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孟提心吊胆了几天,家里倒是一直没什么动静,渐渐也就放下警惕。
倒是有一天出门倒垃圾的时候,听见对面两个邻居在聊天:“最近几天哦,我晚上起夜总看见这门口站着一个男人,话也不说,就靠着栏杆这里吸烟,恐怖的哦!”
“哎对,我也发现了喽,早上起来地上还有烟蒂嘞。”
戚孟下意识看一眼自己房门前的地面,干干净净,没什么痕迹。
况且,赵承华也不抽烟。
是巧合吗?
她随意听了一耳朵,没有在意。
这天她忽然收到昭云人事部的电话:“戚经理,您今天方便到公司来一趟吗?”
戚孟第一反应是赵承华又在玩什么无聊游戏,想也不想的拒绝:“我没空。”
“可是……”
妹子的声音戛然而止,电话被另一个人夺过去,语气严肃:“戚小姐你好,我是l市刑警队的,我们的人正在去找你的路上,请您务必配合,来一趟公司。”
戚孟一愣。
刑警?
找她干什么?
完全不给她反应的时间,门铃叮咚叮咚响起来。
打开门,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宋添穿着警服,脖子上挂一块实习牌子,憨憨地笑:“戚小姐好。”
……
一路上,宋添尽量用温和的措辞说了事情经过,安慰她:“你不用担心,只是例行问话而已。”
戚孟坐在后排,久久没能回神。
赵承华死了?
还是被人蓄意杀害的?
她有一种巨大的荒谬感,仿佛影视剧里的情节生硬地被拉扯进现实。
到公司,整幢大厦上上下下人心惶惶,行色匆匆不敢说话。
梅梅坐在外头茶水间的位置,神色仓皇,看到戚孟,跑上前来:“戚经理,你也被找来了!”
梅梅说,公司上下所有曾经被赵承华骚扰过的女性都被找了来单独询问,因为警方初步推断作案人是个女性。
……
戚孟还在云里雾里,被一个女警带到单独的一个小会议室里坐着。审讯迟迟没有开始,像是在等什么人。
宋添因为跟她勉强算是熟悉,兴冲冲也跟来这个房间,手里捧着个小托盘,先递给那女警察一杯,然后折回来,给戚孟一杯:“戚小姐,先喝茶。”
“谢谢。”
路上过来匆忙,她没有戴手套,双手被风吹得发红,这会儿就捂在杯子口取暖。
等候间隙,戚孟问宋添:“你不是民警队的吗?怎么也管这种刑事案件?”
宋添挠挠头,嘿嘿笑:“我一直在准备考试呢,前不久刚考上的刑警队。”
“那你挺厉害的。”戚孟由衷夸道。
她话语真挚,宋添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低着头不敢看她了。
戚孟的长相属于冷艳挂的,鹅蛋脸,微微偏狭长的凤眼,不笑的时候冷傲不好惹,可是一笑起来眼睛弯成新月,有点可爱。
宋添扣着手心,心想,这么漂亮的小姐姐,陈队居然不喜欢。
坐了十分钟的样子,对面会议室的门打开,戚孟看见楼下公关部的楚梦梦从里头走出来,眼眶微红,不知道是不是被凶了。
在她后头,缓缓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穿着深色刑警制度,警帽拿在手上,露出冷厉的面部轮廓。
戚孟一愣,他怎么……
陈曜也看见了她,倒没有吃惊的样子,在门上意思意思敲了下,反手关上了。
女警走过去叫了声:“陈队。”
“嗯。”
宋添忙站起来,把位子让出来:“陈队坐。”
“不用,刘絮来问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提步走到饮水机旁边,自顾自接水。
戚孟一脸魔幻。
这个陈队,不是民警大队队长,而是指刑警支队队长吗?
叫刘絮的女警在对面坐下来,敲了敲桌子,迅速进入正题:“戚小姐,请问你跟赵承华是什么关系?”
戚孟收回房间那头的目光,回答:“同事。他是我上司。”
“据其他同事反映,赵承华最近几个月一直在追求你?”
戚孟纠正:“不是追求,是骚扰。”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滑倒通话记录的页面,说:“这些都是他打来的骚扰电话。”
女警眉头一皱,拿出自己的手机就开始拍照留证。
戚孟想说你们陈队早就拍过了,话在喉咙口转了两圈,又吞下去。
“你在这家公司任职三年,年底很大可能会晋升,为什么忽然辞职?是因为赵承华吗?”
“对。他的骚扰变本加厉,我就辞职了。”
戚孟冷静又有条理地说到赵承华最近一段时间过界的举动,有一回出差碰上暴雨,赵承华借口驾照吊销又错过晚班高铁,强行带她在外地过夜,晚上十二点来敲她的房门,戚孟不放人,他险些就自顾自撞门进去了。
那次出差回来,戚孟往公司管理层递了几封投诉信,石沉大海之后,她就提了辞职。
陈曜端着水杯在身侧听着,心想,第一次见面,她对那个流氓的过度防卫有了解释。
女警在本子上速记,一边问:“那么你有没有偏激的报复的想法呢?”
闻言,戚孟笑了声:“怎么样算偏激?我的想法能成真的话,他应该死得挺惨的。”
女警笔尖一顿,意识到自己的问话引起对方抵触了,下意识望了眼陈曜。明明前面几个嫌疑人都是陈队自己问的,他脸往那儿一沉,那些小姑娘心理防线就崩了,连偷偷给赵承华茶水里放过期咖啡豆的事情都交代了。怎么到这里就一概不理了,倒跟避嫌似的。
很快,她知道了原因。
基础背景了解了一遍,刘絮话题一转,直切正题:“9号那天晚上十点钟,请问你在哪里?”
九号,那就是前天。
“我一个人在家。”
“有人可以给你作证吗?”
戚孟摇头。
刘絮在不在场证明那栏打了个叉。
这时候,从进来就保持沉默的陈曜开口:“我可以给她作证。“
在场三个人都是一愣。
“9号那天她从晚上九点开始一直呆在家里没有出过门。”陈曜并没有看戚孟,靠在饮水机上略回忆了下,“八点多去了小区楼下的健身房,去调一下监控就能找到证据。戚孟的小区离赵承华出事的郊区单趟车程就有两小时,不可能在十点跑到那里行凶。”
戚孟:“你怎么知道的?”
她那天纯粹是心血来潮去公寓的游泳池游了一圈,连自己都忘记了。
这时,桌上手机叮咚一声,有新的消息进来。
刘絮拿过来看了一眼,猛地站起来:“陈队!技术组在戚孟的车前杠下面发现了少量血迹!很有可能就是属于赵承华的!”
宋添紧张地皱起眉,对目前的形势发展感到迷惑。
戚孟先是一愣,下意识去看陈曜,见他神色如常,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反而舒了一口气。
……
陈曜的车被戚孟踹出来一个大洞,一直没空去修。
那天早餐不欢而散之后,戚孟去而复返,把自己的车钥匙扔在陈曜桌前,说:“你的车我会拿去修,反正车型一样,这期间你先开我的好了。你把我在局子里关了两个小时,我踹你一扇车门,大家两清。”
陈曜看一眼钥匙上的毛绒公仔,没有拒绝。
那辆凹了道口子的车昨天才刚刚从修车厂回来,戚孟甚至来不及通知陈曜来换车,它又是怎么在一天之前沾上赵承华的血迹的?
……
情势一瞬间发生大逆转,戚孟从嫌疑人变成了重点保护对象。
陈曜认为凶手不是没有原因地选择戚孟作为嫁祸对象,这里头该是有私仇的成分在。
陈曜跟宋添换了便服,暗地里跟着戚孟回了她家,在凶手落网前,他们有义务保护戚孟的人身安全。
宋添第一次执行这种任务,见戚孟迟疑,揪了下衣角说:“你要是觉得影响不好,我让刘絮姐来换我?”
“那倒是不用。“那个女警察看起来还是很怀疑她的样子,相比之下,她倒宁愿选择宋添跟陈曜。不过……
戚孟:“我就一个人,你们两个人来守着我,是不是太浪费警力了?”
宋添在前边开车,闻言说道:“陈队一直教我们的,保护市民安全跟浪费警力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概念,不用介意的。“
是吗?
戚孟透过车里的后视镜看一眼副驾的人,心想,他当时可不是这么跟她说的。
陈曜从上车起就没有说话,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还是装睡。
车里暖气开得有点足,等会儿出去一吹冷风,估计更容易生病,他今天看起来脸上微微泛红,不大精神的样子。难道是前几晚守在她家门口吹冷风吹病的?
戚孟摇摇头,把这些想法暂时压下去,人撑着副驾跟驾驶座之间的小台子,倾身过去挪开正对副驾的空调口。
宋添抽空瞟过来一眼:“暖气开得太高了吗?“
戚孟嗯了一声,把暖气口拨到朝下:“暖气直吹不好。“
“哈哈,我们一群大老爷们不大在意这个。“
她大半个身子悬在座位中间,正要收回手坐回去,陈曜忽然睁开眼,一双黑泠泠的眸子默不作声看过来。
距离离得有点近了。
戚孟心想,这么近的距离,他都能看清自己脸上的毛孔了。今天出门急,都没来得及化妆。
七想八想的,她又觉得莫名其妙,不化妆又怎么了,也不是要相亲。
她别开眼睛,准备坐回去,冷不防被他伸手抓住了手腕,戚孟乍惊:“你……“
陈曜开口,才发现他的嗓子已经哑成磨砂质感:“家里有退烧药没有?“
手腕贴上来的掌心炽热滚烫,戚孟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你发烧了?“
“嗯。“
……
到了家,戚孟把陈曜安顿在客厅沙发床上,拿来电子体温计测了温度,三十九度八,高烧了。
他人还算清醒,侧头看着她指挥宋添烧水,脸色绷着不太好看的样子,问:“不放心?”
戚孟正蹲在电视机底下的储物柜前找药,闻言分神回了一句:“什么?”
“派一个生病的人来保护你,是不是不□□心?”
戚孟握着白加黑的手一顿,回头看他:“没有。“
“不会让你有事的。”
“嗯。”
她说的是真话,不知道为什么,陈曜站在这里,她就觉得安心。包括现在回想起来的那晚莫名其妙开始又以吵架结尾的电话也是,无比心安。
她低头把散落下来的长发撩到肩后,问他:“没有什么药物过敏吧?”
“没有。”
陈曜看她在药箱里挑拣半天,对着白加黑跟三九感冒灵纠结,一看就是平时不怎么生病,不由笑了下,“用泰诺吧,有消炎药的话也来一片,好得快。”
“可以这么吃么?”
戚孟皱着眉,拿出两个药的说明书,盘腿坐在地毯上开始研究两个药的药性。
她以前刚搬出来自己住的时候,也是生病了就随便找点适应症的药吞下去,结果有一回感冒正好碰上痛经,泰诺跟芬必得一起吃下去,差点进了急救室。
从那以后,她对这些混用药物就慎之又慎了。
研究了半天,她只拿了泰诺出来,递过去:“先吃这个吧,不见好再吃消炎片。“
地毯就铺在沙发前边,一转头两个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发现陈曜目光沉沉盯着她看,褐色的瞳仁里映出她的倒影。
戚孟怔怔地被他琉璃似的眼眸吸进去,泰诺还被举在空中,她愣愣地,忘记了言语。
为了不打草惊蛇,两个人是从车库那边直接绕过来的,他的警服脱下来搭在沙发背上了,里头是一件深色毛衣,不如刚刚在公司里的冷厉,整个人包裹上一层居家气息。
陈曜的目光从她漂亮的双眼皮挪到高挺的鼻子,从鼻尖的那颗小痣落在她浅色的薄唇上,头往下一低,缓缓压了过来……
这时,宋添咋咋唬唬从厨房拐过来:“戚小姐,你这里的杯子都好漂亮啊!哪个可以用来喝水……”
人走到客厅不由自主消了声。
陈曜跟戚孟一躺一坐,靠得很近,沙发背遮住了大半的身形,就看见戚孟握着药盒的手搭在沙发背上,半个人挨着沙发边。
听到声音,戚孟猛然回神了,泰诺往陈曜身上一丢,急匆匆站起来往卧室走:“蓝色那排玻璃杯是客用的,你们自便吧。”
然后是卧室门砰的一声响。
宋添察觉到客厅里头异样的气氛,压低了声音问:“陈队,怎么了啊?”
陈曜抓起药盒,颓然往沙发上一靠,手臂挡着眼睛,低而沙哑地说了一句:“烧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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