先撞上来的,您要我们负全责会不会太不讲理。”

说话的是个女人。

声音很清晰,很理智。

理智得叫人觉得熟悉,熟悉到神经有一瞬紧绷。

秦忱蹙起眉,几乎是下意识就抬眼看去。

也是看到对方那张脸时,他整个人都直接愣在了那儿。

血液仿佛有一刹的凝固,呼吸也是。

秦忱的视线牢牢锁着那个人,问陈墨:“是我看错了吗。”

陈墨回:“没有。”

他也看见了。

“那个人,就是钟宛。”

是她。

不是她还能是谁呢。

那张脸,说话的声音,包括跟人交谈争执时的神情。

那么真实。

很快秦忱也看到了她身边的温郁,两人站在一起。

他算是明白了。

跟他们兄弟撞车的是他们两人。

“还真巧。”

秦忱笑了:“当初她说她订婚了,现在又跟温郁在一起。那这两年,或许都结婚了吧。”

陈墨说:“不知道。”

秦忱低下眸,抽了口烟。

接着手垂下,堆积的烟灰落了些。

心里像什么东西在搅。

根本就压不下去。

这么久了,每天他都觉得,等什么时候见到她或许他可以很平静,可以克制。

可以——无动于衷。

可是真正再次遇见的时候,压根就不是这样的。

时间根本就消散不了一切。

只会加剧,暂时堆积,然后等着一天反噬。

他还是,他妈的就想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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